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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偷袭洪蓝镇

天生桥是胭脂河上一座天然石桥,在群山环抱之中。天生桥一带四处野草萋萋,树木森森,一片荒凉。

胭脂河长约八公里,北至秦淮河口,南达县城洪兰埠,入石臼湖,通古运河。胭脂河险峻幽深,气势雄伟,两岸怪石高悬,绝壁危岩。绝壁上生长各种杂树、野草。河宽数丈,河水冰凉,峡谷内寒气逼人,山冈岩石呈一片暗紫红,犹如妇女用的胭脂。

相传明朝朱元璋定都南京后,开凿了胭脂河作为内河漕运。工匠们硬是在坚固的胭脂岩石上开凿出此河,并在两处石质最硬、地势最高的地方,将下面凿空,留出一块十余丈长的巨石,凌空横跨在两岸峭壁之上这就是天生桥。

从庄家村到天生桥,直线距离也就六七公里,但由于群山绵延,绕山而行,快马也需两三个时辰。

在天生桥四周的群山中,散落着几个零星的村庄,每个村庄都不大只有七八户人家,都是些土生土长的山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农耕生活。

庄坤林已经来到胭脂河畔,继续前行一里多地便是天生桥。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山坡上的梅子树结满了黄澄澄的果子。庄坤林有些口渴,便摘个梅子嚼起来,酸酸的梅子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赶紧吐了出来。

“咯咯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让庄坤林急忙转身,只见身后数米远,一个女孩背着竹箩,竹箩里装着七八根树枝,拿着把小砍刀,正与脚边一条小狗边说话边笑得欢畅呢。

“丫头,家住这儿?”庄坤林笑着问。

“嗯,就在这儿。”女孩伸出沾着泥巴的左手,指着左前方。

左前方有几间茅屋,隐隐约约掩映在树丛里,此时,蒙蒙细雨已经淋湿了姑娘的头发。

“去我家喝杯水,避避雨吧。”女孩稚气地对庄坤林说。

江南细雨,润物无声。庄坤林虽然站在树下,浓密的梅子挡不住蒙蒙细雨。

“好啊!”庄坤林见细雨不断,便牵着马随女孩而行。

临近茅屋,庄坤林看见一对夫妻正在门前菜地采摘番茄,马儿细碎的蹄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爹爹,娘,有客人来了。”女孩欢快地叫着,一进屋,便将竹箩取下放在门口。

女孩父母见庄坤林仪表堂堂,又牵着匹大红马,便笑着迎上来。

“大兄弟,莫非来观光的?”女孩父亲笑着问庄坤林。

“这荒山野岭兵荒马乱的,难道还有人观光?”庄坤林笑着反问。

女孩很懂事,倒了水,递给庄坤林。

“叔叔,喝水吧!”女孩笑着,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庄坤林正渴着接过碗,一饮而尽。

“你叫什么名字啊?”庄坤林笑着问。

女孩见庄坤林问自己,羞涩地低着头,把竹箩里的树枝倒在地上。

“我家小女叫梅子,今年刚刚十二岁。”梅子母亲笑着回答。

“哟,梅子,在哪儿挖到的五指毛桃?”梅子父亲一脸惊喜地问。

“爹爹,在河对岸挖的。”女孩开心地对爹爹说,两只眼睛明亮又清澈。

“五指毛桃?是什么宝贝啊?”庄坤林不识货,见父女俩开心的样子顺口问。

“叔叔,这是宝贝,可以炖汤喝。娘,切好晒干了,我要带给外婆吃。”

