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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高桥设宴

原来,黑衣男见挣脱无望,快速从衣袋里摸出毒丸,咬毒自尽了。

黄大树和庄坤林、李邱巴三人,会同守候在厢房木门处的贾亮,合力踹门。厢房里,一股烟透过门缝飘到门外,他们透过门缝还看到了火光。

“狗日的,在烧东西哩!”贾亮喊。

李邱巴机灵,见侧墙开有一小窗,用铁栏杆牢牢拦着,透过窗玻璃看到花匠正在撕扯一本书,火苗蹿得老高。直到整本书烧完,花匠这才打开抽屉,拿出手枪,对着木门“砰、砰”开枪。

木门板有一英寸多厚,手枪子弹没有穿透,却把门外庄坤林三人吓了一跳。他们迅速左右散开,时不时踹木门几脚。李邱巴悄悄过来,把黄大树拉到小窗边,黄大树偷偷看了一眼,见花匠全神贯注,隔着木门与外面的人对峙。黄大树举枪,一下敲碎玻璃对花匠打了几枪,花匠应声倒地。

四人齐心合力,奋力撞门。终于,木门被踹开,四人闯进厢房。

花匠头部和胸部中弹,已经死亡。地面上一堆灰烬,正散发着黑烟一个大收音机盒子,已被砸得七零八碎。

“唉,太可惜了,花匠把收音机砸了。”李邱巴惋惜地说。

“这是发报机,连电码都烧了。”贾亮捡起花匠握着的手枪,对庄坤林说。庄坤林正在书桌翻找,见桌上有张县城地图,上面画了许多符号,有圆圈,有叉,有勾,便把地图揣进衣袋,对贾亮说:“我们现在先待在院内等飞机轰炸完后再出去。”

飞机依旧在天空飞行,将炸弹倾泻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最终,爆炸声渐渐消失,天空也不再有轰鸣声。

众人走出院子,只见天空烟云弥漫,空气中弥漫着一片烧焦的味道和硝烟味。庄坤林掏出怀表,此时是下午三点二十分,日本飞机对县城的轰炸持续了近一个半小时。

庄坤林带着几个人骑马出了医院大门。县城满目疮痍,已经面目全非越往古石桥方向走,现状愈加惨不忍睹,废墟中到处是残肢断体。县城及附近村庄已成焦土。

庄坤林与众人沉默不语,太阳被腾起的黑烟遮蔽,阳光无力地穿过黑烟投向燃烧的土地。

一行人来到古石桥,坤林下马,牵着缰绳徒步走上石桥。黄大树等人见坤林心神凝重,也纷纷下马,默默跟在后面。

庄坤林站在石桥上,只见几条道路上到处都有死难者,受伤者在路边呼救。木果河中,许多船舶被炸沉,水面上漂浮着船体的残片,河水为之变色。沿途,幸存者的哭喊声震撼着庄坤林,每一个幸存者的脸上都透着恐惧后的麻木。

“浩劫啊!浩劫!”庄坤林突然对天怒吼,脖子上青筋暴起。

木果河呜咽着,从石桥下流过。一阵风吹来,带着木炭的焦味和血腥味。

“坤林哥,莫悲伤了,我们去看看弹棉花的女娃吧!”李邱巴突然开口,他的心里惦记着弹棉郎父女。

“上马!”庄坤林不由分想,一声喊叫,众人纷纷上马,向木果河西岸米行所在方向奔去。

木果河西岸,民房在燃烧。日本飞机投了下许多燃烧弹,连一人抱粗的大柳树都被掀翻了几棵,树干仍在燃烧着。

米行已不复存在。周边一片废墟,大火过后仍有余烬“噼啪”燃着。

李邱巴颤抖着下了马,呆呆地看着这片废墟,这场大火烧掉了什么?也许弹棉女就是哑巴女,也许还带着自己的骨血……想到这里,邱巴跌坐在河边石块上,掩面而泣。

庄坤林三人骑在马背上,呆呆望着燃烧的房屋,眼里闪耀着复仇的烈焰。

“坤林,日本人会不会进城?”贾亮突然问。

庄坤林抬起头,望着燃烧的天空,说:“战事来临了!每个中国人都将面临血与火的洗礼!”

