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黄秋生领着大树和坤林,围着庄家围墙走了一圈,又望了望庄家的大门,突然快步走过去,从二层石头台阶的下面空隙处,用手摸着,不一会儿,摸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三人急忙回到客厅,庄坤林打开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一封信,打开一看,头脑发涨,立马晕了。连看几遍,犹如天书,怎么也看不懂,只见信中写:怎科子、盘儿摄。
苍果家是火点。
篝点清,月丈老瓜,牛尿山,房瓦照相。
落款是:总瓢把子
黄秋生识字不多,见庄坤林沉默不语,百思不得其解,便开口问:“坤林,里面说了些啥?”
坤林着急,连连说:“看不懂,乱七八糟。”
黄大树自从与兰儿结婚后,这么多年在兰儿的帮助下,也能识得些字,看懂些简单的文章,接过坤林手中的信,一看,翻着白眼,头摇得直晃。
黄秋生在金不换的匪山待过十八年,知道土匪道上的黑话。由于土匪这个行当的特殊性,为加强内部沟通,保守机密,识别敌友,适应险恶的外部环境,土匪这个行业,创造和完善了一整套黑话。
黄秋生对庄坤林说:“坤林,这是绑匪使用的黑话,万一信件落入官府手中,拿着这信件,也无法给绑匪定罪。你念,我听着。”
坤林拿过信,慢慢地念着,黄秋生听得仔细,渐渐明白了信中的意思,对坤林说:“绑匪老大说,小男孩,长相俊。老太太家是有钱人,识时务,拿两千银子。明白江湖事理的话,到牛屎山正堂见面。”
黄大树一听,咬牙切齿地说:“爹爹,果然是牛屎山的土匪,早年前,儿子与他们交过手哩。”
黄秋生望了望大树,摇着头对大树说:“此次土匪不是冲你来的,是冲着庄家的钱来的,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咱们父子上山会会他们。”
庄坤林一听,连忙劝着黄秋生:“大树爹爹,你年岁大了,腿脚不便,还是我和大树去,把钱带上,花钱消灾吧。”
黄秋生对着坤林笑了笑,说:“坤林,没事,虽说腿脚没以前利索,但身板尚好。你回庄家村后,准备些钱,两手准备,记住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于是,坤林与黄秋生父子俩速速上马,顶着风雪,一路快跑回到了庄家村。
牛屎山在县城与马鞍山交界处,山上树木茂盛,乱石嶙峋,远看这些乱石被林木遮掩;走到近前,这些乱石一摊一摊的,像牛刚刚拉过的粪便,因此被周围乡民笑称为牛屎山。
牛屎山的山腰处有一座山神庙,也不知从何年起,山神庙荒芜,原来的几个和尚无法生活,早就不知去向,后被绿林中人相中,成了啸聚山林的场所。
牛屎山的头领原是本地人,初始聚集了十几个人,专去外县进行抢劫,却从不在本地偷盗,因此,名气一直不大,也不引官府注意。鼎盛时期,山上聚集了近百人,名气也逐渐传至方圆数百公里。
牛屎山上的好汉们平时也亦农或亦商,大都是当地一些贫困之人,或闯了些小祸之人,空闲时候聚集一起,去外地发些横财,回来后论功行赏。庄家大奶奶四十岁时,上茅山烧香回去的路上遇到的那几个人,就是牛屎山上的一股劫匪,这些劫匪大都要财不谋命,小打小闹。因此,几十年来倒也安稳,官府也一直没有认真采取措施。
由于牛屎山上的土匪从不在本地区作案,与本地官府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近些年来,原先的首领鹤归西天,换了新的首领。这新的首领,江湖上戏称“二龙”,双臂纹着二条大青龙,高高大大,一身好功夫。
庄维根被几名劫匪抱上了快马,一路奔向牛屎山。起初,庄维根在马背上还哭喊着,无奈骑马的匪徒一件厚大的风衣将庄维根罩了个严实。
快马也不知跑了多久,庄维根竟然在马背上睡着了,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间大屋子的床上。屋子里火盆烧得温暖,几盏大马灯把屋子照得透亮,七八名大汉正围着桌子大吃大喝。
