季长歌盘坐在建木根系交织的天然道台上，指尖萦绕着一缕混沌气流。

这是他在通天建木下参悟的第七日，体内青金色的道骨已生出第三道天然纹路，这代表着他初步掌握了【法则感知】的运用。

"原来如此……"

他凝视着气流中若隐若现的丝线。

在寻常修士眼中无形的天地灵气，此刻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赤红的火行法则、湛蓝的水行法则、青翠的木行法则……万千法则如同经纬线般交织成网，而建木正是贯穿诸天万界的枢纽。

突然，一缕暗红色的异种法则引起他的注意。

这法则如毒蛇般缠绕在他的金丹表面，与周围格格不入，这显然就是幽月种下的血咒！

季长歌眸光微冷。

心念一动，道骨上的天然纹路亮起微光。

建木根系从虚空中探出，轻柔地包裹住那缕血色法则。

没有激烈的对抗，血色法则如同雪遇朝阳，悄无声息地消融、重组，最终化作纯净的灵力被建木吸收。

【血咒转化完成】

【获得幽月部分功法记忆】

海量信息涌入识海：黑魔宗秘典《血神经》的残缺篇章、幽月本体被封印的具体位置、还有……青铜塔底层暗阁里封存的半截建木残枝！

"果然留有后手。"

季长歌冷笑。

幽月当年被镇压时，竟偷偷截留了半截建木残枝，这才得以在封印中苟延残喘。

而更棘手的是，那残枝经过三千年血祭滋养，已经异变成【噬心魔藤】，那正是血髓菇的母体源头！

他起身走向建木主干。

随着道体初成，现在能更清晰地感知到这株通天建木的状态：主干底部有三道狰狞的裂痕，其中一道还残留着暗红污血，那正是当年被幽月强行折断的伤口。

"需要补全木行法则……"

季长歌从怀中取出白芷走前强行留下的琥珀。

千年白果树叶在琥珀中翠绿如新，叶脉里流淌着精纯的木灵精华。

他犹豫片刻，又将琥珀收回。

"还不是时候。"

转身走向建木东侧的试炼台阶。

根据传承记忆，那里通往【法则之海】，是修炼《通天诀》第二重的关键。

台阶共八十一级，每级对应一重小境界。

当他踏上第一级时，脚下突然浮现出熟悉的场景。

云仙宗灵田里，那株蔫头耷脑的紫灵草正在风中摇曳。

"道心拷问么……"

季长歌平静地注视着幻象。

与之前不同，这次他抬手轻点，一缕木行法则渡入紫灵草。

蔫软的草叶瞬间挺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花结果，最终在枯荣轮回中化为灰烬。

"看破了？"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药尘子的虚影拄着青玉杖走来，面容比青铜塔中清晰许多："老夫当年在此止步于四十九阶。"

季长歌没有回头："您分心了。"

"是啊……"虚影叹息，"总想着镇压幽月，却忘了建木本为通天之途。"

话音未落，药尘子的身影已如烟消散。

季长歌继续迈步，第二级台阶上浮现白果染血的面容，第三级是白芷欲言又止的神情……

当他踏上第九级时，脚步终于微顿。

这一阶幻化的是系统光幕，那个陪伴他穿越以来最神秘的助力。

【第九难：依仗劫】

【破局之道：明真我】

光幕上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血色文字：【若剥离系统，尔当如何？】

季长歌凝视良久，忽然轻笑："连这个也被知晓了，但是你本就是我的一部分。"

指尖划过眉心，一缕金青色魂血渗出。

那是他穿越时融合的现代记忆与建木灵种碰撞产生的异变，所谓系统，不过是潜意识将这种融合具象化的产物。

光幕剧烈震荡，最终化作纯粹的灵魂之力回归识海。

季长歌的道体顿时光华大盛，对法则的感知陡然清晰数倍！

【灵魂补完达成】

【法则感知晋升至中级】

他抬头望向高不见顶的建木，目光穿透层层云雾。

在那里，第八十一阶试炼正等待着第一个闯关者。

而更远处，被血咒反噬的幽月恐怕已经察觉到了。

她亲手种下的棋子，正在成为执棋人。

季长歌的靴底踏上第三十六级台阶时，整片天地骤然变色。

前一刻还沐浴在建木清辉中，下一秒已置身于滔天血海。

血浪里沉浮着无数尸骸，那里有云仙宗的杂役同袍、白仙谷的修士、甚至还有那些死在他手上的黑魔宗弟子。

他们的手指如枯枝般探出血面，抓向他的脚踝。

【第三十六难：杀孽劫】

【破局之道：……】

系统提示罕见地模糊不清。

季长歌低头看着一具具熟悉的面孔，李富浮肿的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惊愕，白果心口的血洞仍在汩汩冒血。

