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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通缉庄坤林

梅子外婆家离田山涯村山脚不远。太阳刚刚升起,外婆便叫醒梅子梅子娘已备好洗脸水,洗漱完后,梅子娘给梅子精心编好辫子,用红色彩绸扎成蝴蝶结,给女儿换上新衣裤。

外婆将煎好的荷包蛋和糍粑端上桌,梅子欢欢喜喜吃好早饭,和外婆一起去屋前红薯地挖红薯。外婆扛着锄头走在前面,梅子拎着竹篮一蹦一跳跟在后面,梅子娘笑着,在门前目送女儿与母亲走向田野。

去红薯地有半里路。田埂边,零零星星开着野花,狗尾草在风中摇动车前草结着果果,青菜、菠菜和黄瓜一畦又一畦,金黄的稻田正待开镰

收割。梅子昨天对娘说,要用自己采挖的五指毛桃给外婆煲鸡汤喝,外婆听了喜笑颜开,直夸梅子懂事。

梅子蹦蹦跳跳来到红薯地,外婆抡起锄头,翻开泥土,一窝窝红薯露出,梅子欢笑着,帮外婆摘红薯。红薯蒂连着红薯藤,梅子使力扯着,“嘎嘣、嘎嘣”把藤扯断,两只小手沾满泥巴。

外婆怕泥巴弄脏梅子的新衣服,让梅子待在田埂上。梅子闲不住见不远处有蝴蝶在飞,时而停在路边的野花上,时而飞到前面的草地上。

梅子追逐着蝴蝶,蝴蝶刚落下,梅子便追上。蝴蝶飞,梅子追,追追停停梅子追出去百米远。

外婆见梅子追蝴蝶,开心地笑,只顾弯腰挖红薯。她要挖一些大的给梅子一家做红薯饼。

红薯地前方是大片杂树林,地上长满杂草灌木,蝴蝶扑动美丽的翅膀飞进杂树林。梅子追不上蝴蝶,目光伴随着蝴蝶飞翔。梅子见蝴蝶飞进树林不见了影儿,睁大眼睛,努力寻找消失的蝴蝶。

这时,梅子惊得张大嘴巴,她看见前方草丛中、树林里,猫腰躲藏着无数日本兵,穿着军装,戴着钢盔,枪上的刺刀折射着阳光。

梅子吓得转身就跑,边跑边大喊:“日本兵来啦,快跑!日本兵来啦!”

梅子跑得快,辫子在脑后甩动,红红的蝴蝶结,像蝴蝶扑闪美丽的翅膀。

壮汉从树林猛地站起,他看到穿红衣裤的女孩正是女儿梅子,前方数步远的日本兵,突然举起上着刺刀的步枪,半蹲着要冲女儿开枪。

“别开枪,那是个孩子!”壮汉大喊,喊得撕心裂肺,他猛地扑向举枪的日本兵,只听一声枪响,脑袋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昏倒在草丛里。

几个日本兵快速冲向倒下的梅子。

外婆听到梅子的惊叫,刚刚站起张望,只听一声枪响,看到梅子满头是血,倒在草地上。

日本兵凶神恶煞,迅速围住梅子外婆,外婆拎起锄头,要和日本兵拼命,无奈小脚站立不稳,摔倒红薯地里。日本兵二话不说,几把刺刀毫不犹豫地捅向倒下的身体。

高桥猛地站起,向山冈方向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日本兵三五成群,四下分开,猫腰快速逼近山冈。

汤全也学着高桥,朝保安团士兵挥挥手,猫着腰,嘴里吼“上,给我上!”