梅子撒着娇,笑着对娘说。

庄坤林不知道,五指毛桃是南方特有的一种珍贵食材,也是药材去肝火,又护肝,十分稀缺。

“大兄弟,我家小女从八岁始就跟我挖草药。这五指毛桃,我带她挖过一次她就认识了,现在能认得十几种草药哩。”梅子父亲夸着女儿,话语里满是疼爱。

“梅子外婆住在洪蓝,秋后送她去外婆家,住到年后回来。”梅子母亲笑呵呵对庄坤林说。

“老乡啊,刚刚你说常有人来观光?”庄坤林笑着问梅子爹爹。

“近来,常有县城日本兵来看天生桥和胭脂河。听翻译官讲,就这么个风景,把日本兵看傻了眼,说在全世界也找不到这种奇景哩。”梅子爹爹眉飞色舞。

“日本兵没侵犯你们和附近的村庄吧?”庄坤林关心地问。

梅子爹望望梅子娘,对庄坤林说:“还好。我头一次见到日本兵,心里特别害怕,他们要喝水,赶紧倒水给他们喝,好在日本兵也没难为我们。

就在两天前,来了七八个日本兵,见番茄熟了,也没打招呼,每人摘了些边吃边走了。”梅子爹说着,无奈地笑着。

天生桥离县城其实不远,出了县城,骑马顺着山道也就一个多时辰。

庄坤林隐约感觉此地不便久留,正想告辞,见旺松骑着快马出现在视野里。

庄坤林赶忙与这家人告辞,骑上马,迎着旺松而去。

“坤林!”旺松笑着,高兴地喊。

“旺松哥,怎么来晚啦?”庄坤林欣喜地问。

旺松和庄坤林翻身下马,站在梅子树下,亲热地交谈起来。

“我出城时没走大道,沿粮库后小道多绕了七八里山路,怕熟人看到我出城。”旺松笑着对庄坤林解释。

“你那粮库的事情,我娘跟我说了。旺松哥,你现在别主动下乡收粮把县城各个米行的粮食备足即可。”坤林对旺松说。

“哎!”旺松点着头。

“县里那些种粮大户,我会去做工作,劝说他们不要主动卖粮给你他们的余粮可以卖给新四军和国军。”庄坤林对旺松说。

“哎!”旺松望着庄坤林,感激地点着头。

“旺松哥,你从现在开始,和日本人打太极拳,别看日本人现在日子好过,要不了多久肯定挺不住的。”庄坤林见旺松认真听着,边说边拍了拍他的肩。

“坤林,日后我若有三长两短,你要替我作证,我袁旺松没有主动和日本人做生意啊!”旺松认真地对坤林说。

庄坤林认真听着,欣慰地点了点头。

“坤林,往后有急事,我上哪儿去找你?”旺松问坤林。

“到庄家村找我娘,我娘会转告我的。”庄坤林心里明白,日本人正关注自己,刘家村是游击队藏身地,不能随便告诉旺松。

雨渐渐停了,天上的云朵缓缓移动,阳光透过云隙洒在山坡上,几只鸟儿忽地飞起,鸣叫着飞向天生桥对面的树林。

庄坤林与旺松告辞,两人各骑着快马向相反方向疾驰。

马儿在山间小路奔跑,庄坤林骑在马背上,身子随着快马的跃动而起伏。

庄坤林拐过两座山,跃马上了山头,见黄大树骑着马正向山上奔来。

“呵——”,庄坤林一拉马绳,大喝一声,马儿停住了,正好和黄大树面对面。未等黄大树开口,便笑着大声问:“大树哥,是我娘告诉你的吗?”

“坤林,这荒山野岭,天生桥与县城挨得近,你个书生,好大的胆哩。”

黄大树见庄坤林精神抖擞,安下了心,笑着责怪坤林。

“放心吧,大树哥,这一带坤林熟悉,这是我的家乡,有这快马,遇到日本人,也抓不着我。”庄坤林骑在马背上,挺了挺胸大声说。

“快回庄家村去吧,别让干娘着急。”黄大树笑了,对坤林说。

“去刘家村吧,日本人天天都惦记我哩。”庄坤林呵呵笑着,策马冲下了山坡。

黄大树赶紧勒转马头,箭一般地冲下去。两匹快马,一前一后消失在群山深处。

转眼到了七月底,庄家热闹非凡,锡儿和汤正益带着维根、慕兰和雪花回到了庄家村。

大奶奶见孩子们回来,神清气爽,天天乐呵呵,忙里忙外不觉得累。

在庄家大奶奶的精心照顾下,黄德胜和大高个恢复得很快,大奶奶顿顿鱼虾不断,两人明显胖了许多,脸上开始有了红光。

庄慕兰见到黄德胜,兴高采烈。黄德胜的驳壳枪擦得锃光瓦亮,庄慕兰十分羡慕,每天讨好着黄德胜,见了黄德胜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只盼能摸摸藏在枪套内的驳壳枪。

