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张宝山派了个机灵的小子，去老王头摊子附近转悠，

“唠嗑”也好，偷摸观察也好，摸摸他进货出货的底细……

没两天，消息回来了：老王头那批便宜货，压根没正经来路！

八成是从南边哪个皮包公司或者小作坊，托关系“倒”回来的，连张带戳儿的发货票，都拿不出来！

林卫东眼睛一亮。

这年头，“投机倒把”的帽子可不轻！没票没据的货，查着了，轻的罚款没收，重的……够呛！

机会来了！

这天下午，正巧，市场管理员老李溜达过来了。

老李五十来岁，板着脸，但人还算公道。

林卫东之前摆摊，没少主动打招呼，递根烟啥的，混了个脸熟。

林卫东赶紧迎上去，掏出根“大前门”递过去，一脸“实在”又带着点“替市场操心”的模样儿：

“李叔，跟您说个事儿。”

“哦？小林啊，啥事？”老李接过烟，点着吸了口。

“是这么个事儿，李叔。”林卫东凑近了点，压低声，

“您看对面那老王头，最近弄来一批肥皂收音机，卖得那叫一个贱。我瞅那质量……啧啧，悬乎。”

“我倒不是怕他抢买卖，主要是怕啊，万一他卖的是啥歪门邪道的东西，坑了老百姓，再把咱们市场的名声给搞臭了，这多不好？”

他停了停，好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

“而且啊，我看他那货，进进出出的……好像也没见着发票单子啥的……李叔您是管这片的，这事儿，您可得留点儿神呐！”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没直接告状，但该点的都点到了，还把自己摆在“顾全大局”的位置上。

老李是干啥的？吃市场这碗饭的，眼睛毒着呢！林卫东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有谱了。

再说老王头最近降价，动静忒大，确实扎眼。

老李脸上没啥表情，点点头：“嗯，小林，你说的这事儿我知道了。放心，市场秩序，肯定得管。”

送走老李，林卫东嘴角勾了勾。

成了，等着看戏吧。

果然，没过多久，老李就带着俩穿着制服的联防队员，直奔老王头摊子去了。

“老王！把你这批肥皂、收音机的进货票拿出来我看看！”老李脸一板，声音挺硬。

正扯着嗓子喊“大甩卖”的老王头，当场就懵了！

就摆摊大甩卖，他上哪儿弄正规票去？

“李……李主任……这……”老王头汗都下来了，舌头打了结，吱吱唔唔说不囫囵话。

“拿不出来？”老李脸一沉，

“没票没据，涉嫌投机倒把！扰乱市场！来人！把这些来路不明的货，全给我扣了！”

联防队员二话不说，上手就搬东西。

老王头急眼了，又喊又叫，想拦着，却被联防队员一把扒拉到一边。

周围看热闹的、摆摊的，呼啦啦围了一圈，看着老王头那狼狈样儿，议论开了。

“瞅瞅！我说他那便宜货准有猫腻吧！”

“该！让你小子不走正道！”

最后，老王头那批赖以降价的“家伙事儿”全被抄了，人也被带走问话去了。

估摸着事儿不会太大，但这顿折腾，罚款跑不了，关键是，名声彻底臭了，元气大伤！

亲眼看着这一出的老百姓，哪还有不明白的？

“得，看来便宜真没好货！”

“还是人家‘林记’的东西实在！”

人群又呼啦啦，涌回“林记”这几个摊子了。

林卫东赶紧让黄毛他们吆喝：“大伙儿放心！咱‘林记’卖的，都是正经厂子出来的货，有票有保证！质量杠杠的！”

这么一折腾，“林记百货”非但没栽跟头，名声反而更响了！买卖比之前还火。

张宝山带着手下，从头看到尾，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林卫东这手“杀人不见血”的功夫，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凑到林卫东跟前，悄悄比了个大拇指，压着嗓子：

“行啊，卫东哥！真有你的！这招儿……真绝！”

林卫东淡淡笑了笑，没吱声，对付这种小事儿，他还有很多招……

老王头那事儿算是平了，买卖立马又活络起来。

名声也好点了，生意比原先还强点儿。

有张宝山那帮人在外头“罩着”，街面上那些小混混、小毛贼啥的，也不敢上门找不痛快。

林卫东总算能喘口气儿了。

光顾着挣钱、对付烂事儿也不是个头，他也得匀出点儿心思，瞅瞅身边的人和事儿了。

这头一个让他上心的，就是隔壁老苏家，还有那个……

那天在院门口看到瘦瘦的丫头——苏若兰。

林家跟苏家，多少年的老街坊了，两家院子就隔着一道半人高的土墙坷垃。

苏家啥情况，林卫东上辈子多少知道点儿。

她爹苏建业，以前是镇小学先生，算个文化人，可身子骨不怎么硬朗，一年到头离不了药罐子。

她妈呢，就是操持家务的，手脚麻利，人也好，就是家里没啥进项。

若兰底下还有个弟弟苏明，正念初中。

就这么个家，搁以前林卫东他爹还没下岗那会儿，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

现在老林家都这样了，苏家那边，日子怕是更难捱……

林卫东留神瞅了两天，果然看出点不对劲儿。

他瞧着苏家婶子脸上那愁纹好像更深了，好几回都看见她背着人偷偷擦眼泪。

苏若兰那丫头呢，话更少了，放学回来就闷自个儿屋里，不大出来。

他还迷迷糊糊，听见苏家院里传来那种憋着的咳嗽声，嘶哑嘶哑的：

八成是苏建业的老毛病又犯了，还挺重！

“唉，上辈子我真是……旁边这么个好姑娘，我愣是跟瞎了眼似的，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想到这儿，林卫东心里就堵得慌，又有点儿臊得慌，总想……做点啥，补救补救。

这辈子，既然他现在手里稍微活泛点儿了，就不能眼瞅着他们家再那样了。

帮苏家，不光是为了上辈子那点儿心里过不去的坎儿，也是……唉，咋说呢，良心吧？

“嘿，我林卫东也讲起良心来了？得，就算是吧。”

不过，这忙咋帮，得有讲究。

“直接送钱？不行不行，太楞了！”

老苏家那读书人的面子薄，铁定不收，搞不好还得跟你急眼！

“咋样既帮了大忙，又顾全了读书人的颜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