眼睛却盯着被枪托砸昏的壮汉,几步蹿到壮汉身边,佯装观察壮汉的死活,手却伸向壮汉衣兜,摸出两块银元,然后跑到杂树林里,鬼鬼祟祟地朝山冈方向张望。

在山冈棚子中,黄德胜正和衣躺着,昨晚带着战士值勤一夜,直到天蒙蒙亮,觉得犯困,便进棚休息。他睡得正香,猛听一声枪响,条件反射般蹦起,冲出棚外,那清脆响亮的“啪——勾”声,正是日军三八大盖的特别声响。黄德胜与日军多次交手,熟悉这种声音,中国军队步枪射击,发出的是“砰、砰”或者“叭、叭”的声音。

黄德胜掏出驳壳枪,朝天“砰、砰、砰”连发三枪,向四周报警,随后大喊:“日本人来啦,准备战斗!”

山冈上近四十名新四军战士,也有人听到步枪射击的声响,还以为村民放了爆竹。一听日本人来了,纷纷跳入战壕,刹那响起一片拉动枪栓和压子弹的声音。

山坡下是块平地,平地前面就是杂树林,战士们已经看到许多草丛和树枝在晃动,几个心急的战士操着步枪,对准晃动的草丛“砰砰砰”开起了枪。

日军见偷袭失败,立即按照正规作战模式摆开阵势。机枪手很快找到有利地形,架起机枪对山冈射击。日军带着轻型迫击炮,操炮的士兵训练有素,选择稍为平坦的地方将四五门迫击炮一字摆开,互相间距十米左右,炮长一声令下,几发炮弹呼啸而出,呈梅花状“轰、轰”落在山冈。山冈上立即浓烟滚滚,尘土夹着小石块遮天蔽日,雨点般砸向地面。

三五成群的日军在机枪和迫击炮掩护下,时而跳跃向前,时而卧倒在地,步兵群相互掩护,交叉前进,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很快逼近了山脚下的空旷地边缘。此时,所有日军不约而同地停止前进。

山脚边距离日军直线距离不到三百米,这是相对空旷的地方,无掩身之处。日军如果贸然发起冲锋,单是越过这一平坦空旷地带,将会付出惨重代价。

日军机枪猛烈扫射,炮弹不断轰击山冈,炮兵们加快了节奏,不停修正炮击参数,炮弹落地的密集度与命中率明显提高。几发炮弹命中山冈上的休息棚,浓烟腾空而起,把棚子炸得四分五裂,一颗炮弹落在战壕里,一名机枪手连同机枪都被炸飞。

日军此时突然跃起,发疯般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嚎叫着快速冲向平坦地,刹那间到达平坦地中央,很快就要向山坡冲锋。

未等黄德胜发令,山冈上,新四军几十支步枪和三挺机枪怒吼起来密集的子弹打得泥土直飞,五六个日本兵和保安团士兵中弹倒地,这丝毫阻挡不了日军的进攻,十几个日军已率先冲到山脚,找好隐蔽处,近距离向山冈射击。后续掩护的日军机枪手也迅速端着机枪,向前冲击近百米又快速架好机枪,新四军被密集的弹雨压在战壕内。

黄德胜骂骂咧咧,猫腰跑到机枪手身边,推开机枪手,操起机枪向山脚下躲藏的日军,熟练地点射。几个日军正抬头射击,在黄德胜的机枪压制下,不断有日军中弹伤亡。冲到山脚边的日军被黄德胜的机枪压制得不能动弹。

后续日军在大高个和另一挺机枪的压制下,四处散开,互相对射。

连长李德生起得早,吃完早餐,在连部场地上正用自制的高跷试着走来走去。射向梅子的枪声传来,李德生惊得从高跷一跃而下,他十分清楚,那是三八大盖的枪声。

“司号员,快吹紧急集合号!”

一阵短促、揪心的军号声响彻镇子上空,驻扎镇区的新四军战士们纷纷持着武器,在场地前集结。

“继续吹!不停地吹!”李德生大声命令,脖子上青筋突现。

“向田山涯村快速转移!”李德生大声命令。

新四军从镇子边缘向田山涯村方向快速奔跑。李德生见炊事班战士扛着大布袋落在队伍后面,气得大骂:“浑蛋!什么时候了,还要这几袋大米!”