黄德胜见庄慕兰喜欢枪,便动手做了把木头手枪送给庄慕兰,把庄慕兰兴奋得脸儿绯红。

德胜和大高个归队那天,大奶奶和黄家人一直送到村口,庄慕兰尾随着大奶奶,不住地向黄德胜挥舞着小手,直到黄德胜马儿跑出了视野才依依不舍随大奶奶一行人回家。

新四军解除了洪蓝镇红枪会组织,基本粉碎了红枪会在这一带的势力,并顺势占据了洪蓝镇,在这地区驻扎了新四军一个连的兵力。

洪蓝镇虽说远离县城,但地理位置比较重要。由于洪蓝镇具有一定的人口规模,与县城形成了紧密关系,洪蓝镇的商贾与县城保持着密切的生意往来,而且洪蓝镇有大道直接通向县城。

在县城周围并没有成建制的武装抵抗力量的存在,现在突然出现了新四军正规部队,这对驻县城的日军来讲,是不容忽视的现实威胁。

洪蓝镇位于县城南部,东南部丘陵连绵,西南部地势平坦,河网密布物产丰富,百货云集,胭脂河与天生桥离镇子也就七八里地。这里丘陵植被丰富,森林茂密,是新四军力图拓展的理想地方。

日军最高长官高桥得知新四军已经占据洪蓝地区,大为吃惊。高桥原来认为,洪蓝一带红枪会势力庞大,对战争各方保持中立,是中国典型的封建道会组织,也是县城日军防范国民政府军队的缓冲地带。因此高桥让赵林派人拉拢红枪会,送钱送枪,红枪会虽然不亲日,但红枪会在洪蓝地区的存在,对县城日军来讲本身就是一桩好事。

现在,这地区的红枪会居然被新四军粉碎,而且,新四军居然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迅速调动几千人的部队围剿红枪会,如不尽早清剿这一地区的新四军,将极大影响驻县城日军的安危。

高桥盯着大队部墙上的军事地图,反复思考着武力清剿新四军的作战方案。高桥发现,如果日军直接沿大道进攻洪蓝,可以把新四军击溃但不能全歼。新四军一定边打边退,从洪蓝往田山涯村遁入山区。如果新四军遁入茫茫山林,凭着县城日军的兵力完全无法追歼新四军。

高桥将注意力集中到田山涯村,如果派出一队日军,采取迂回包抄的策略,悄然进入田山涯村附近,突然占领村子侧翼的山冈,断了新四军遁入大山的退路,然后把新四军赶往县城或西南部,县城日军正好迎头痛击。

如果新四军往西南部溃逃,两股日军正好可以在河网密布、地势平坦的县城西南部,采取步兵围堵、骑兵追击的方式,一举消灭新四军。

高桥毕竟是日本步兵学校的高材生,又是中国通,他性格内向,思维缜密,办事果敢,作战勇敢。因此,军校毕业数年便晋升为少佐,从踏上中国领土直到现在,一路顺风顺水。

高桥知道,新四军立足未稳,短时间内对新进入的地盘必定保持高度警惕,因此,要实施围歼新四军的计划需等待一段时间,等新四军掉以轻心的时候才能出击。

想到这儿,高桥嘴角露出些许得意。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在大队部来回踱步,细细思考实施计划的细节。忽然,高桥有了灵感,中秋节就要到来,按照中国习俗,人们会热热闹闹地走亲访友、赏月亮,像洪蓝这么大的镇子,还会有传统庙会和灯节。新四军也是普通人,一定会融入节日气氛,此时警惕性低,无疑是发动突袭的极佳时机。

高桥情不自禁猛击一掌哈哈笑起来,大队部几名作战参谋投来疑惑的目光。

“通知泊田和腾川,骑兵队腾井,还有你们,立即来大队部参加会议!”