黄大树开始担心起来,对坤林说:“我们快去看看,城里庄宅怎样了?

袁家宅子怎样了?”又转脸对邱巴说,“邱巴,别伤心了,上马吧,也不知道庄家村是否遭到轰炸!”

李邱巴忽地惊醒,喊了一声“爹爹!娘!”,抬起泪水浸湿的脸,翻身

上马,随着庄坤林向县城庄宅奔去。

庄家宅子前院及房屋被不远处一颗炸弹轰倒,后院及建筑基本完整。

众人下马,面面相觑。庄坤林不语,走到毁坏的建筑前,见前院门头未倒便取出钥匙,将铜锁挂到二道院门上。

他们见袁家宅子安好,众人敲门。

袁通从屋内跑出,打开大门,惊恐不安地说:“坤林,我看到一颗炸弹落地,约莫离你家五六十米爆开了,把前院的侧面掀倒了。”

庄坤林见袁通安好,终于松了口气,笑了笑,问:“你家宅子安好即可!

旺松哥可曾回来?”

“飞机停止轰炸后,旺松骑马回来,见我安在,忍不住大哭。现在旺松应该在状元楼。”袁通一脸悲切,心里担惊,不知道状元楼是否挨炸袁大奶奶是否遭难。袁通哆嗦着招呼众人进院,用人瘫坐在椅子上,两

腿打战,脸色惨白,朝坤林苦笑。

“伯父,你家宅子和围墙裂开了许多缝。”李邱巴在袁家院子东张西望,突然叫了起来。

“万幸!万幸啊!”袁通老泪纵横,哽咽着说。

“爹爹,娘回来了!”旺松一进自家大门,大声地叫唤。

袁大奶奶神情憔悴,旺松扶着她无力地步入院子,惊恐停留在她的眼梢。袁通唏嘘着,不安地凝视袁大奶奶的眼睛,问:“你,你没伤着吧?”

“这些长着邪恶翅膀的飞机,扔下多少炸弹啊!这些吃人的野兽!”袁大奶奶哽咽着说。

庄坤林想起衣袋内的县城地图,便走到院子里,招呼大家:“我这儿有县城的地图,来一起看看吧!”旺松和众人围在庄坤林身旁,黄大树和贾亮将地图打开,只见上面画满了符号。庄坤林细细看着,发现了端倪:

凡是用笔圈起来的地方,基本上没有遭到轰炸,包括赵县长住宅那一带、袁宅,凡是打叉或者打勾的地方,基本上全被炸毁了。

庄坤林又发现,状元楼并不在画圈范围内,怎么没有遭到飞机的轰炸?

庄坤林指点着地图,把图纸上的秘密,逐一告诉众人。

旺松看着县城地图,吃惊地问:“坤林,这地图哪来的?”

“县城医院的花匠和他的所谓侄儿,其实是日本人的密探。”

“啊?”旺松、袁通及袁大奶奶吓了一大跳,惊得张大了嘴巴。

“正是。我骑马进去时,那个黑衣男正拿着镜子对着飞机照哪。见我们进得院子,从二楼阳台往下一跳,冲着我和坤林就开打了起来。”李邱巴激动地说。

镜子?李邱巴的话让庄坤林瞬间明白,状元楼屋顶老虎窗两侧,正镶着镜子,在空中往下看时,折射着阳光。飞机上的日本人一定事先知道有镜子反射的地方,是不能轰炸的。怪不得,当马队冲进医院大院,飞机

突然从上空掠过,而没有开枪扫射。正是镜子,救了四个人的命。

“奇怪了,爹爹,粮库那么显眼,飞机却没有扔炸弹。”旺松侥幸地说。

“旺松哥,你再看看这地图,你那粮库日本密探给画了圈圈哩。”庄坤林对旺松说。

旺松和袁通急忙看地图,果然,在粮库所在的山冈,被画了一个大圆圈。旺松如释重负,不解地问庄坤林:“日本密探为什么要给粮库画圈哩?”