“连长,那是刚做的月饼,今天是中秋节啊!”炊事班长气喘吁吁边跑边说。

镇上,正准备摆摊出货的客商,被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惊得四处奔跑各种货物丢满大街。来不及逃跑的客商涌入居民住房,关上大门,吓得瑟瑟发抖。整个镇子刚刚还人气旺盛,即刻间空空荡荡,一片狼藉。

腾川正率领日军,准备迎头痛击被高桥赶往预定区域的新四军。炮弹的爆炸声隐约传来,凭经验,腾川判断日军没有偷袭成功,遭到了新四军的阻击,否则,一般情况下不会动用迫击炮。

腾川果断命令立刻扑向洪蓝镇,骑兵分队率先出发,几十匹战马风驰电掣,马蹄阵阵,裹挟着尘土直奔洪蓝镇。日军骑兵威武地骑在马上战刀出鞘,统一右手执战刀,搁在前胸,一路遇到去城镇赶集、走亲访友的人们,马队直接冲散。有的行人避闪不及,被威风凛凛的骑兵一刀砍下,如同砍瓜切菜,许多百姓因此伤亡。

新四军警戒部队是一个骑兵班,远远看见县城日军大队骑兵直奔而来,立即掉转马头,抄小路往洪蓝镇疾驰。战士们骑在马上,不断往天空放枪,希望枪声传到镇上,让居民得以转移。

日军骑兵见状,掉转马头,远远追赶新四军骑兵班,腾川率领的日军步兵乘坐卡车和摩托车沿大路继续奔向洪蓝镇。

日军东洋战马体型大、脚力好,匹匹养得膘肥体壮。新四军战马大都是本地马匹,普遍不及日军战马,但这些马匹擅长奔走山野,因此,在这里东洋大马追击新四军战马也非易事,新四军骑兵与日军骑兵基本能保持距离。

新四军骑兵知道,如果与日军骑兵在马上厮杀,占不到半点便宜。日

军骑兵都经专业训练,马上战刀功夫精湛,新四军骑兵都是庄稼汉,骑术了得,马上战刀拼杀却不是他们对手。因此,骑兵班长只管率领战士们奔跑。

两股骑兵你跑我追。快到洪蓝镇,新四军不入洪蓝镇区,骑兵班长突然掉转马头,沿小路跑向田山涯村旁边山上。

日军骑兵见状,追到山脚下,藤井策马而立,苦笑着对手下说:“新四军的骑兵是一群地老鼠,只敢上山,不敢与我们交手。”说完哈哈大笑。

日军骑兵们也哈哈大笑,嘲笑着新四军骑兵。一位日军骑兵大声说:“藤井君,我们冲上山去,砍了这些新四军。”说完便准备跃马往山上冲。

“回洪蓝镇!”藤井大声命令,藤井明白,山上树木多,骑兵不能展示优势,新四军骑兵已先到山上,此时冲锋,骑兵们只是移动的靶子。

在藤井率领下,日军骑兵掉转马头直扑洪蓝镇区。

黄德胜率领新四军两个班死守山冈,趁着战斗间隙,黄德胜扭头四周环顾,见四十多名守备战士只剩下二十多人,心里一惊,如果日军再次冲锋,阵地很可能失守。

此时,从镇上逃出的平民,一批又一批涌到田山涯村山脚。黄德胜心想,平民都到了山脚,连队应该都已转移。

忽然,黄德胜见原本留守田山涯村的两个班,突然从山冈背后出现援兵来得正是时候。三班长端着机枪跑到黄德胜身边,二话不说,架起机枪向躲藏在山脚的日军,盲目扫射。

“三班长,带着你的人查看一下伤者,有气的赶快带走。”黄德胜命令。

三班长起身,狠狠盯了眼山下,带着二十多名战士,把负伤还活着的战士连背带扶,撤下了山冈。

“全体撤退!”黄德胜大声命令,众战士快速爬出战壕,往山冈后面撤退。

大高个刚想撤,被黄德胜按住:“把这几梭子弹一口气打完再走。”