"幻象。"他轻声道，却迟迟没有动作。

血海突然翻涌，浮现出更深层的记忆，那是现代都市的车祸现场，那个想救却没救成的少女，和他一起卷入车轮的血肉相融的少女，是他始终不敢面对的画面。

穿越前的最后画面，在这一刻成为最锋利的心剑。

建木道体突然剧烈震颤，青金色光华明灭不定。

季长歌单膝跪在台阶上，喉间涌上腥甜。

这才是试炼的可怕之处：不斩肉身，只问本心。

"不对……"

他忽然抬手按住心口。

一滴淡金色的道血渗出，在血海上空化作青莲。

莲瓣舒展间，那些尸骸的面容逐渐变化，最终都成了他自己的脸！

"原来如此。"

季长歌长身而起，眼中青芒暴涨。

血海也好，尸骸也罢，都是他潜意识里的自我谴责。

修真世界这么多年，多少大能手上不沾鲜血？至少我问心无愧。

真正的劫数不在杀戮本身，而在……

"画地为牢。"

道音出口的刹那，血海倒卷成珠，被他一口吞下。

腥气在舌尖化作清甜，第三十六道台阶凝实如青玉。

第六十四级台阶。

季长歌的道袍已被汗水浸透。

此刻他正经历着最诡异的试炼，修为在金丹与凡人之间疯狂切换。

前一秒还掌握着移山填海之力，下一秒就变回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地球青年。

【第六十四难：无常劫】

【破局之道：定真如】

"咳……"

又一次灵力溃散时，他踉跄着扶住台阶边缘。

指甲因用力而翻起，真实的痛感让试炼显得格外残酷。

这种状态下，连建木道体都变得时灵时不灵。

恍惚间，他看到了穿越前的自己：熬夜加班的程序员，正对着电脑屏幕揉太阳穴。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清晰可见——2023年9月15日，正是他车祸后穿越的那天。

"如果当初……"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掐灭。

季长歌突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沫。

他索性瘫坐在台阶上，任凭修为如潮水般涨落。

"涨时为仙，落时为人。"

"有何不可？"

当最后一次修为消散时，他没有尝试调动任何灵力，只是如凡人般手脚并用向上攀爬。指甲磨破，膝盖渗血，却在青玉台阶上拖出一道璀璨的金痕，那是道体最本真的光芒。

第八十级台阶。

季长歌的头发已尽数雪白。

这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寿元的消耗。

站在这里，他能俯瞰之前所有台阶上的试炼场景，如同看着无数平行世界的自己。

最后一级台阶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

那里没有幻象，没有考验，只有一面光滑如镜的青玉台面，倒映出他现在的模样，那是一个白发如霜，道骨生辉的清秀少年。

【第八十一难：本我劫】

【破局之道：无】

季长歌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恍惚间，他看到了现代世界里碌碌无为的自己，以及穿越后成为灵田里普通的杂役，看到了那些为了因为生活而苦苦挣扎的普通人，看来了为了修炼在青铜塔前染血的修士，看到了建木之下淡漠、冷血的求道者……所有片段最终汇聚成镜中人额间的一道竖痕。

那是建木灵种最初扎根的位置，如今已化作第三只眼般的道纹。

"原来最后一难……"

他忽然抬手刺入自己的眉心，硬生生将那道纹挖出！

金青色的血液喷溅在青玉台阶上，瞬间被吸收殆尽。

"……是放下建木。"

剧痛中，季长歌看到真正的【通天诀】从伤口流出，那不是什么功法文字，而是三千大道最本真的模样。

它们如星河般缠绕在他血肉模糊的指尖，温柔地修复着伤口。

当视野恢复时，他已站在建木之巅。

下方是翻涌的云海，上方是触手可及的星辰。没有顿悟的狂喜，只有水到渠成的平静。

道体自发运转，将白发染回青丝。

季长歌感受着体内全新的力量，不再是借用建木之力，而是自身已成建木。

他望向某个方向，目光穿透层层界壁。

在那里，幽月正惊恐地抬头，胸口插着的半截青铜塔尖突然开始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