庄维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丝毫没有害怕之意,竟自个儿来到桌前,见桌上有鸡有肉,伸手抓了个鸡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众土匪见状大笑,索性搬了张高凳子,让庄维根稳稳地坐着,由着他戏耍。庄维根吃完鸡腿,嚷嚷起来,要回家去,一土匪冲着庄维根说:“娃娃,莫害怕,我们都是庄家的亲戚,过几日,你爹爹就会来接你回去的。”
庄维根瞪着眼睛,对说话的土匪说:“你们把我送回家去,爹爹不会来接我的。”
“爹爹不喜欢你了?”一土匪逗着庄维根。
庄维根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外婆喜欢我,爹爹喜欢姐姐。”
“为什么啊?”众土匪喝酒正酣,兴致浓浓,拿庄维根逗着玩。
“姐姐的老公是将军,有枪哩!”庄维根滑下凳子,学着庄慕兰的样子,将右手比作手枪状,按在腰间,来回走动,小脑袋一晃一动,逗得众土匪哄堂大笑。
二龙坐在桌子中间,也笑了起来,端起大碗喝了口酒,抹了下嘴巴,也开始逗着庄维根。
“哎,这娃还讨人喜欢着哩!”二龙笑着对众人说。
“老大,一路上这娃还乖,一觉睡到山上哩。”抱着庄维根上山的土匪笑着说。
“山下安哨了没有?”二龙问。
“安了,三道哨哩,一道在大路上,一道在山脚老地方,另一道安排在大路边的客栈。”孙猴子答。
“嗯!”二龙听了很满意,扭头继续逗着庄维根。
“娃娃,我问你,家里有些什么人啊?”
“有很多很多人!”庄维根天真地说着。
“你奶奶最喜欢你吗?”二龙笑着逗道。
“嗯,我奶奶叫刘锡!”庄维根眨了下眼睛,对众人说着。
“什么?那你奶奶的妈妈叫什么名字?”二龙显然来了兴趣,身体略略前俯。
“陶玉如!”庄维根大声嚷道。
“那奶奶的爸爸叫什么名字?”二龙身体更加前俯。
“刘生,刘生,听见了?”庄维根调皮地大声嚷道。
二龙忽地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庄维根,继续问:“你的舅姥爷叫什么名字?”
“刘银,刘铜,”庄维根晃着脑袋,嘟着嘴巴,又对二龙说,“这个还不知道,奶奶要说你是个傻子了!”
众土匪见老大这般状态,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
只见二龙把酒碗往桌上一丢,碗中的酒撒了桌上半碗,快步走到庄维根面前,一把把庄维根抱起,移到马灯近处,欣喜地仔细看着。
“叫我舅姥爷!”二龙高兴地对庄维根说。
“舅姥爷!”庄维根乖巧,叫了一声。
“哎!”二龙大声应了声,抱着庄维根,高兴地对众土匪说,“这是我妹妹的孙子,是我外甥的儿子哩。”
众土匪见状,纷纷站起,笑着,嚷着,对二龙说着祝贺的话。
原来,二龙是刘生的大儿子刘金。刘金自幼学武,十八岁时,为了邻村一个姑娘,得罪了当地旺族的独生子。这独生子从小刁钻,游手好闲,明知道那姑娘与刘金相好,却偏偏上门调戏姑娘,与刘金发生了争斗。
刘金年轻气盛,又初学了“白鹤拳”,用了阴招,废了独生子的命根。旺族势力大,不依不饶,非要刘金还自己儿子的两个蛋蛋,或者让刘金的妹妹刘锡嫁给独生子,一生做个活寡妇。并放出恶言,谁家儿子敢娶刘锡,一样废了他的命根。此话放开,也误了刘锡的姻缘。刘金知道惹了大祸,也斗不过旺族,只能逃之夭夭。刘生也招架不住旺族的纠缠、恐吓,择机带着全家来到了山沟沟里,开辟了刘家村。
刘金抱着庄维根,高兴得无法形容。孙猴子见状,见墙角一废弃的小水桶,急忙过去拆了,取下铁环,又找了段铁丝,弯了个勾,带着庄维根滚起了铁环。
庄维根开心极了,在县城庄家大院从来就没见过这种玩法,跟着孙猴子一起玩得一头大汗。
刘金回到桌前,突然端起大碗,一仰脖子,将剩下的半碗酒,喝了个精光,心里的痛快劲溢于言表。刘金离家出走,屈指算已经三十三年了。
得知爹娘安康,全家落户在庄家村,心里几十年的挂念一旦落地,痛快可想而知。
这时,一土匪起身,对刘金拱了拱拳,说:“老大,这次误打误撞,竟绑了自家的儿孙,老大尽管责罚,兄弟们认了!”