黄德胜端起机枪,向前方猛烈射击,尽可能拖延时间,让战士们撤退。

日军此时并没发动攻击,正在搬运炮弹,为下一轮冲锋做准备。见山冈上机枪胡乱扫射,高桥和泊田以为新四军被吓破了胆,两人互相看了看竟哈哈大笑起来。

黄德胜一口气打了三梭子弹,让大高个抱着机枪,两人跃出战壕向山冈后侧快速跑去。刚跑到半山腰,日军密集的炮弹便在山冈上爆炸

开来。黄德胜跑到田山涯村,后面已是绵绵群山,只见大队日军已把山冈围得水泄不通。

“狗日的,跟老子玩哩。”黄德胜得意地骂了声,与大高个一起遁入了连绵的群山中。

高桥骄傲地率领日军冲上山冈,山冈上到处是被炮弹炸飞的焦土,树木搭的棚子被炮弹炸废,腾着燃烧的黑烟,二十多具新四军战士的尸体大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残肢断臂四下散落。

高桥部队的伤亡情况很快统计出来,有七名日军战士、三名保安团士兵被击毙,共五人受伤。

泊田指挥士兵把日军尸体搬上卡车,汤全让手下将保安团士兵尸体就地掩埋。高桥听到战况伤亡报告,心里的骄傲顿时消失,眉头紧锁脸色铁青,反思着这次战斗的进程:如果那个红衣女孩没出现,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伤亡。

“泊田,开枪打那红衣女孩的士兵,把他叫来!”高桥阴沉着脸,对泊田说。

“高桥君,那名士兵已为天皇效忠了。”泊田低声说。

高桥沉默不语,黯然神伤。

日军集合后,途经洪蓝镇区,见满大街弃物,保安团兵丁你争我夺日军士兵投来不屑的目光。

在刘家村游击队营地,庄坤林当天傍晚接到报告,日军偷袭了洪蓝地区驻扎的新四军李德生连队,新四军阵亡二十多人,负伤数人。此次日军得手,全仗保安团汤全带路,要不是半路杀出红衣女孩,日军提前暴露,新四军差点被高桥全部围歼。

第二天,庄坤林又接到消息,被日军枪杀的女孩叫梅子,才十二岁家住天生桥附近。庄坤林倏地想起女孩梅子那银铃般的笑声、脸上可爱的酒窝,心如刀绞般疼痛。

第三天,悲愤之下,庄坤林奋笔疾书,把十二岁女孩遭日军无辜枪杀的事情写成文章,找来刻字笔,油印几十份,张贴在四邻八乡的宗庙或村口,号召民众反抗日军暴行。

对于汤全的汉奸行为,庄坤林写了封义正词严的警告信,落款处直接写新四军韩湖区,派人潜入县城塞进汤全家门缝。

梅子和庄慕兰年龄相仿,花季年龄在日军屠刀下凋零,庄坤林心里觉得,作为当地新四军区长,一定要为梅子报仇。

庄坤林想到了天生桥。日军偷袭途中经过天生桥,在众多日军中,必然有人对胭脂河及天生桥产生兴趣。上次在梅子家人那里也得知,此处常有日军观光。如果在胭脂河畔设伏,张网等待猎奇的日本人,可以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为死去的梅子报仇。

接下来几日,庄坤林带着贾亮和几名游击队战士骑着快马从天生桥经过,细细勘察天生桥对岸的每条小路,摸清各条小路通往方向,脑海里渐渐形成一个埋伏方案。他在耐心等待时机。

庄坤林把自己的设想与黄大树、贾亮商量,两人觉得伏击计划可行。

贾亮认为,关键要挑选几个擅长使用长枪的游击队员,瞄准目标,打了就跑,并由自己负责挑选枪手,黄大树负责断后,庄坤林在基地坐等佳音。

庄坤林虽然不会用枪,但坚持认为自己是头,不能躲在基地中不露面而且庄坤林提出带上李邱巴,让李邱巴负责看马,只等枪声一响,便可迅速骑上快马,撤退到山上躲藏。

得知庄坤林要带自己去打日本人,李邱巴分外自豪。庄坤林如此信任自己,他的心里美滋滋的。李邱巴眼珠一转,想出一个恶招,跑去找了几块一米多长、二尺宽的木板,上面钉满朝天钉,用绳子捆绑着,放在马背上。

黄大树瞪眼呵斥李邱巴:“邱巴,你带这鬼东西干什么?”

