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的事情越忙,李邱巴越心神不定。外面又传来激愤的声浪,随后“砰”地一声,李邱巴的办公室被人撞开,只见杨小光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乡长,有人卖耕牛,卖水车,还杀了耕牛,这是不是犯罪?”
“是啊!谁这么大胆,破坏农业生产资料,给我抓起来!”李邱巴一拍桌子。
“庄家的庄维根,把牛和水车卖了二十块钱哪!”杨小光愤愤地说。
“庄家为什么卖牛啊?”
“庄维根要交学费,没钱了,就打牛的主意了!”
“谁杀的牛啊?”
“村上的老光棍。那牛肉,正腌着呢,哦,锅里还炖着一大锅哩!”
“送乡里集中所,先押着吧!”
“哎!”杨小光欢快地应着。
夜晚,李邱巴骑上自行车,悄悄地来到庄家,只见庄家柴房后面的老光棍家灯火通明,杨小光正带着手下,在老光棍家笑着、吵着大饱口福呢。
李邱巴推开柴房门,屋里黑咕隆咚,李邱巴摸索着进入屋内,轻声叫着:“大奶奶,大奶奶,我是邱巴啊,我来看您啦!”
门板床铺发出嘎吱声,大奶奶有气无力地回应:“哦,邱巴啊!大奶奶身体不舒服,油灯在棺材板上,劳你点下吧!”
李邱巴摸出火柴,“滋啦”一声,火光照亮了屋子,邱巴轻声问大奶奶:“大奶奶,您哪儿不舒服啊?”
“邱巴啊,大奶奶这肚子又大又痛。年轻时盼着肚子大,现在这把年纪,肚子真大了,翻个身都痛得要命!”大奶奶哼哼着,对邱巴苦笑。
“待邱巴回家,让我爹爹给你看看吧!”邱巴将油灯举手上,移到大奶奶身边,见大奶奶肚子凸起,暗暗一惊,这可是恶病啊!
“邱巴,维根被抓了,你知道吗?这事不关维根,是大奶奶背着维根做的,庄家就这条根,维根命苦啊!”大奶奶咬着牙,忍着痛,一字一句说。
“哎!大奶奶,别说了,邱巴知道。维根最多关上一阵,不会送到县上的,我不点头,乡里谁也不敢把维根怎样!”邱巴安慰大奶奶,说的也是心里话。
“我家坤林,当初要你参加护村队,还是大奶奶帮你求的情,嘿嘿嘿。”
大奶奶笑了起来。
“哎!大奶奶对邱巴,不,大奶奶对庄家村的贡献,老人们都记得哩。”
邱巴殷勤地说。
“邱巴,你来一定有事想问大奶奶吧?”大奶奶问邱巴。
“哎,什么都瞒不了大奶奶。”邱巴摸出长命锁,给大奶奶看,“大奶奶这把锁怎么到了庄家?”
大奶奶细细看着这把锁:“一言难尽啊!当年,外面下着大雪,庄雪花被放在竹篮里,被送到庄家大门口。我和世伯正准备上床,听到门外就像猫叫声,打开门,看见竹篮里躺个女娃,身上盖着厚厚的棉包袱这长命锁就在包袱里藏着。大奶奶将长命锁放在箱子里,时间一长啊就忘了。”大奶奶回忆起当年的情景,脸上溢着笑靥。
“大奶奶,送孩子的人家,你知道吗?”邱巴急切地问。犹豫了一下邱巴又说:“这长命锁,是我娘给邱巴戴上的,是邱巴的长命锁。”
大奶奶很惊奇,说:“邱巴你的长命锁怎么会在女娃的包袱里?”大奶奶也想知道,当初邱巴做了什么蠢事。
“哎,邱巴当时年轻,犯了大错啊!”李邱巴叹着气,将当年发生的事情扼要地告诉了大奶奶。
“邱巴啊!大奶奶现在才知道,你是雪花的亲爹啊!”大奶奶唏嘘道“哎,邱巴,有一年坤林跟我讲过,木果河畔有一家‘公平粮行’,旁边
有家弹棉店。坤林讲,那个姑娘长得好看哩!说不定,就是雪花的亲娘。”
大奶奶激动地说,为邱巴提供雪花娘的线索,她心里高兴。
“大奶奶,日本飞机大轰炸那天,我与坤林去过那里,房子被炸得稀烂哪有活人啊!”邱巴心情沉重。
“哎,邱巴啊,说不准那天他们父女外出了,没被炸死啊!”大奶奶安慰着李邱巴。
“对啊!大奶奶,这周边包括邻县,只要有弹棉花的铺子,就是爬钉山邱巴也要找回他们父女俩。”李邱巴眼睛亮了。
“邱巴啊,你们父女哪天相认,你只要做一件事,雪花一定会原谅你开口叫你爹爹。”大奶奶笑了,费力说着话。
“什么事?大奶奶快讲,邱巴听着哩。”邱巴也担心,哪天真找回了雪花的亲娘,雪花还是不认自己这个爹。
“呵呵呵!”大奶奶甜甜笑了,对邱巴说:“雪花和慕兰差不多大,袁通家的袁唐平和雪花情投意合,可怜唐平被抓入大牢,要是能救出唐平雪花一定认你这个爹爹!”