“哎!责罚啥哟,把碗中酒干了,就是责罚!”刘金大声地笑着,对众土匪说。
“干!”“干!”众土匪兴高采烈,纷纷一饮而尽。
“兄弟们,我家妹妹和爹娘、庄家一干人此刻正心如刀绞,一定是蚂蚁爬在热锅上啊!明儿太阳上山时,谁绑来的,谁给我平安地送回去!另外,去山下的镇上买件大红披风,让娃娃穿在身上,风风光光地回庄家。”
刘金大声笑着说。
当晚,刘金将自己的羊皮大衣盖在庄维根的身上,庄维根舒服地睡到天亮,刘金坐在庄维根床边,想着爹娘和弟妹,回味着几十年的经历,唏嘘着,激动着,竟毫无睡意。
五
庄维根被绑票,牛屎山的土匪索要两千块大洋,大奶奶心急如焚,幸好庄坤林多日前让自己和刘生从各个钱庄取了些钱,否则一时三刻火烧眉毛了,再去筹钱,恐误了宝贝孙子的性命,庄家的香火也就断了。
庄世伯和大奶奶一夜未睡,帮着大奶奶数了两千块大洋,用两个皮箱装得结实。大奶奶怕庄世伯数错数字,耽误救人,两人一晚上反复数了三四次,两个人的数字还是碰不拢。
“世伯,不管了,你数正好两千块,我数还缺一块,不如再往里放个几十块,免得绑匪反悔。”
“哎!”庄世伯救孙子,花再多的钱毫不心痛。
钱装好后,庄世伯和大奶奶虎眼望凤眼,四眼泪汪汪地守着箱子,直到天亮了,门外传来大树敲门的声音。庄坤林已经起床,在客厅喝着新泡的一壶碧螺春,一边推敲着去牛屎山救儿子的细节。
大奶奶开门,迎得黄秋生和大树入门,三人直接来到客厅,见庄坤林还在沉思,黄秋生说:“坤林,一切准备妥当了,从这儿去牛屎山,快马要几个时辰哩。”
庄坤林抬头望了望黄秋生,见他上身穿件紧身黑棉袄,头戴黑色呢毡帽,下身穿了件黑色棉裤,裤脚上用绑带一圈圈地扎紧到小腿肚,右边绑带上插了把双刃柳叶刀,脚蹬一双翻毛大头皮鞋,一身豪气,看不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黄大树也是一身精神,父子俩都是黑衣打扮,黄大树的黑衣右边鼓起了一块,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娘,钱准备好了?”坤林问大奶奶。
“娘和你爹忙了一晚上,到现在没合过眼哪!”大奶奶说着,眼圈红红的。
“秋生,你们吃了早饭再走?”大奶奶问。
“大娟一早给准备了。现在要动身,怕路上耽搁了。”黄秋生说。
大奶奶招呼着大树,一起入得房间。稍会儿,庄世伯和大树一人拎了个沉重的皮箱,往门外走去。
黄秋生熟练地用绳将两个皮箱绑在了马背上,三人四匹快马。一切准备妥当,坤林回头对大奶奶和庄世伯说:“娘,爹爹,儿子这就去了!”