庄坤林略加沉思,严肃地对旺松说:“很明显,日本人惦记着粮库里的粮食哩。旺松哥,你必须尽快把粮食散了,否则,后患无穷哩!”

旺松看着坤林,将信将疑地点着头。

“走,回庄家村看看!”坤林对黄大树说。

黄大树转身,对袁通和袁大奶奶说:“你们多保重,注意安全,兰儿此刻肯定急坏了,我去给兰儿报个信,也好让兰儿安心。”

马队一到庄家村,庄坤林见村民们聚集在自家门口,一片惊恐不安的嘈杂声。大奶奶和庄世伯也在大门外,和乡民们议论着,见庄坤林骑马而来,众人纷纷围拢过去。

大奶奶冲着坤林问:“坤林,县城怎么样了?”众乡民鸦雀无声,目光凝聚在庄坤林身上。

“乡亲们!县城毁了!几千间房屋被毁,很多人被炸得血肉横飞,美丽的县城已经不存在了!”坤林悲怆而又大声地告诉乡亲们。

四周响起一阵唏嘘和轻泣声。

“我们庄家县城的宅子也被毁了一半,日本人终于来了!这些日本人即将侵占我们的县城,他们是野兽!吃人的野兽!”庄坤林在马背上,激动地大声说。

“从今天开始,乡亲们要藏好自家的钱财,藏好自家的粮食,我们要组织起来,齐心协力,保卫家乡!”

庄坤林慷慨激昂,语气坚定而果断,乡亲们激动了起来。

“前不久,国民政府蒋委员长号召全国人民,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今天,日本飞机炸毁了县城,炸死很多平民百姓,战争爆发了。

坤林从今天起,将抱着必死的决心,带领有血性的父老乡亲们与日本人战斗!”

乡亲们沸腾了,你一言我一语,情绪高涨。

“坤林,我们跟着你一起打日本!”

“坤林,只要狗日的敢来,打断他的狗腿!”

“乡亲们,各自回家去,莫害怕!”庄坤林挥手大声说着。

众人渐渐散开,各自回家做准备去了。

“大树,邱巴,你们先回家,安顿好家人。明天开始,把护村队拉出来吧!”庄坤林对二人说。

“好!”黄大树和李邱巴应答,随后策马向自家飞奔。

日本飞机大规模轰炸县城是为侵华日军进攻中华民国首都南京清扫外围。两天后,大批全副武装的日本军队,浩浩荡荡开进了县城。

高桥正是这支日军部队的最高长官,官至少佐,是步兵大队长,统领四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一个辎重中队和一个炮兵小队,合计约一千五百名日军。他的部队负责占领县城,为配合进攻南京,又分出两个中队的兵力参与战斗。他带领约八百名日军,盛气凌人向县城进发。

1937年12月1日,在飞机配合下,日军对守卫南京的中国军队发动全面进攻,参与进攻的日本军队,就有从县城开拔的日军。

赵林刚被中华民国维新政府任命为县长,汤全被任命为保安团团长。

高桥进城那天,赵林根据“中华民国维新政府”的指示,在县城临时征集几百名大轰炸幸存者,手举日本国旗,排列在街道两侧,欢迎日军进城。

汤全带着县保安团兵丁,满城搜索幸存者,费尽周折,才拘来这些欢迎的百姓。

按照维新政府的指令,在县城显眼处,赵林和汤全张贴了多张“中日亲善”和“共同建立共存共荣的新秩序”的标语,这些标语被贴在残墙处,就更显讽刺。街道两侧的房屋、破碎的玻璃窗里伸出形形色色的日本国旗,充当旗杆的有扫把柄、晾衣杆、鸡毛掸子等各各不一。至于国旗更是五花八门,白床单、白衬衣、白纸片都拿来撕成若干块,中间用红笔或红漆涂个太阳。