“什么?袁唐平被抓进大牢了,为什么啊?袁家的孙子跟雪花搞对象哩?”
原来庄慕兰从黄德胜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又悄悄地来告诉了大奶奶。黄德胜在县里参加镇压反革命的运动时,看到了反革命人员名单中有袁旺松、袁唐平父子的名字。一查情况,是在汤全交代材料里说,日本人吃饭的时候,听到袁氏父子俩的对话,才得知庄坤林回庄家村的消息然后日军连夜包围了庄家村……就这样袁旺松和袁唐平被五花大绑关进了大牢。
前不久,汤全被群众举报,在家中被公安抓获。原来,他在监狱服刑了几年,国民党逃亡前,李宗仁下了命令,凡是判死刑和无期徒刑的原罪犯,一律送往上海监狱,无期徒刑以下的全部释放。汤全被抓后急于立功,交代了很多问题,连同密探一起,被从重从快枪毙了。
李邱巴大惊失色,心想:完了,要是袁唐平被枪毙,雪花肯定受不了!
李邱巴只觉得心里透凉,冷汗直冒。去救袁唐平,正在镇反高潮中,别说自己是个乡长,就是县委书记也没这个胆。
“大奶奶,您放心,邱巴这一次豁出去了!”
李邱巴将油灯放在棺材板上,又返身问大奶奶:“大奶奶,正益和雪花去哪儿啦?”
“大娟和兰儿把正益和雪花接过去住一段时间,大娟和兰儿重情义啊!”大奶奶对邱巴说。
李邱巴看着病入膏肓的大奶奶,依然这样乐观豪迈,回想从前庄家的盛世,感动得连连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李邱巴一到乡政府,果断地抓起电话,摇通了县公安局的总机,向接线员亮明身份后,电话转到了县公安局长庄小春的办公室。
“哪位?”电话里传来庄小春的声音。
“我!李邱巴!”
“李乡长啊,怎么今天说话声音不对啊?”
“我问你,你是不是韩湖游击队员?你是不是庄坤林区长的手下?你还认我李邱巴吗?”
“李乡长,你今天怎么啦?火气蛮大啊!”
“袁旺松和袁唐平的案子,现在怎么样啦?”
“正在办理审查哪!哎,李乡长,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事情?”
“我向你反映,袁旺松和日本人有来往,卖过军粮,这是汉奸行为对不对?”
“对呀!事实清楚。”
“但是,我提醒你,袁旺松和袁唐平并没有向日本人出卖区长庄坤林。”
“这是不可能的,汤全枪毙前,有书面交代材料,错不了的!”
“庄局长,你好好想想吧,汤全那个狗东西,临死都要咬人一口,咱们不能上敌人的当啊!”
“李乡长,错不了!对待反革命分子,要决不手软,严厉镇压!”
“小春哪,你好好想想,坤林牺牲在四三年,那时候的袁唐平才多大呀?啊?”
话筒沉默了一会儿,“喀嚓”一声,被庄小春挂断了。
李邱巴气得把脚一跺,顾不了许多了,又拿起电话,摇通了黄德胜办公室的电话。
“区长,我是李邱巴,我向你报告一个紧急事情!”
“邱巴啊!我是德胜,什么事这么紧急啊?”
“那个袁旺松父子二人,并没有向日本人告密庄坤林啊?”
“噢?那你向县公安局报告啊!人是县公安局抓的,不是咱们区里抓的人哪!”