顷刻,高桥收起笑容,厉声命令下属。

回到部队,每当头部隐隐作痛,黄德胜心里就充满懊恼。当初红枪会日日操练,自己和手下麻痹轻敌,放松警惕,以致不能有效地阻击红枪会进攻,牺牲了两名战士。大高个被砍掉四节手指,自己还差点被刘铁的鬼头刀削掉脑袋。

连长李德生和大高个是同乡,为照顾大高个,李德生要将他调到炊事班做伙夫,大高个执意不从。黄德胜又求情,让大高个留在机枪排为说服李德生,黄德胜拿来机关枪,让大高个在山坡当场演示,卸下枪衣,插进弹匣,架起机枪,扣动扳机……见他尽管少了四节手指,一系列动作仍然熟练流畅,这才留住大高个。对黄德胜的仗义之举,大高个非常领情,对黄德胜的命令坚决执行。

最近,黄德胜和李德生意见有些不和。李德生的意见,要将机枪排驻扎洪蓝镇上,以防县城日军进攻。黄德胜认为,县城离洪蓝较远,只要在县城方向布置一个班警戒并配上快马,县城日军一有异动,立即回来报信,队伍可以快速反应,组织抵抗或转移。如果因为消除了红枪会威胁放弃在田山涯村一侧山冈的布防,日军绕道迂回包抄,一旦后路被断部队回不到山区,会在平坦地区被日军消灭。因此,黄德胜执意要在山冈布置两个班,这样可以防止退路被日军切断;如果日军从正面进攻,也可居高临下,掩护镇上队伍和居民向山上转移。

黄德胜讲得头头是道,李德生不由得来气,训斥:“黄德胜,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日军若搞大迂回,多走几十里山路,沿途那么多村庄,老百姓早就来报信了。”

黄德胜倔强,虎着脸大声回:“连长,我是本地人,从县城偷偷绕道过来,避开村庄有许多小路和山道可走,一旦日军从小路迂回包抄,我们撤退都找不准方向。”

李德生摆起连长的谱,虎起脸呛黄德胜:“黄德胜,你是地道本土人,熟悉路况;日本人不是本土人,他们只会按照地图作战,从大路出发汽车和摩托车能开上山里的小路?”

黄德胜愣了一下,连长分析得也对,日本人怎么熟悉七拐八弯的山间小路?李德生见黄德胜愣怔,得意起来,继续训斥:“黄德胜,怪不得连营长都叫你丘八,榆木脑袋,一根筋。”

黄德胜脸儿涨得通红。确实,自己作战勇敢,打起仗来不要命,就像过河卒子往前冲。营长刘沸腾叫丘八,那是表扬自己像个兵,而连长此时骂丘八,那是说自己是兵痞,有理无理争三分。

“丘八”两字,合起来就是“兵”字。平时听营长叫丘八,黄德胜听得顺耳,心里舒服。现在听连长训斥自己丘八,听得刺耳,心里别扭。

黄德胜嘴笨,一根肚肠通到底。李德生见把黄德胜僵在那儿说不出话,得意地哈哈大笑。

“德胜啊,首先要表扬你革命警惕性高,能为部队安危着想。但是,你的意见禁不住我推断,你能说服我吗?”李德生一对三角眼笑成两条缝。

黄德胜心里气恼,看连长笑得得意,那模样活脱脱像个反面人物黄德胜脱口而出:“找汉奸带路,怎么样?”

“哦!?”这下轮到李德生愣怔了。黄德胜说得对呀,日本人不熟路况可中国不缺汉奸啊!

李德生是连长,在连里说一不二,但他明白黄德胜说得在理,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在营部汇报布防情况时,特别提出黄德胜的意见。李德生原以为会招来哄堂大笑,没想从营长到作战参谋竟一致认为黄德胜的意见正确。因此,回来后便采纳了黄德胜的意见,当天晚饭还特地弄了瓶酒和黄德胜干上了。

黄德胜根据自己的判断,在山冈上开挖了两条斜八字战壕,一条正面对着红枪会袭击方向,一条斜对洪蓝镇方向,并砍来树枝在山冈上搭起遮阳棚,供警戒的战士轮流休息。

机枪排有四个班,共有九挺轻机枪。按照黄德胜的布置,在山冈上驻扎两个班,携带四挺轻机枪;在田山涯村依旧驻扎两个班,四个班轮流值勤,把小山冈守得像铁桶一般。

日子一天天过去,黄德胜痊愈归队已近两月。随着中秋节临近,洪蓝地区节日气氛日渐浓厚。山林色彩斑斓,村前屋后桂花盛开,香气四溢镇子四周的山间与田野,常见赏秋的居民携家带眷,说说笑笑。居民们兴奋地期待镇上的中秋庙会,可以观赏打连响、划龙船、舞狮、跳当当……