“把这些木板,藏在天生桥和桥下道路草丛里,我们撤退时候,日本兵肯定要追,把他们的脚戳烂了,看他们追!”李邱巴振振有词,边说边诡异地笑。

庄坤林一听,邱巴说得在理,打日本兵不就像儿时打闹一样嘛,多一招比少一招好。庄坤林笑说:“大树哥,让邱巴带上吧。”庄坤林的话让李邱巴洋洋得意。

东方刚露鱼肚白,庄坤林一行人带着武器,骑着快马来到天生桥。

李邱巴和另一位队员在树林后看着马匹,贾亮将木钉板小心放在桥面杂草中,在下桥道路左右两侧草丛里,也各放一块木钉板。

贾亮指挥三名游击队员携带长枪,埋伏在天生桥右侧土坡下,静静等待日军出现。黄大树手持驳壳枪伴随庄坤林,另两名游击队战士持冲锋枪跟在黄大树身边。一切准备就绪,所有队员凝神屏息,睁大眼睛看着天生桥对岸的山路。

驻守县城的日军队长腾川听泊田绘声绘色讲到胭脂河的雄壮险峻,天生桥的独一无二,心里痒痒的,惊叹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桥梁,无论如何要去看看,饱饱眼福,拍些照片带回日本炫耀。腾川战前学建筑,如果没有发生战争,凭腾川的聪明好学,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工程师。

腾川向高桥报告,带上些日军从县城出发到天生桥,既可以巡查又可一饱眼福。高桥知道腾川的心思,想着这一带新四军已被肃清,无正规作战部队存在,不定时派出日军巡检有利于驻守日军的安全。

高桥特地关照腾川,根据县城周边态势,参与巡逻的日军必须有一定规模,还特别关照,把汤全带上。

腾川等到太阳高照,临近中午,由汤全带路,十几名日军携带一挺机枪,骑着战马,从县城出发,趾高气扬冲天生桥而来。

庄坤林带着游击队员,一连数天埋伏在天生桥对岸,在苦苦等待中备受煎熬。草丛里蚊子多,虫子也多,尤其是大个头的山蚂蚁,一咬一个大包,又痛又痒。这天眼见太阳临近头顶,对面山道连个人影都未出现山野空空荡荡,除了胭脂河水拍击两岸峭壁的声音,还有天空和树林里的鸟叫声外,一片死寂。

“坤林,今天不会有收获了。”黄大树拎着驳壳枪,换了个蹲身姿势对庄坤林说。

“等过了午饭时间,再等上两个时辰,如果没有日军前来,我们就回刘家村。”庄坤林对黄大树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面。

“马蹄声!”贾亮兴奋地喊,埋伏的游击队员既兴奋又紧张,各自蹲好战位,潜身盯着马蹄声方向。

日军的骑兵出现在众人视野。

“一匹,两匹,五匹,十匹……”黄大树点着日军数量,突然话音颤抖紧张地说:“坤林,日军来的是骑兵,数量不少啊,打还是不打?”

庄坤林猫着腰,见众多日军骑兵远远出现在山道上,马队所到之处扬起阵阵灰土。

“贾亮,打还是不打?”庄坤林心中拿捏不准,轻声问贾亮。

贾亮不语,紧张地望着日军骑兵,稍会,果断地说:“打,用步枪射击打完就跑。步枪打完后,冲锋枪乱扫,边扫边跑,天生桥窄,马队不可能蜂拥过桥!”