“汤全那只疯狗,临死都要咬人一口!区长啊,你想想,庄坤林牺牲时袁唐平才十四五岁,是个孩子啊!”
“我知道了!”黄德胜“啪!”地挂断电话,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把办公室弄得烟雾缭绕。
黄德胜对袁氏父子被抓的事其实早就知道了,但苦于没有想出好办法,只能暂时拖着。现在李邱巴的电话再次敲醒了他。他忽地站起身,把窗户和门打开,站在窗口思索着,然后,果断地抓起电话,大声地说:“我是黄德胜,给我接庄小春。”
一会儿,话筒里传来庄小春的声音:“是黄区长吗?请讲!”黄德胜尽量压着心急,对庄小春说:“庄局长,李邱巴刚刚给我打来电话,反映袁旺松和袁唐平的案件。我个人认为,李邱巴反映的问题值得考虑!”
“黄区长啊,我知道了,我正在参加会议哩!”庄小春说完“啪”地搁了电话。
过了半个时辰,庄小春竟直接过来了。
“黄区长,对不起,刚刚开完重要会议。”庄小春见黄德胜黑着脸赶紧对黄德胜打着招呼。
“庄小春,你还认我这个老排长吗?”黄德胜问。
“排长,庄小春向你报告!”庄小春笑着,尽量耗着黄德胜的脾气不让他发作。
“小春哪,我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名义提醒你,我们绝不放过一个敌人但决不枉杀一个好人!”黄德胜严肃地对庄小春说,火气显然压住了。
“那个袁唐平,据李邱巴反映,四三年庄坤林区长和我爹爹牺牲时他还是个孩子。如果真是这样,这性质就变了!”黄德胜边说边用手指敲着桌子。
“镇压反革命,对真正的敌人要打得准,打得狠!但是不能滥打。我们党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打一个好人!你说对不对?”黄德胜语气平和地对庄小春说。
“对!说得好!”庄小春还未回答,县委书记从门口进来,替庄小春回答着。在县委书记的身后,还跟着县上的一班领导。
“德胜同志,县委、县府的主要领导,刚刚在庄局长的办公室,听取了近阶段镇压反革命的工作汇报。小春同志提到了这个案件,应该将这个案件的事实查清楚。”县委书记认真地对黄德胜说。
黄德胜那张黑着的脸松弛了下来。
没过多久,黄德胜被组织上调去了丹阳县,虽然职务降低了,但还管着五个乡。组织上根据黄德胜的级别和老红军资格,给黄德胜在县城安排了三大间房屋,还带着一个偌大的院落,也是石板铺地。这对黄德胜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因为庄慕兰的肚子正一天天大起来。庄慕兰不放心娘把汤正益带在了身边。
黄德胜调走了,书记、县长也安心了。
李邱巴在繁忙的工作中,焦急地等待了两个多月。黄德胜区长调走时曾对自己说,县里领导们重视这个案件,肯定会认真复核审查。
李邱巴这天的工作,是去乡看押所检查工作。正准备起身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李邱巴抓起电话,传来了公安局长庄小春的声音。
“我是庄小春,李乡长,你和德胜同志反映的问题,经公安局认真复核和调查,情况属实。这一点,在汤全的案卷里和汤全的交代材料中,已经对上了,关于袁旺松卖粮给日本人,主要操作人是伪县长赵林。因此袁旺松案将以卖粮给日本人予以起诉。关于袁唐平,在四三年,他还只有十四周岁,确实是个孩子,因此,今天下午三点,将释放袁唐平,不予逮捕!”庄小春在电话里严肃地对李邱巴说。
“好!好!实事求是!好啊!”李邱巴松了口气,感激地对庄小春说。
挂断电话,李邱巴兴奋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乡工作人员进来,请示李邱巴几点去检查工作,李邱巴不假思索地说,今天不去了,自己要去各个村子转转。
李邱巴看了眼闹钟,已是上午九点,便关上门,打开办公室抽屉,取出乡政府的公用纸,在空白处连盖了几张,放入手提包内。随后推出自行车,兴冲冲地往庄家村骑去。他要去黄大树家,找庄雪花,见自己的女儿。
一路上,冷风吹着,李邱巴心里温暖,心想见了庄雪花,该如何开场白。
很快,李邱巴来到了大娟的院门,见雪花正和兰儿清扫院落里的树叶。
李邱巴进得院落,问:“你婆婆呢?”