坤林的话带着沙哑,引得大奶奶直落泪。
黄秋生翻身上马,将装有钱箱快马的缰绳与自己的坐骑缰绳缠绕在一起,一夹马肚,马儿撒蹄奔跑了起来。庄坤林和黄大树并肩骑着马,紧紧随着黄秋生。
大奶奶叹了口气,与庄世伯将大门拴上,回到客厅。两人继续坐着,心神不定。庄世伯接过庄坤林未喝完的茶杯,刚喝了一口,门外又传来纷乱的马蹄声,紧接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庄世伯和大奶奶紧张地相互看着,庄世伯奔向院门,搬开门闩,只见庄坤林一行人又折返回来,旁边还多了两匹快马。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庄坤林的同学兆明亮,还有贾亮。
庄世伯赶紧闪身,让众人去向客厅。黄秋生将自己的坐骑和装有银钱的马匹,直接牵到了院子里,往桂花树上一拴,然后回到客厅。
大奶奶和庄世伯赶紧回厨房,泡上自家产的碧螺春,一人一杯,端上桌子后,两人不敢打扰,退回厨房,竖直耳朵听着。
“坤林,维根遭土匪绑架的事情传得很远哪。”兆明亮说着。
“正准备去赎人哪,在大道上遇见你,莫非明亮你有消息了?”庄坤林问。
兆明亮笑了,对坤林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我们了解了一下,这牛屎山上的土匪还算是些善匪,自打结伙上山,几十年没听说害过人命。”
黄秋生一听,喜出望外,连忙问着兆明亮:“你是专程前来告诉我们的?”
兆明亮笑着问庄坤林:“坤林,这位老先生是?”
“这是我们庄家村的老前辈,我们都尊称他老英雄哪,以前也是苦出生,跑了半辈子马帮,叫黄秋生。噢,这是黄大树,黄老英雄的儿子。”
“噢,见到黄老英雄真是荣幸。”兆明亮见黄秋生一身英豪气,裤腿上还插着明亮的柳叶刀,知道是个江湖中人,连忙站起身,拱了拱拳。
黄秋生自回来后,这拱拳的习惯已经渐疏,一见兆明亮对自己行着江湖礼,赶忙拱拳弓腰,笑着回礼。
兆明亮笑着坐下,对坤林说:“坤林,我们的人正在打探,这样匆匆地上山赎人,不行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待我们的人有了消息,与山上沟通了,再去不迟,不在乎一两天的光景。”
坤林心急,对兆明亮说:“揪心哩,明亮,庄家就这么个根,我爹爹和娘视若命宝,万一出个差错,让人受不了呵!”
兆明亮点点头,说:“是谁家,谁也受不了啊!”
黄秋生见坤林与同学交谈,便独自一人去得院中,伸胳膊弄腿,活动开了身子。
黄大树见状也想离开,却听到坤林说:“大树哥,一起坐下喝了茶再说。”大树挨着坤林坐下,见兆明亮笑着对庄坤林说:“你那个护村队怎么样了?”