镇上点心店备足月饼、御带糕,街上人流不息,拎着大包小包,装着各式点心,或自家品尝,或馈赠亲友。这里面,当然有很多出嫁的女儿在细心准备礼物,给夫婿回娘家“张丈母娘”去。

街道两侧,客商日渐增多。牛马、农具、草药、布匹鞋袜、各地土特产、风味小吃、西洋镜、梨膏糖……林林总总,摆满长长的街道,塞满角角落落。练硬气功的,玩杂耍的、打卦测字算命看面相的……好不热闹。

黄德胜不苟言笑,严肃督促新四军警戒部队的战士,整日瞪大眼睛不准松懈丝毫。几十天过去,每天观察山脚下空旷的原野,注视来来往往的山民。山冈一侧是热闹非凡的镇子,喧闹声吸引着站岗放哨的新四军战士。只要黄德胜不在山冈,战士们便开始说说笑笑,或侧身观望镇区有的战士干脆躺在山坡上晒起太阳。毕竟一些战士才十六七岁,穿上军服时间并不长。

明天就是中秋节。连长李德生特地关照炊事班弄些芝麻、红豆,搁上糖,给战士们自制月饼,欢欢喜喜过节日。消息在战士们中间迅速传开这对常常清汤寡水、土豆红薯当主粮的战士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县城居民也在准备明天的中秋节,家家户户打扫得干干净净,有的人家用竹纸扎成兔子灯、杨桃灯,或各种形状的灯,挂在大门上。有的人家采了菊花,浸泡在自酿的酒中,准备与亲友边尝月饼边饮菊花酒,享受亲友团聚的欢畅,或寄托游子思乡的情怀。

驻扎在县城的日军,心情与中国居民一样欢快,也在准备过中秋节。

日本人以为月亮上有玉兔在舀米,他们也在中秋夜祭月,摆上瓜果、米团子等,合家团聚,谈心赏月。

日军谋划偷袭新四军,由于不放心中国人,并没让赵林和汤全参与。

只在中秋节前夜,把赵林和汤全招到日军大队部,以防范新四军中秋节偷袭县城为名,当晚让汤全保安团人马集结待命,不得外出,并派出两名日军军官陪同汤全巡查县城各处。

日军按照战时态势,已足额发放弹药。晚饭后,大部分日军被命令天黑后必须休息,以养足体力,参加战斗。

此时,新四军尚蒙在鼓里。在中秋节前夜,连长李德生专门派出两名侦察员混在进城百姓中间,潜入县城后,发现日军戒备松懈,百姓沉浸在过节气氛中,日军也忙于采购瓜果、月饼,并无任何异动迹象。

听到侦察员报告,连长李德生舒了口气。他看到镇上来了踩高跷的表演队,勾起了兴趣。在山东老家,孩提时期自己就喜欢踩高跷。李德生心想,明天晚上战士们聚餐,自己也显摆一下,给战士们增添些快乐。

凌晨时分,熟睡中的日军被当值军官叫醒,醒来看见面前摆着大桶热腾腾的菊花茶、香喷喷的日本饭团和红瓤黑子的西瓜,个个惊喜不已吃饱喝足,每名士兵还分到两块中国月饼。

日军士气大振,荷枪实弹在兵营集结待命。汤全保安团也被带到兵营汤全此时还没明白日军究竟搞什么名堂。

高桥脸上露着笑容,告诉汤全,日军要搞一次军事演习,让汤全和保安团带路,绕道前往洪蓝镇。

汤全将信将疑。汤全知道,日本人明摆着不相信自己,搞军事演习也用不着神神秘秘,新四军驻扎在洪蓝地区,日军大规模集结,明显是要包抄新四军。汤全不由得头皮发麻,只要枪声一响,新四军的子弹可不认得自己。