“邱巴来啦,今天什么风,把乡长吹来啦?”大娟笑着问李邱巴。
李邱巴见大娟坐在桌边,便拎着包进了屋子,坐在大娟身旁,甜甜地望着兰儿身边的庄雪花。
庄雪花不高不矮的个子,双眼皮,眼睛大而清澈,鼻子小巧端庄樱桃嘴,两片红润而又薄薄的嘴唇,正对着自己呵呵地笑着,白牙皓齿细而整齐。
李邱巴从庄雪花身上,看到了当初哑巴女的样子,庄雪花唯一长得与哑巴女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双大耳朵,和自己的耳朵形状简直一模一样。
“女儿,我的宝贝!”李邱巴在心里暗暗地呼唤着。
“兰儿啊,我们家雪花,转眼工夫成了大姑娘啦?”李邱巴对兰儿笑着说,满眼柔情,怜爱地望着雪花。
庄雪花羞涩地低着头,红着脸搓动着衣角。
“邱巴,告诉你,雪花有中意的人啦!”兰儿笑着对李邱巴说。
“哟,兰儿,哪家的后生,有福气被雪花相中?”大娟惊喜,笑问着。
兰儿不语,不安地望着雪花,雪花扭头跑进屋,呜呜地哭了起来。
邱巴见女儿哭得伤心,爱怜由心而出,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哭啦?”兰儿红着眼,低声地问。
邱巴摇摇头,抹掉眼泪,说:“不知怎么,雪花一哭,这心里忽然难受。”
“邱巴,袁家父子会被杀头吗?”大娟沮丧地问。
雪花在屋内哭得伤心,听大娟这么一问,立即停住哭泣,竖起了耳朵。
李邱巴摇摇头,笑着对雪花喊:“雪花呀,听着,给我唱首歌,我带你去见唐平,好吗?”
庄雪花忽地从屋里蹿出,脸上湿湿的,睁大着眼睛,以为耳朵听错了急切地说:“你是乡里最大的官,没骗我吧?”雪花眼里充满着希望,直楞楞地盯着李邱巴。
兰儿见邱巴突然到来,心有疑惑,又见邱巴这么说,突然升起了一种预感:袁家的事情有了说法。兰儿的心狂跳着,自从旺松和唐平进了大牢袁家肝肠寸断,爹爹痛不欲生。
邱巴不语,两眼笑着不离雪花。
“雪花,快给李乡长唱首歌啊?”兰儿焦急地对庄雪花喊着。
“咳!”雪花欢快地应着,站直身体,手轻捻着辫稍唱了起来: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秋季到来荷花香大姑娘夜夜梦故乡醒来不见爹娘面只见窗前明月光。
邱巴突然哽咽,失声哭了起来。
雪花一愣,心里一颤,想到唐平和自己的身世,也双手捂脸,哽咽着转身回房,扑在床上哭了起来。
兰儿和大娟眼泪汪汪,耳闻雪花的哭声,不知如何安慰。
兰儿想起了大树,缓缓抬起脸,用手绢擦着大娟的眼泪,说:“婆婆当年我也是这么唱歌给大树听的。”
邱巴抹着眼泪,对兰儿和大娟说:“雪花的歌,字字触着我的心!都怪我,都怪我这乡长,没当好啊!”
李邱巴的话引起了兰儿的注意。望着邱巴脸上的泪痕,兰儿证实了心里的猜想。
“邱巴啊,谁都会犯错,别往心里搁。知道错了,改了就好!”兰儿盯着李邱巴的眼睛,一语双关地说。
“哎!哎!改了就好!”李邱巴揉了揉眼睛,对着屋里哭着的庄雪花喊着:“雪花,去打扮得漂亮些,下午,我用自行车载着你去县城,接唐平回家!”