高桥他们不在乎国旗用什么材料制成,看见空空荡荡的县城居然还有几百人夹道欢迎,兴奋至极。即将进入县城之际,高桥从摩托车上下来朝士兵挥了挥手,命令士兵排好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趾高气扬地入城。

高桥重新坐上摩托车,笑容满面,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一手向脸无表情的欢迎人群频频招手。

高桥的部队在赵林安排下,临时驻扎在学校、医院和一些未被摧毁的建筑内。当晚,赵林欲在状元楼设宴款待高桥,高桥笑着谢绝了赵林的安排。

依照预案,高桥安排两个得力的中队长腾川和泊田率领日军在县城主要交通口快速修筑军事掩体。大队部驻扎在县城医院,又派出若干小队巡查所有幸存建筑,以确保日军安全。

接下来几天,阵阵尸体腐烂的气息从废墟中散发出来,县城弥漫着一阵阵恶臭。轰炸过后,县城虽有义务埋尸的居民,但不到十人,要面对上千的尸体,尤其是压埋在废墟中的尸体,无力也来不及挖坑掩埋。

这天,赵林和汤全去了日军大队部,高桥热情地与赵林寒暄。

“高桥先生,能否请贵军派出人员,帮助掩埋遇难者的尸体?”赵林微笑着用熟练的英文说。

“赵县长,不用客气!帮助贵政府做些事情是我们驻军义不容辞的职责。”高桥用英文回答。

“十分感谢高桥先生的仁慈。”赵林依旧用英文对话。

“赵县长,日本政府和贵政府奉行中日亲善,不必客气!”高桥笑着突然用熟练、纯正的中国话对赵林说。

赵林一惊,没想眼前的高桥大队长,不仅英文流利,而且中国话纯正。

“赵县长,目前我们应该尽快恢复县城秩序,打造一个平安的县城环境,让居民重新回来。”高桥又说。

“高见,高桥先生,我代表维新政府对贵军和高桥先生表示感谢!”

赵林拱了拱手。

随后,高桥果然派出上百名士兵,与县保安团以及幸存居民一起掩埋了所有尸体。高桥还派出部队医官,对重点地方进行消毒。高桥清楚如果尸体继续腐烂发臭,自己的驻军受不了,万一发生瘟疫,会直接影响

士兵的生命安全。

高桥要努力创造县城的平安,让大批居民回来,让上司看看,高桥不仅能守好县城,还能帮助维新政府重建县城的繁荣。高桥心想,近千日军长期驻守一座死城,一座毫无生气的空城,短时间心理上还能承受时间久了,心理势必会产生变化,进而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又是八个月过去,转眼春天来了。木果河依旧缓缓流淌,河畔的柳树吐着新芽,鸟儿又回来了,在树梢上欢快跳跃。只是苦了燕子,飞来飞去寻不见往日的屋檐与厅堂,回不了自己辛苦衔泥筑的巢。

逃往四面八方的居民,见驻守县城的日军并没像南京日军那样,残忍杀害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相反,还积极鼓动和欢迎居民返城。胆子稍大的,开始三三两两返城,在废墟中辨认以前的家。渐渐地,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居民出现在废墟上,睁大眼睛,翻捡任何可以利用的砖瓦石块用勤劳的双手重新构筑安身之处。

新民居一座座竖起,更多的白幡飘扬在春风中。无辜失去生命的人随风而去,活着的人们依然坚强地活着。

在日军飞机轰炸前,县城有近十几万人口,几万间房屋虽说被炸毁几千间,但毕竟还剩许多。越来越多的居民开始返城,一些商店重新开张了街道边出现了各种小贩,肃杀的县城渐渐恢复了生机。

