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一下，后头那仨也围上来了。

正好，五个人，把他和那辆破自行车夹在了中间。

瞅着都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穿得破衣烂衫的，但那股子横劲儿藏不住。

眼神溜溜的，在他身上、车上打转，最后都落在他揣钱那个鼓囊囊的兜儿上。

领头的那个，块头稍大点儿，剃个板寸，嘴里松松垮垮叼着根没点着的烟屁股。

他歪着脑袋，跟审贼似的上下扫了林卫东几眼，嘴角一撇，露出个痞里痞气的笑。

“嘿，小子行啊？”板寸头开腔了，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儿戏弄和威胁，

“发财了是吧？今儿个捞了不少吧？”

林卫东心里咯噔一下。

张宝山！化成灰都认得你这张脸！

县里有名的混混头子，手下一帮小喽啰，不是打架就是摸点东西、收点“保护费”。

上辈子他刚扑腾着做点小买卖，就没少挨这帮人的欺负，后来更是……

林卫东眼皮跳了跳，硬生生把那股子恨意压了下去。

他脸上挤出个干巴巴、有点发紧的笑，装傻：

“呃……几位大哥，这……这是干啥呀？”眼睛却悄悄往四周瞟，打量着地形。

这巷子窄，跑起来费劲，但也……不是没机会下手。

“干啥？”张宝山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瘦得跟猴儿似的小子怪笑起来，

“小子，新来的吧？不懂这儿的规矩？在这混，得懂事儿！看你今儿个也赚了点钱，识相的，拿一半出来，孝敬孝敬咱们宝山哥！不然……”

黄毛故意把拳头捏得“嘎巴”响，往前凑了凑。

林卫东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大哥，我、我就挣个力气钱，家里还等米下锅呢，刚够糊口……哪有钱孝敬……孝敬各位大哥啊……”

他嘴里念叨着，脚底下却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半步，

正好离墙角那堆，不知谁家扔出来的黑乎乎的煤渣子，更近了点。

“少废话！”张宝山显然没耐心听他在这儿磨叽，

把嘴里的烟屁股往地上一啐，往前踏了一步，大手直接就朝着林卫东揣钱的口袋抓过来，

“拿来吧你！”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张宝山的手，快碰到他衣服边儿的刹那，林卫东眼里寒光一闪！

他猛地往下一蹲，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险险躲开那只脏手，同时右手快得像道闪电，

一把抓起了地上的煤渣，想也不想，“呼”地一下，劈头盖脸，朝着张宝山的脸上扬了过去！

“啊！我——！”

张宝山哪防着这个，满脸满眼都是黑渣子，疼得他嗷一嗓子，下意识抬手去揉眼睛。

林卫东哪会放过这机会！

趁着张宝山捂脸、其他几个小子被这变故搞懵圈的当口，

他猛地抬脚，卯足了劲儿，狠狠一脚，踹在离他最近那个黄毛的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着“嗷——”的一声惨叫！

黄毛抱着腿就蹲地上了，脸都白了。

紧跟着，林卫东看准张宝山揉眼睛、下盘不稳，

整个人像出笼猛虎，往前一蹿，弓着身子，用尽全身的劲儿，狠狠撞在张宝山的小肚子上！

“砰！”

这一撞，是憋着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狠劲儿撞的！

张宝山只觉得肚子像被大锤砸了一下，肠子都要拧成疙瘩了，闷哼一声，

“呃啊…”，整个人站不稳，踉踉跄跄往后倒，

“咚”一声闷响，后背结结实实撞在土墙上，震下来一片扑簌簌的灰。

这一切，快得就像一眨眼！

另外俩混混这才反应过来，嘴里骂着“擦！弄他！”，红着眼就扑了上来！

林卫东知道抢到了先手，但跟这帮人硬磕绝对是傻子。

他脑子清楚得很，占了便宜就得跑！毫不恋战，转身就想，往来时的巷口冲。

可一个混混已经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就砸向他后背！

“唔！”林卫东后背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但他借着这股推力，猛地一甩胳膊，身子灵巧地一拧，用肩膀狠狠撞开抓他那小子，

顺手从地上抄起半块，不知谁扔的破砖头，回手就朝着另一个扑上来的混混脸上，抡了过去！

“擦！”那混混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动作慢了半拍。

林卫东趁这空当彻底挣脱出来，撒开脚丫子就往巷口狂奔！

“丫的！给我站住！抓住他！”

张宝山这时候也缓过点劲儿来了，捂着还在抽痛的肚子，

满脸乌漆嘛黑，眼睛因为进了煤渣又红又肿，又惊又怒地嘶吼。

剩下那仨还能动的，赶紧追了上去。

林卫东玩儿命地跑，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不敢停，他知道，被这帮人追上，今天这事儿就没法善了了！

好在巷子不算太长，眼瞅着巷口的光亮就在前头！

突然！斜刺里猛地蹿出个人影，看样子是想拦他！

林卫东眼睛一缩，根本来不及细想，手里那半块砖头下意识砸了过去！

嘴里吼了声：“滚开！”

“哎哟！”那人影吓得惊叫一声，狼狈地往旁边一闪。

林卫东趁这机会，像颗出膛的炮弹，“嗖”地冲出了小巷，一头扎进了外面街道的人堆里。

他头都不敢回，一把推起靠在墙根的自行车，跳上去，玩儿命地蹬！

车链子甩得，哗啦哗啦响！

身后，远远地还能听到张宝山气急败坏、含糊不清的叫骂声。

……

一口气蹬回家，林卫东腿都软了，靠在自家门框上大喘气。

后背火辣辣的，胳膊也疼得抬不起来，脸上也挂了彩，嘴角尝着一股铁锈味儿，是血。

推开门，王秀莲正在屋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林建国也板着脸坐在旁边抽闷烟。

一看到儿子这副鼻青脸肿、衣服也扯破了的狼狈样，两口子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东子！我的儿！你这是咋了？”

王秀莲“嗷”一嗓子扑上来，看着儿子身上的伤，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声音都哆嗦了，

“是不是……是不是钱叫人抢了？啊？！”

林建国“噌”地站起来，脸黑得像锅底，拳头捏得咯吱响，眼睛瞪得溜圆。

林卫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没事儿……妈，爸，钱没丢……”

他从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沓被汗浸得有点潮的票子，一张没少。

“路上…碰上几个不长眼的，想找事儿……被我…打发了。”

王秀莲和林建国看着那沓钱，又看看儿子身上的伤，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更后怕。

“你这孩子！你吓死妈了！”

王秀莲一把搂住儿子，心疼得直掉泪，拍着他的背，

“咱不干这个了！太危险了！钱啥时候不能挣？人好好的比啥都强啊！听妈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