“真的?”庄雪花从床上一弹而起,冲出房门。
“真的!庄小春刚给我打过电话,下午三点,看守所将释放唐平。”邱巴呵呵地笑着。
“我弟呢?”兰儿急切地问。
“死不了!蹲几年大牢。”
“哎呀,邱巴,袁家和庄家该怎么谢你啊?”兰儿激动地拉着邱巴的手。
“谢什么呀,都是一家人啊。”李邱巴说完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此刻,兰儿什么都明白了,李邱巴就是雪花的亲爹爹。
庄雪花看见兰儿的表情,有些糊涂了。容不得细想,她赶紧跑进厨房打了水洗了把脸。她要打扮得漂亮些,去见自己心爱的唐平哥。
山路弯弯,一直通往县城。
兰儿将李邱巴和庄雪花送出院门。雪花幸福地坐在自行车后面,李邱巴兴奋地踩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向前驶去。
兰儿跑回院子,兴奋得脸儿通红。
“婆婆,兰儿打个车,先去给我爹我娘报个喜去!”
“要的!快去吧,别担心婆婆啊!”大娟笑着,朝兰儿挥挥手。
兰儿一溜烟跑出院门,向有马车的人家跑去。
李邱巴一边踩着自行车,一边问庄雪花:“雪花,你真的喜欢袁唐平吗?”
“喜欢着哩!”庄雪花坐在车后,羞涩地说。
“哎!喜欢就好!”李邱巴奋力地踩着自行车,车胎在泥石路上发出“吱吱”的滚动声。
“雪花,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李邱巴眼睛瞪着前方,不经意地问。
“我是捡来的,还是个大雪天。”雪花低声地说,自己从五六岁时,心里面就隐约感到自己是捡来的。
“你恨不恨你爹爹和娘啊?”李邱巴不安地问着。
“恨!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来找过我。”雪花嘴里嘟囔着。
“雪花呀,如果你的亲爹像我一样,你还恨吗?”李邱巴假装开着玩笑,心却跳得不安。
“李乡长,我爹怎么会有你好啊?你是乡里最大的官,待人从不吹胡子瞪眼,和气着哩。”庄雪花边说,边呵呵地笑。
“哎!”李邱巴踩着自行车,身上开始热了起来。
“雪花,说不定你爹爹和娘不知道把你送给庄家呢?”李邱巴试探着问,额上开始出汗。
“不会吧,我那时还没有断奶哩,我娘好心狠啊!”
庄雪花继续说着,心却跳个不安。她隐约觉得,骑车的李邱巴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这中间有名堂。
“李乡长,载得动我吗?”庄雪花关心地问。
“载得动!我这心里,为你高兴啊!”李邱巴笑着回答。
“李乡长,累了歇一会儿吧!”庄雪花笑着,体贴地说。
“到前面那个路口,稍稍休息会吧。”李邱巴身上开始出汗,脚踏车慢了下来。
庄雪花从小就没有讨厌过李邱巴。小时候,李邱巴来庄家,总是呵呵地笑着,从不与人顶嘴。现在,为了自己和唐平,尽心尽力,让自己十分感动。庄雪花甚至想,要是李邱巴是自己的亲爹,那该多好啊!
李邱巴累了,脚撑着地,将脚踏车停稳后,庄雪花从车上跳了下来。
“李乡长,真难为你了!”庄雪花笑着说。
李邱巴将脚踏车支好,一把摘下帽子,又解开衣领,用帽子扇了几下。
“雪花,说不定你爹爹和娘有难言之苦,或是年青时犯错,不得已才将你送到庄家的呢。”李邱巴笑着,心里忐忑不安地看着庄雪花。
“我不知道。”庄雪花低声地说着,眼睛不敢看李邱巴。
“真像!”李邱巴突然故意说了一句。
“像谁啊?”庄雪花惊讶地抬起头,问着。
“像你娘。”李邱巴笑着,眼睛湿润了,赶紧佯装擦汗,摸了下眼睛这个动作被庄雪花看得一清二楚。
“你认识我娘啊?”庄雪花不安地问。
“认识,你娘长得好看,你太像你娘年青时的样子,眼睛、嘴巴、牙齿……”李邱巴说着,突然停下,庄雪花已经呜呜地在哭了。
“哎。”李邱巴叹了口气,眼睛不听话,流下了眼泪。
庄雪花啜泣着,李邱巴默不作声。过了会儿,庄雪花抬起头,对着李邱巴笑着、看着。李邱巴忍不住,从包里取出长命锁:“雪花,这是你奶奶哦,庄家大奶奶让我给你的。”李邱巴含着热泪,将银质长命锁拿了出来递到庄雪花面前。
庄雪花小时候翻过大奶奶屋里的箱子,见到过这把长命锁。当时就问过干娘,这是什么东西?干娘笑呵呵地对自己说,待自己长大了,送给自己当嫁妆哩。
庄雪花接过长命锁,拿在手上反复看着,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
“雪花,莫哭,待会儿见唐平,脸上化的妆都化开了,像个唱戏的五花脸。”李邱巴心酸,逗着庄雪花。
“哧——”庄雪花被逗笑了,将长命锁往脖子上一挂,说:“走,去见唐平哥。”
李邱巴开心地骑着脚踏车,庄雪花甜蜜地坐在车后座,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李邱巴。李邱巴幸福得头晕,知道聪明的雪花明白自己就是爹爹而且抱着他,说明已经接受了他。李邱巴奋力地踩着脚踏车,不多久,前方出现了看守所高高的围墙。
李邱巴停下自行车,笑着说:“雪花,我就送到这儿,再过去,让人看到不好!你就在大门口等唐平吧!”