“打吧!”庄坤林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贾亮是军人出生,作战经验丰富,但日军骑兵还是头一遭遇上。

“记住,步枪射击完后随即后撤。”贾亮叮嘱埋伏的游击队员。

一会儿,在汤全带领下,日军骑兵兴高采烈地散开在胭脂河边,尽情欣赏这天生的美景。腾川骑在马上,就像在自己家乡看大海,脸上笑着嘴里不住地赞叹。

日军毫无防备,在他们眼中,此刻尽是胭脂河的神奇,天生桥的壮观几名日军缓缓策马向前,近距离观赏起来。

贾亮端着步枪,瞄准最前面的日军,扣动了扳机。

“叭”的一声,一名日军从马背摔下,惊得所有日军跳下马背,慌乱地取下枪,寻找枪响之处。

“叭、叭、叭”,又是几声枪响,另一名日军朝后仰面倒下,贾亮一招手,持长枪的游击队员迅速起身,往树林里跑去。

“叭——勾”,日军枪响,腾川迅速指挥日军向游击队员撤退方向射击机枪手反应快,已经架好机枪,枪口喷射着火焰。

黄大树见状,吆喝一声“打!”,两支冲锋枪向对岸一阵扫射,子弹雨点般到处散落。

庄坤林看得心花怒放,黄大树拉着庄坤林赶紧向树林撤退。

庄坤林扭头看了眼对岸,汤全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一眼认出了他。

“是新四军庄坤林,冲啊!”汤全见是游击队,胆子霎时变得大起来更想在日军面前显示自己的勇敢,策马冲向天生桥,后面日军也赶紧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游击队员沿着河岸小路三拐两拐跑进树林,按照预先看好的路线很快跑到李邱巴处,骑上快马向山上疾驰而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汤全的快马冲到天生桥前,那马儿与日军战马见桥面杂草丛生,桥下悬崖数十丈,任凭怎么催促硬是不敢过桥,气得汤全扬起马鞭扎扎实实给了马儿一皮鞭。马儿一声嘶鸣,快速通过天生桥,只见汤全一个前冲跌倒在地。

众日军停止前进,才发现桥上和桥下草丛中的木钉板,原来汤全的马蹄踩到了长钉木板,马腿失稳,把汤全摔了个鼻青脸肿。

腾川见新四军逃之夭夭,恨得咬牙切齿,又见两名日军中弹身亡,哪有兴致再看美景,悻悻地把死者放在马背上,灰溜溜地返回县城。

在天生桥,腾川中了庄坤林的埋伏,带着两具日军尸体回到县城,向高桥报告发生的一切。

高桥脸色铁青,盯着汤全,眼闪凶光,他怀疑汤全与新四军有干系。

汤全鼻青脸肿,吓得不轻,委屈地向高桥讲述事情经过,直到高桥脸色渐渐缓和,才敢略微直起腰杆,用手摸摸摔伤的脸。

“腾川君,你确信遇到新四军主力?”高桥不信县城周边还有新四军主力部队,满心疑惑。

“高桥君,我确信这是训练有素的新四军正规部队,他们计划周密毫不恋战,可能是刚被我们赶跑的新四军又回到了这一地区。”腾川肯定

地说。

汤全壮着胆子对高桥说:“高桥先生,这不是新四军正规部队,是新四军游击队。游击队员都是以前的老百姓,为首的就是庄坤林。”

“庄坤林?”高桥不相信,庄坤林是个书生,不可能拿着武器筹划这样漂亮的伏击战。

“是庄坤林!我骑在马上看得一清二楚,当时我还大喊庄坤林的名字。”汤全十分肯定地说。

高桥不语,虎着脸在屋内踱步。一会儿,转身问腾川:“腾川君,如

果是庄坤林游击队,区区人马,你竟然对付不了?”

腾川加重语气对高桥说:“我不认识庄坤林,但根据对方武器射击情况判断,有先进的步枪,还有冲锋枪,只有新四军正规军才可能有冲锋枪。”

高桥一愣,转身问汤全:“游击队怎么可能有冲锋枪?嗯?”