“人员已经在落实了,正准备实施,偏巧遇上儿子被绑架。”庄坤林有些懊恼地说着。
大树见说到护村队的事,便接口说:“本来,我儿子黄德胜如果在家,我要他参加护村队。不久前,儿子去了趟茅山,正遇有队伍招兵,家里招呼没打,直接走了。”
“黄德胜?这名字有些印象。长得不高,浓眉大脸,不善言语,身子壮实,对吗?”兆明亮问黄大树。
“对呀,那是我儿子。”黄大树说。
“我见过你儿子,黄德胜参加了抗日义勇军,现在当了机枪班班长了。”
兆明亮高兴地对黄大树说。
“真的?”黄大树问。
“真的!”兆明亮肯定地说。
“这抗日义勇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一支武装力量,正在扩大着哩!”兆明亮介绍着。
“共产党?”黄大树摇摇头,没听说过。
庄坤林笑了,对黄大树说:“大树哥,中国目前正处在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我们震旦好多同学都是共产党的人哪。”
庄坤林说完对着兆明亮挤了挤眼,笑了笑。
“坤林,你说得对。目前国民政府蒋委员长和汪精卫的关系正紧张着,据说,汪精卫政治上亲日本国,蒋委员长恼火着哪。”兆明亮对庄坤林笑着说。黄大树听不懂政治上的事情,但兆明亮和庄坤林谈的事情,新鲜得很,深深地吸引着他。
“这个汪精卫,早晚要害了中国。如今的格局堪比三国时期,有过之无不及啊。”庄坤林有些耐不住性子,开始直言直语了。
“坤林啊,乱世出英雄。你想,咱们那么些同学为什么都奔着共产党去了?共产党是在乱世中涌现出来的一个新型政党,得民心者最终必得天下。”
兆明亮笑着,与庄坤林聊着。大奶奶和庄世伯在厨房里听得云里雾里,他们和黄大树一样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农村山区,都是用自己辛勤的劳动换得家族兴旺的庄稼人。
“明亮,我看你是共产党的人,我真为你骄傲啊!”庄坤林欣喜地对兆明亮说,眼里闪现出激动和羡慕的神采。
兆明亮笑着,不否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庄坤林说:“坤林,你也可以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一员啊!”
兆明亮接着转身对黄大树说:“黄大树,听说黄德胜已经向义勇军提出了口头入党的志愿,共产党正在考虑中哩。”
黄大树激动了,搓着手,对庄坤林说:“坤林,我爹的话还真灵,是只鹰得放飞啊!”
庄坤林也激动了,对兆明亮说:“明亮,打开天窗说说心里话,当一个个同学辍学时,我也曾有过冲动,但不认识共产党的人哪!今天,老同学的话让我看到了希望,就像航海者见到了灯塔。我也对老同学表达一下意愿,如果看我行,哪天啊,拜托你了!”
兆明亮兴奋了,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对贾亮说:“贾亮,坤林说的这话,就是个口头入党申请啊,你给我记住了!”
贾亮眼里闪着光亮,激动地点了点头。
“哎,老同学,你今天来是不是还有些什么事情?”庄坤林似乎忽然意识到兆明亮一定还有事情没说。
兆明亮笑了笑,神秘地问坤林:“坤林,近些日子可有李三保的消息?”
“没有。前些日子,给李三保去过一信。这西装男,怎么不回个信呢?”
庄坤林有些郁闷地说。
“就这几天,李三保定会给你回信!”兆明亮笑着,肯定地说。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料到李三保近日会给我回信?”庄坤林调侃地说。
兆明亮笑了,对庄坤林说:“坤林啊,你的交际圈除了本县,就是咱们震旦的同学。同学中,就我和你、李三保走得近些,对吗?”
庄坤林笑了,腼腆地点着头。
“据上海我们的人得到的消息,十六铺船运码头上,从香港来的货船中,下来了几个大箱子。上了江运船后,目的地是往我们这儿来的。我们琢磨着,这事与你和李三保有关系。”兆明亮神秘地对庄坤林说着。
庄坤林激动了,对兆明亮说:“看来,李三保还是守诺言的人。哎,明亮,你不是说等护村队建立了,把贾亮借给我的吗?”
贾亮沉不住气了,笑着,略显激动地说:“兆明亮在来这儿的路上,还提起这事情哪。你什么时候需要,我什么时候过来。”
兆明亮对庄坤林说:“坤林,上海的船近几日要到木果河,这事情大着哪,别透了风。贾亮从明天起就伴随着你,接货的事情可以让贾亮暗中帮你操办!”
庄坤林一听,心里大喜,指了指黄大树对贾亮说:“贾亮,明天你就来,住在庄家,和大树哥一起筹划一下如何接货。货来了放在哪里以及护村队正式成立的准备工作。”
兆明亮笑了,对贾亮说:“你看看,我这个同学的组织能力比我还强啊!”