维新政府的高官来到县城,看到县城恢复了生机,高兴地夸赞赵林与高桥。赵林十分愉快,竟对高桥产生了好感。

在赵林提议下,高桥腾出占领的学校,为部队重新安排了条件更好的营房。县城的学校开始复课。

旺松和袁通、袁大奶奶坐在客厅,袁通依旧喝着茶。太阳无力地照耀着院落,花圃里的迎春花,绽放着黄色的花朵。

自从县城遭轰炸,袁通根本无心挥毫,整日在院子里转悠,心烦时除了喝茶,再无任何兴趣。

旺松见学校开学了,便与袁通商量,明天弄辆马车,将小桃红、婷婷及孩子们接回县城。

“爹爹,县城越来越平静了,也没见日军大规模屠杀居民,这支部队比南京的日军要文明多了。”旺松对袁通说。

袁通摇着头:“儿子,都一样,人长得一样,服装和枪都是一样,日子一长,尾巴便会露出来的。”

“爹爹,唐平和依冰现在没书可读,长期待在乡下也不是事哪!明天儿子弄辆马车把他们接回来吧?”旺松谨慎地对袁通说。

袁大奶奶在旁插话:“咱们状元楼,近来没啥食客,上周开始,生意又渐渐好起来,也没见日本兵前来捣乱。旺松说得对,明天把孩子们接回读书,不能误了唐平和依冰的学业啊。”

袁通何曾不想把家人接回,半年多时间,这心里时不时想着他们。

袁通点点头,对旺松说:“这么长久躲着,也不是办法。”

旺松笑了,对袁通说:“我们家的赵林现在是县长了,和日军高桥大队长相处很熟,有这层关系,应该没什么顾虑了。”

袁大奶奶听了高兴:“多亏咱家赵林,把县城又弄活了。”

“你那粮库现在怎样了?”袁通问旺松。

“爹爹,汤全手下守着粮库,高桥也没派兵抢占,居民越来越多,库里的粮食越发紧张,就盼夏季收粮了。”旺松似乎对现状满意,略为亢奋地说。

“那家公平粮行怎样了?”袁通又问。

“唉!爹爹,公平粮行被飞机炸毁,那个倔老头一家估计全部遇难了早知道有这一天,儿子就不该缠着那倔老头,弄得他不痛快。”旺松叹着气心中愧疚。

“自隋开皇十一年有了咱们县城,从未有过如此浩劫,造孽啊!”袁通红着眼,对旺松感叹。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袁通起身踱步,背起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眼里闪着泪花。

“爹爹,别伤感了!待明日唐平和依冰回来,咱这个家又热闹了。”旺松见爹爹伤心,极力安慰。

“庄家的宅子被毁了些,不知庄家大奶奶会不会修缮,也不知道庄家维根和慕兰什么时候回城。旺松,你明天去庄家村,顺便看一看庄家大奶奶和坤林。”袁大奶奶对旺松说。

“哎,这些日子没见坤林,我心里也念着他。”旺松笑着回。

袁通捋着山羊胡须,沉思着,过了会儿,说:“旺松,坤林也许不会再返县城,他呀是新四军的人,咱们家大树也是,坤林和大树有种!”袁通脸上不见了伤感,口气也激昂起来。

“日本人要是知道坤林和大树是新四军,会不会去剿了他们?”袁大奶奶又惊又怕。

“一定会,因为新四军态度明确,坚决响应国民政府蒋委员长号召打日本不含糊!”袁通语气肯定。

“爹爹,有赵林做挡箭牌,大树和坤林要稍许安全些。”旺松安慰袁

通。

“有屁用!”袁通突然口冒脏话,看了看袁大奶奶,接着对旺松说,“日本人是在利用维新政府,看在汪精卫、周佛海这些人亲日的份上,才客气三分。一旦日本人打败蒋委员长,站稳脚跟,会像扔垃圾一样对待他们!”

“爹爹,别操这心,日后的事情变数大着。”旺松的城府似乎比爹爹深。

“哎!那天大爆炸,坤林和咱家大树灭了日本人密探,这事可千万别对外人讲,也不能对赵林说啊!”袁通忽然想起坤林手上那张轰炸县城的指示地图,为坤林和大树捏了把汗。

“不能说!这事要传到日本人耳里,还不灭了坤林全家和兰儿全家?