汤全一时语塞。是啊,庄坤林刚成立护村队自己就去检查过,分明只有冷兵器和少量猎枪啊。

汤全想了会儿,用手挠了挠脑袋回答:“高桥先生,也可能是新四军调拨给游击队的武器。要不就是庄坤林通过关系暗中购买枪支。对了高桥先生,庄坤林家有钱,非常有钱。”汤全振振有词地对高桥说。

高桥听了汤全的话,陷入了沉思,想起与庄坤林最后一次吃饭的情景。中国历史上,民族危亡时,知识分子往往是民族振兴的中流砥柱。

高桥内心希望这一切都不是庄坤林所为,庄坤林还是那个单纯的、文质彬彬的书生。但事实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希望,在这场对抗中,昔日的同窗好友注定有一场生死较量。

泊田知道高桥内心的想法,死去的两位日军士兵就住在自己村子不远的小镇,虽然战前并不熟识,但当阵亡士兵骨灰送回家乡,非但亲属悲伤家乡的父老乡亲也会无比伤感。

“高桥君,已经十分清楚,庄坤林一意孤行,誓与大日本帝国为敌。”

泊田情绪激昂。

汤全见火候已到,将心中愤恨全部发泄出来:“高桥先生,庄坤林以新四军韩湖区名义给我发了恐吓信,扬言找机会杀掉我哩。”

高桥知道那封警告信,收到警告信第二天,汤全便将信带到日军指

挥部。高桥继续沉默不语,心里却快速盘算着如何才能抓获庄坤林?他要当面利诱、恐吓庄坤林,希望他与大日本帝国站同一战线,共建大东亚繁荣。

汤全见高桥陷入沉思,趁机火上浇油:“高桥先生,我有一招可让庄坤林乖乖自首,为大日本帝国所用。”

“嗯?请讲。”汤全的话显然引起了高桥的兴趣。

“高桥先生,庄家三代单传,庄坤林只有一个儿子,那是他们庄家的根就住在县城庄宅。只要把庄坤林儿子和家人抓起来,逼庄坤林来县城见您,就可以……”

汤全说得来劲,只见高桥一下变了脸,用硬生生的语气教训起汤全。

“汤全,你是个中国人,中国有句话:‘冤有头,债有主,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难道不知道吗?”

“哦,哦”,汤全见高桥教训自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按照你们中国人江湖决斗的规矩,应该光明磊落,有拿亲属质押决斗的规矩吗?”高桥不屑地看着汤全,心里越发看不起这个低声下气、残害同胞的中国败类,要不是中国人民还在抵抗现在就想一刀砍掉汤全的脑袋。

高桥数落汤全,脸上虽然挂笑,但那眼神让汤全心里发毛。

“汤全,伤情严重吗?”高桥突然语气温和,询问汤全的伤势。

“不严重,不严重,高桥先生。就是摔了个鼻青脸肿,身子骨好着哩过几日就会痊愈。”汤全点头哈腰地回复。

“这几天,回去好好养伤吧。”高桥故作关怀。

汤全知趣,连连称谢,返身回保安团。

汤全走后,泊田对高桥说:“高桥君,我认为汤全说得有理,我看还是试一试。”

“是啊,高桥君,庄坤林必须为死去的日军士兵负责。”腾川悲愤地说。

高桥不语,在指挥部里走来走去。良久,亲切地拍拍腾川肩膀,又看看泊田,说:“这仇,必须报。但是,要看准时机,不能盲动。我要光明正大地抓住庄坤林。如果庄坤林不愿归降,就让庄坤林心服口服地去见阎王。”

汤全悻悻地离开日军指挥部,脸上肿胀着,头部隐隐作痛。家里遭到庄坤林恐吓,在天生桥马失前蹄差点摔死,在高桥处放了把火又没烧成。

当了保安团长,虽说威风八面,但事事受制于赵林,一举一动要看高桥眼色行事,这日子过得憋屈。

汤全走上小石桥,看着木果河发呆。大半生过去,虽说升了官,但没捞上大财,看人家赵林,又升官还发财,出门前呼后拥,上饭馆有人帮着付钱,不就是有个当官的爹爹嘛!