“汤全,绕道去洪蓝镇,要经过哪些地方?”高桥微笑着问汤全。透过眼镜片,汤全看到高桥狡黠的目光。

汤全不敢隐瞒。他知道,凭高桥严谨的谋划,一定研究过包抄路线。

“高桥先生,从县城出发,只要走大道,可以直达洪蓝地区。”汤全也很狡猾,故意先易后难,投石问路,以便试探日军意图。

“汤全,我问的是绕道行进,需要经过哪些地方?多少时间才能到

达?”高桥依然微笑,语气温和。

汤全见高桥笑容可掬,心里发毛,隐约感到高桥的笑脸背后透着腾腾杀气。

“高桥先生,从县城绕道到达洪蓝需三个时辰,大约三十里山路,途经天生桥,绕行傅家边山区。”汤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天生桥?”高桥见汤全所说路线,与自己从作战地图推演的路线大致相同,但地图上并无天生桥这个地名和桥梁,不由得自言自语,沉思起来。

“高桥先生,天生桥不是地名,也不是桥梁,天生桥是胭脂河上的一块天然巨石。”汤全谄媚地解释。

“噢!”高桥恍然大悟,作战地图上有胭脂河,无天生桥,原来天生桥是块巨石。高桥招下手,示意腾川和泊田等几名军官围拢身边,用日语叽里咕噜一番。

汤全听不懂,在一旁干瞪眼。

在夜幕的掩护下,高桥亲率二百多名日军和一百多名保安团兵丁,在汤全带路下悄悄出了县城。

按照高桥作战预案,一旦偷袭成功,将新四军赶往县城或县城西南部,泊田率领的日军步兵和骑兵,将在平坦地区猎杀落网的新四军。

危险,正一步步悄然降临,而驻扎此地的新四军李德生连队浑然不知。

日军排成两路纵队,由县城出发,向洪蓝地区迂回包抄而来。

汤全率领几名保安团本地兵丁,泊田率领几名日军作为尖兵,与高桥率领的大队人马保持着数百米距离。刚出县城不远,漫天浓雾滚滚而来几十步开外,便看不清方向。

汤全虽是本地人,熟识县城周边地形,但在迷雾中也难以寻觅方向只能小心翼翼领着泊田,缓缓向前探索前进。

汤全睁大眼睛,辨别脚下的山路,花了近一个时辰,把日军带到了中山地区。眼前是大片柏树林排列在道路两侧,树林里虽然浓雾弥漫,但相比空旷的山野,视线明显好转。

泊田见大队日军落得太远,示意汤全稍作停留。约莫一支烟工夫,泊田隐约看见尾随的部队,便朝汤全挥了下手,尖兵继续向前摸索而行。

中山地区人烟稀少,大队人马行进,军靴踩在略为潮湿的山路上鞋底与砂石摩擦,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寂静的凌晨,声音传出很远。

高桥率领的日军大都是长岐山区及周边人士,习惯走山路。士兵得知要去偷袭新四军,精神亢奋。这支部队本来就是日军正规部队,却担任守备县城的无聊任务,日军士兵求立战功心情迫切,脚底像装了弹簧无奈被浓雾所困,只能像蜗牛般缓缓前行。

沿中山前行,穿过柏树林,前方就是连绵的丘陵。丘陵四周,散落着一些原住民房屋。狗开始吠叫,越叫越凶,狗叫声越来越多。主人从睡梦中惊醒,以为是狼来偷家畜,操起家伙,躲在门口,只见窗外漫漫浓雾,十几米开外看不到任何物体,却听到纷乱的“咔嚓咔嚓”声响,无人贸然开门外出,怕躲在雾中的野狼冷不丁扑面而来。

大雾虽然阻碍着日军行进,也给日军偷袭创造了绝佳条件。这么多日军部队在山区行军,沿途居民竟毫无发现。

高桥骑在马上,精神亢奋,为精心策划的这场军事行动暗暗高兴。

这仗若能消灭驻扎在洪蓝的新四军,自己就可为天皇立下军功,家乡父老乡亲都将以自己为荣。高桥挺直腰板,又顺手整了下军帽,努力让自己的形象激励部队的士气。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高桥疑惑,正想开口发问,只见泊田跑步过来。

“报告,前方不远就是天生桥。胭脂河边雾气太浓,是否稍作休息,待浓雾渐散再行过桥?”泊田行着军礼,向高桥报告。

汤全也跑步过来,双腿并拢,行着不规范的军礼,殷勤地对高桥说:“天生桥长十几丈,与水面落差几十米,平时桥上行人稀少,杂草丛生雾天万一失足,跌入峡谷河中必定身亡,待雾渐渐散开,再行军不迟。”

高桥翻身下马,看着天生桥方向,只见白茫茫一片,便问汤全:“过了天生桥,还有多少山路?”