庄雪花笑着,兴奋地向前跑了几步,突然,李邱巴喊着:“雪花,停一下!”庄雪花停下,见李邱巴从包里小心地拿出一张公文纸,又从衣袋中掏出上个月的工资,让庄雪花带上。
“这纸有什么用啊?”庄雪花问。
“雪花,无论去哪里工作、学习,都要乡里的证明。你和唐平带上它日后管用!”李邱巴见雪花收了钱,又将公文纸小心地折好,放在口袋中便挥了下手,说:“去吧!唐平不会欺负你的!”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庄雪花像雀儿般欢快地向前跑去,忽然,停在远处,对李邱巴大声喊着:“爹爹,把我娘找回家!”
“哎!”李邱巴嗓子哽咽着,奋力地对庄雪花挥着手。
庄雪花兴奋地跑着,跳着,在看守所门前等着唐平。庄雪花好久不来县城了,熟悉的街道、来往的车辆,一切都是那么亲切。
“雪花!”兰儿带着婷婷,袁通和袁大奶奶相互搀着,袁依冰挽着爷爷的手臂,正向自己走来。
婷婷已经知道了一切,正是雪花的爹爹和黄德胜,保住了旺松的性命让自己的爱子唐平免去了牢狱之灾。
婷婷满脸堆笑,殷勤地走到雪花身旁,甜甜地对着雪花笑着。婷婷现在看庄雪花,是那么的可爱,充满着青春的活力,看得心里满满的舒服。
“阿姨,唐平哥就要出来了!”庄雪花甜蜜地说着,脸颊上飞起了红霞。
看守所的大门开了,唐平衣衫不整,垂着头,从门内慢慢走出,袁通全家围了上去。雪花躲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唐平,唐平四下张望,寻找着雪花。
婷婷知道儿子在找什么,便向雪花招招手:“雪花呀,快来快来!”
雪花这才笑着飞跑过去,“唐平哥,我在这儿哩!”
唐平一脸漠然,牢狱生活,暗无天日,对死亡的恐惧时时笼罩在心里。
“唐平哥,回家喽!”雪花心酸地一把挽着袁唐平的胳膊,拽着还在噩梦中的袁唐平往前就走。
袁依冰挽着爷爷,心里想念着庄维根,边走边不由得落泪。
“依冰,维根也快出来了。过些日子,去找他!”兰儿望着欢快地走在前面的唐平和雪花,又见依冰在流泪,大声地对袁依冰说。
“娘,我要去找维根哥!”袁依冰哭着,对婷婷说。
“去吧!爷爷支持你!”袁通呵呵地笑着。
“明天,跟娘和唐平、雪花还有奶奶,一起去苏州。”婷婷对袁依冰说。
“不去!我要等维根哥。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袁依冰哭着,停住了脚步。婷婷笑了,哄着袁依冰:“好吧,娘依着你。女儿长大了,总是别人家的人了。”
袁依冰见娘答应了,破涕为笑,听着耳边传来熟悉的歌曲,情不自禁地轻轻哼了起来。
……
你为什么不回来我要等你回来。
还不回来春光不在还不回来热泪满腮。
如何追书:
【友情提示】追书不用愁,免费领取红薯银币!
【安装APP】 戳这里下载客户端,在客户端内搜索:“126917”即可阅读,每日签到领银币,好书免费读!
【百度搜索】 在百度中搜索:红薯中文网,进入网站并搜索本书书号“126917”,即可找到本书。
微信内可长按识别
或在微信公众号里搜索“红薯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