绝对不能对赵林说!”袁大奶奶吓得脸煞白,哆嗦着对旺松说。

“不会的,爹娘放心,就是刀架在旺松脖子上,旺松也不会说。”旺松说得斩钉截铁。

庄坤林从县城回庄家村后,将县城遭狂轰滥炸的惨状说给庄世伯和大奶奶听。大奶奶听到死了那么多人,毁了几千间房屋,眼泪直流。汤正益在旁听了,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儿子,咱们家房屋全炸了?”锡儿紧张地问。

“前院被炸了,后院还好。前院的房子七倒八歪,只剩下门楼完好。”

庄坤林回。

“今后怎么办哩?维根和慕兰又不能上学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汤正益非常忧虑。

大奶奶停止啜泣,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对庄坤林说:“中国这么大好多地方都被日本人占了,学校恐怕也不得安生。过段日子等县城平静了找些工匠把院子整修一下,炸坏的房子只能先搁在那里了。”

庄世伯恨恨地说:“想不到日本人下手这么狠,连我们这个小县城都不放过,真是丧尽天良!”

庄坤林对大奶奶和庄世伯说:“爹爹,娘,知道咱家房子为什么没被全炸毁吗?”

大奶奶看看坤林,又看看一脸懵懂的庄世伯,对坤林说:“娘不懂啊炸弹扔偏了?”

坤林从口袋掏出缴获来的地图摊在桌上:“娘,爹爹,你们都来看,这上

面画圈的地方基本都没挨炸。这些地方打了勾和叉,几乎全炸平了。”

庄世伯看不懂地图,惊讶地问:“儿子,这个东西哪来的?”

庄坤林说:“爹爹,县城那个医院虽然废弃多年,但花匠一直守着他是日本人的密探,早把县城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日本飞机轰炸县城基本是按照地图标注轰炸的。”

“啊!”大家大吃一惊,如果没有地图为证,还以为坤林说胡话呢。

“该死的花匠,他逃跑了?”大奶奶恨恨地问。

“没有。花匠到他该去的地方了!”庄坤林脸上透着自豪。

“去哪儿了?”锡儿没明白坤林的话。

庄坤林笑着对锡儿说:“亲娘,花匠得到了报应!”

贾亮听了庄坤林的话,自个哈哈笑了起来。

大奶奶似乎明白了,对锡儿说:“妹妹,一报还一报,你还不懂吗?”

“呵!”锡儿点着头,心里以为花匠也被日本飞机炸死了。

庄坤林对贾亮说:“贾亮,从明天开始,护村队正式改为新四军韩湖游击队。你一早去刘家村,把队员召集到大院,把武器全部发放下去。

过两天,把周边长辈们召集起来,商量如何防范日本人。”

“哎!”贾亮激动地应着。他知道,从此庄坤林将全力投入抵抗日本人的战斗。

“爹爹,娘,庄家的生意肯定要受挫了,日本人占领上海,丝织厂恐怕遭了殃,蚕是养不下去了,酒坊的生意也要暂停。咱家粮库的粮食要疏散出去,需防日本人抢粮。”庄坤林一口气说完。

“几万斤粮食藏哪儿?”大奶奶发愁。

“贾亮,最近几天让队员们往刘家村全力运粮,几十号人马不能饿着肚子跟日本人干。”庄坤林说。

“哎,就是山路崎岖,不太好运哩。”贾亮略一皱眉,想与坤林寻求对策。

“车拉肩挑也要运些粮食到刘家村。另外,在刘家村需建个临时粮仓这是咱们游击队的基地啊!”庄坤林沉着坚定地回答贾亮,又对大奶奶说:“娘,从今往后,儿子在外时候多,你和爹爹坤林照应不到了,更加没法操心孩子们的事。坤林是七尺男儿,该报效国家了!”庄坤林说完自个眼圈红了起来。