汤全立即回答:“过了天生桥,只要两个时辰就可绕到洪蓝。”

高桥满意地点头,日军士兵沿山路坐下,整个队伍无人说话,更听不到东西碰撞的声响,这是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不到一个时辰,山林里鸟儿苏醒了,叽叽喳喳鸣叫,雾渐渐淡去,东方绵延的丘陵轮廓线上,一轮太阳忽地爬上山背,渐渐地升起了朝霞。

“出发!”高桥命令,翻身上了战马。泊田和汤全赶紧跑步向前,领着开路的尖兵走在最前列。

突然,泊田和汤全率领的尖兵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在路边散开,尾随的大部队也迅速停下。

前方百米远处传来马嘶声,一壮年从马厩牵出一匹马,拴在门前枣树上,又返身进屋,搬出两个大竹箩,里面装满了货物,搁在马背上。壮汉返身锁好屋门,解下马牵着,往大路走来。

壮汉兴致勃勃,衣着干净,正是梅子的父亲。他将晒干的中药材装了满满两大箩,赶早去洪蓝庙会,以便卖个好价钱。一周前,他老婆带梅子去洪蓝娘家,跟他说好,中秋节晚上一起吃团圆饭。他想着晚上品尝岳母做的红薯饼,是将新鲜红薯煮熟,去皮捣烂,加入上好的白面粉、猪油、红糖、芝麻做成,再放在铁锅上烤成两面金黄,香喷喷、甜津津是女儿梅子最爱的甜饼。

壮汉牵着马走到路边,草丛中和大树边突然闪出几个日军,明晃晃的刺刀,从四面抵着自己的身体,壮汉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不住地哆嗦。

壮汉以为大白天遇鬼,定睛一看,四面都是凶神恶煞的日本人,刺刀沾着露水,闪着寒光。泊田上前,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壮汉衣领,嘴里发出低沉的叽里咕噜声。高桥策马上前,在马背上微笑看着壮汉。“老乡别害怕!我们是日本军队,是文明的军队,你家在这儿?”

壮汉害怕极了,见这日本军官会说中国话,连忙哆嗦着回答:“家就在这儿,我是老百姓,好人!”

高桥笑着,注意到马背上的竹箩,里面装满了中药材。

“你是好人,大好人!”高桥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夸赞壮汉。

“哎,哎!”壮汉不住点头,四周日军这才将刺刀移开,但仍警惕地注视壮汉。

“这都是中药,拿去卖吗?”高桥依旧笑着,脸色温和。

“洪蓝今天有庙会,我拿去卖掉换钱。”壮汉强装欢颜,却笑得比哭难看,两腿依旧颤抖。

“我们也去洪蓝,结伴而行吧。你的药材,我们全部收购了。”高桥说完叫过汤全,让汤全拿出两块银元递给壮汉。

壮汉不敢接,泊田见状,抢过银元塞进壮汉的衣袋。

高桥骑在马上注意到,跨过天生桥,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山上郁郁葱葱,有许多小路。本有汤全带路,就可少走或不走冤枉路,但对中国人高桥毕竟存有戒心,现在有熟悉地形的原住民带路,可以让他与汤全互为牵制,谁想耍花招,也必心有忌惮。

壮汉见日本人不伤害自己,心想保命要紧,只想把日军早些带到洪蓝自己好尽快脱身,与家人团圆。于是,壮汉带着日本军队,熟门熟路尽挑便道,把日军带到洪蓝地区。

有了壮汉带路,汤全也省却了许多麻烦,一过天生桥小路众多,汤全只知大致方向,万一自己带错路,高桥一怒,说不准一刀挥来,像砍瓜般削掉自己脑袋。汤全庆幸抓到壮汉带路,只是心里懊丧,自己白白损失两块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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