大家正聊在兴头上,大奶奶笑呵呵地进来,对兆明亮说:“大兄弟,别光顾着与坤林聊天了,该吃饭了。”
“呵,”兆明亮掏出怀表一看,笑了起来,“快啊,这都到十二点了。”
屋子里,一众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仿佛庄维根被绑票的事情压根没发生过似的。
坤林一众人午饭刚刚吃完,门外又响起了马蹄声。只见刘生喘着粗气,风风火火地闯入客厅,大声地喊着:“大奶奶,维根回家了!”
“啊!”大奶奶闻听,张口便问,“活蹦乱跳的吗?”
“嗯!嗯!”刘生眼里闪着泪水,激动得语无伦次。
众人纷纷欢呼起来,扔下筷子,围着刘生问长问短。
庄世伯颤抖着给刘生递了杯水,对刘生说:“锡儿爹,难为你老人家了。”
“哎!”刘生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地一气喝完,这大冷的天气,刘生的额头上却冒着热气。
“维根是怎么回来的?”坤林急切地问着刘生。
“也就是上午,正在吃中饭,维根自己走了进来,把我们都高兴死了!
身上干干净净,脸上、手上都干净,还披了件红色的披风哩!”刘生笑着说。
“就没要什么赎金吗?”黄秋生接着问。
“听维根讲,有三个人,骑了三匹马,把维根放到袁通家后门口,随后就走得无影无踪。”刘生笑着说。
庄坤林一听,高兴得泪水直淌。兆明亮见状,笑着拍拍坤林的肩膀,说:“吉人自有吉相,估计那些个牛屎山上的人啊,念着你们庄家人的品格,放弃了勒索的要求。”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家维根了!”大奶奶笑着,赶紧双手合掌,摆在胸前,往空中拜了拜。
“去,去县城看儿子呵!”庄坤林心里激动,恨不得一步跨到县城里。
“坤林,我和贾亮先走一步,你宽下心来,我就高兴了。”兆明亮和贾亮与众人笑着一一告辞,转身出得庄家大门,正欲上马,只见不远处邮差来了,手上举着封信,对着庄家喊着:“庄坤林,南京来信了!”
兆明亮和贾亮停住脚,见庄坤林飞跑着上前,从邮差手中接过信,撕开信封,一个人在路边看了起来。
“兆明亮,过来!”庄坤林激动地喊着兆明亮。兆明亮把马绳递给贾亮,笑着走了过去。
“李三保!”兆明亮笑着对庄坤林说。
“嗯!”庄坤林抿嘴偷偷乐着。
兆明亮扫了一眼信件,对庄坤林说:“李三保想得聪明,让你带着震旦毕业证书或校徽,上船去哪。”
庄坤林乐了,说:“西装男还是有两下子,噢,明天别忘了。”庄坤林朝贾亮望了望,对兆明亮说。
贾亮隐约清楚怎么回事,冲着庄坤林笑了笑。
庄坤林目送着兆明亮二人骑马奋蹄而去,转过身,对黄秋生说:“老英雄,你别去了,就和我爹爹、娘唠些嗑吧。”
黄秋生明白庄坤林的意思,那么多现钱放在院子里哪。
庄坤林和黄大树、刘生三人,上得马来,兴奋地催着马向县城奔去。
坤林三人一跨进院门,见维根正与雪花和慕兰在屋外走廊里玩耍,便迫不及待地喊着:“儿子,爹爹来啦!”
维根见爹爹来了,扔下手中的铁环,冲着坤林伸开双手迎了上去。坤林一把抱住维根,左看右瞧,两眼湿润着问:“儿子,坏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爹爹,他们不是坏人,对儿子好着哩,还让我玩勾圈圈哩!”维根所指的“勾圈圈”,就是勾着铁环玩。下山时,还念念不忘,硬是要孙猴子带了铁环才肯走。
汤正益喜笑颜开,这一惊一乍的,桃花脸都显得憔悴了。
锡儿和陶玉如赶紧把茶端给坤林和大树。
坤林坐下,把维根放在腿上,亲切地问:“儿子,那些山上的叔叔没问你什么吗?”