屋内一片沉寂。坤林的话在庄世伯和大奶奶心里像刀割,汤正益眼泪无声往下流。锡儿忍不住,一把抱住坤林,哭着说:“坤林,别干新四军了,亲娘舍不得你呀!”锡儿哭得伤心,引得庄世伯和大奶奶眼泪直掉。

贾亮扭过头,不忍心看这场面。庄坤林刚才的话就像是与父母、妻儿的诀别,充满着作为儿子、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对这个家的爱。

“爹爹,娘,别害怕!如今中国有太多热血男儿与日本兵面对面厮杀。

你看贾亮,人家山东人却在咱们家乡干新四军,还有兆明亮,连黄德胜都在和日本人斗!”庄坤林激动地说。

庄世伯被庄坤林义无反顾的言辞感染,自豪地看着儿子说:“儿子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如今国共合作,齐心协力抵抗日本,爹爹支持你。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只是坤林啊,你不会用枪,爹爹担心你的安危。”

庄坤林安慰世伯:“爹爹,虽然坤林不会用枪,但儿子有头脑,有嘴巴有笔。打击日本,既要用枪,也用笔和嘴巴,更要动脑。再说,兆明亮把

贾亮留下,真要有危险发生,贾亮的枪可厉害了。”

贾亮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二十响的驳壳枪,说:“坤林,你尽管放心有我活着,谁也伤不了你!”

大奶奶笑了,对贾亮说:“贾亮,我家坤林能文不能武,危险时还得靠你护着哪。”

“放心吧,兆明亮特地关照,坤林的安危要我多担待哩。”贾亮笑着说。

接下来的几周,庄坤林制订了详细的抵抗方案。黄大树和贾亮带领游击队并动员刘家村一些后生,把庄家粮库的粮食陆续转移到刘家村。

庄坤林带着一些队员动员周边村庄的人们,向村民宣传抗日主张,要求各家各户做好“坚壁清野”,一旦听到大铜锣响,便往四周山上跑。庄坤林又组织乡民配备几匹快马,在本家小春的带领下,日夜监视县城交通要道,只要日军出城,快马便可飞报消息。

几个月过去了,占领县城的日本军队竟然丝毫没有冒犯庄家村这一带相反,返城居民越来越多,也没见县城日军对返城居民大开杀戒,乡亲

们紧张的心稍许安定下来。

这天,庄坤林在家,旺松的马车拉着家人停在庄家大门口。

“坤林在家吗?”旺松大声喊。庄坤林听到喊声,赶紧出门,笑着说:“旺松哥,来接孩子们回城啦?”坤林看到旺松的家人,明白了事由。

“坤林,现在县城安宁了,学校也复课了,可以返城啦!”旺松脸露喜色,兴奋地说。

大奶奶听到旺松的喊声,连忙出门,笑呵呵问旺松:“旺松,县城真的太平了?”

“嗯,赵林现在当了县长啦。在他建议下,日本大队长高桥少佐已经把学校腾出,被炸掉的房屋又建起许多,街道上店铺基本都开了。”旺松兴高采烈对大奶奶说。

高桥?一个熟悉的名字、一段回忆倏地浮上坤林脑海。

“什么?旺松哥,县城日本大队长叫高桥?”

“对呀。”

“他长什么样?戴眼镜吗?个头到我耳边,日本长崎人对吗?”

“他戴着眼镜,个头差不多就这么高,但是不是长崎人,我不知道呀。”

坤林与旺松一问一答。这个高桥大队长如果真是自己同学,确实不如南京屠城部队凶残,几个月过去,居然没有侵犯县城周边地区。看来高桥的良心还没完全军国主义化,庄坤林心里暗暗思忖。

“坤林,你家维根、慕兰与雪花也可回城读书了。”旺松并没太留心坤林的问话。

“哎,待会儿我与爹爹和娘商量一下吧。”

“那我先回县城了。哎,坤林,夏收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哩。”旺松笑着对坤林说,说完便坐上马车往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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