秋风阵阵吹来,带着凉意。街道上人声鼎沸,各种小贩叫卖声声。

汤全吃穿不愁,平时配合日军管理县城治安,小商贩都认识自己,走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家中,日常生活用品缺什么拿什么,商贩们只求太平。自己拿得舒心,送者可心,凭什么本事?不就是身上的皮、腰间的枪嘛。

再看看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群,自己一个庄户人家放牛娃,能混到县城金字宝塔顶层也算有出息了。当然,汤全心里对老赵县长的夫人内心还有些许感恩。若不是稍有点沾亲关系,让自己在老县长身边跟班混到县城保安团长,还真是自己祖坟冒了青烟,给爹娘长脸了。

汤全低落的情绪开始上涨,略为肿胀的眼里又透出团长的尊严。

汤全双手叉腰,从古石桥一步步下去,刚想转弯回保安团部,只见保安团李兵丁拎了两瓶酒从后面冲自己而来。汤全赶紧学着老赵县长的走路功架,把双手反搁身后,走路不紧不慢,还故意走走停停、东张西望。

“汤团长!”李兵丁从身后走来,恭恭敬敬叫了声。

汤全略显傲慢,不经意地“嗯”了声。

“是小李子啊,怎么,买酒喝啊?”汤全转过身对李兵丁说。

“哎哟,汤团长,您脸上怎么啦?”李兵丁见汤全鼻青脸肿,大吃一惊赶忙殷勤地问。

“知道庄家村的庄坤林吗?”汤全问李兵丁。

“听说过庄坤林,大户人家的公子,学问人,家中有钱哩。”李兵丁连珠炮般回。

“昨天腾川队长来了兴趣,让我带路去看天生桥。他奶奶的,不就块大石头搁胭脂河上嘛,有什么看头!”汤全埋怨地对李兵丁说。

“汤团长,您和鬼子打架啦?”李兵丁盯着汤全的脸,紧张地压低声音问。

“放屁!谁敢和鬼子打架?哎,小李子,别把鬼子挂嘴上,惹恼鬼子一刀削下你脑袋。”汤全训斥李兵丁,自己却口吐三个“鬼子”。

“哎,哎。”李兵丁连连应着,心虚地看看附近有没有巡逻的日本兵。

“叫庄坤林打了?”李兵丁提高嗓门,露出一副打抱不平的气势,拍着汤全的马屁。

“那书呆子会把式吗?我能一脚把他踹飞三个田埂。”汤全眼里透着凶光,对李兵丁恶狠狠说。

“从天生桥不小心摔下去了?”

“你个白痴!骑马在天生桥上,摔在胭脂河里,不被淹死就是摔死你这是咒老子哩!”汤全脸色一沉,骂起李兵丁。

汤全不是日本人,李兵丁不怕,仍旧嬉皮笑脸问:“那团长的脸上怎么会受伤啊?”

“庄坤林带着游击队在天生桥伏击腾川,还打死两个日军骑兵哩。”汤全恨恨地告诉李兵丁。汤全弄不明白,一个书生在自己眼里就是个大娃娃竟然打死两个日军,还弄个娃娃游戏的陷阱,在草丛中藏几块钉子板,把自己戳个人仰马翻。

“抓着庄坤林了?”李兵丁谨慎地问。

汤全看看李兵丁,心烦这个多嘴多舌的兵丁,不再理睬。

李兵丁见汤全心生厌倦,赶紧上前,贴着汤全耳朵低声说了几句。

汤全忽地瞪大眼睛,又用手摸了摸酸痛的眼皮,满脸欣喜,对李兵丁亲热地说:“走,好兄弟!去前面‘李字号’饭馆,我请客,咱们好好喝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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