“问了奶奶,问了舅姥爷,还问了奶奶的爹爹和娘。”
“后来呢?”坤林接着问儿子。
“后来许多叔叔给大王敬酒,恭喜大王呢!”维根惟妙惟肖地学着,比划着。
刘生不语,陷入了沉思中。
“后来呢?”坤林继续问着。
“后来叔叔就和我玩铁环了。”维根开心地说着。
“后来呢?”坤林耐心地又问。
“大王把皮大衣给我盖在床上睡觉,大王就这样坐在我的边上。”维根用手比划着,告诉着爹爹。
刘生似乎若有所思,身子略微颤抖着。
“后来呢?”坤林笑着,哄着维根。
“大王说让买个红衣服给我穿哩!”维根继续说着。
“哎,爹爹,那个大王,手上有这么大的龙呢!”维根比划着。
刘生突然老泪纵横,陶玉如见状,惊恐地问:“锡儿爹,你怎么了?”
“肯定是刘金,咱们那不争气的儿子啊!”刘生一说,众人吓了一跳。
陶玉如连忙问:“你肯定是刘金?”
刘生“嗯”了一声,说:“刘金十六岁那年刺了两条青龙,左右手各一条,你不记得了?”陶玉如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锡儿见娘哭,赶紧上前安慰起来:“娘,如果真是我哥,是个好消息啊!维根平安回来,说明我哥的良心还没让狗吃去。”
刘生叹了口气,对锡儿说:“三十多年了,总算有刘金的消息了。”
庄慕兰见维根坐在爹爹的腿上,也凑着想坐上去。坤林顺势把庄慕兰抱在腿上,姐弟俩乐得直笑。
“爹爹,是雪花没把弟弟看好。”庄慕兰告起了雪花的状。
雪花一听,急红了脸,挨着刘生“哇哇”地哭了起来。刘生将雪花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哄着雪花。维根稚气地对庄慕兰说:“那些叔叔只带我上山玩,不肯带雪花上山玩哩。”
雪花一听维根帮着自己说话,对着庄慕兰说:“就是,那些叔叔只带弟弟玩,不肯带我上山玩。”
庄慕兰抱紧爹爹,撒起娇来了。
庄坤林在县城家中只住了一个晚上,汤正益搂着坤林一直睡到大天亮。
坤林见阳光透过窗户,把屋子照得通亮,便起身半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嘴里嘟囔着:“这一觉怎睡得如此香,都大天亮了。”
坤林拿起衣服,胡乱穿着。汤正益见坤林起床,赶紧下床,拿着坤林的棉裤,对坤林说:“风和浪都已经过去了,咋不多睡会儿?穿衣要坐在床上,把上衣先穿好,下床就不冷了。”
汤正益说着,自己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快上床,被子里捂会儿,小心着凉了。”庄坤林接过汤正益手中的棉裤,把汤正益说回到床上。
汤正益笑着说:“坤林,今天莫回庄家村,在县城多住几日,再有二十天就要过年了,到时一起回庄家村去。”
庄坤林心里惦记着李三保发来的货。明天晚上,要前去接货,贾亮今天要回庄家村,贾亮和黄大树有许多事情要做哩。
坤林心不在焉,没头没脑地对汤正益说:“上午误事了,原本想去木果河边走走,多久不去了。”
汤正益笑了,冲着坤林说:“我当误哪门子事哩,哪天你要去,我陪着。现在踏春还有些冷哩。”
庄坤林其实想去木果河边走走,是不知道货船停在木果河哪个石码头。
木果河很长,现在虽是枯水期,但河水仍有六丈多宽。沿木果河四五公里路,有七八个石码头,都可以用来停船卸货。
庄坤林到厢房洗漱完后回到客厅,见陶玉如已经将早餐放在桌上。
“坤林,早上随便吃点,外婆没心思,胡乱做了些,中午让厨子做你喜欢吃的菜。”陶玉如满脸笑容,歉意地对坤林说。
“外婆,有粥和馒头、豆浆,很好啦。”坤林笑着坐上椅子,大口咬着馒头。
“我亲娘和外公呢?”坤林问。
“都去送维根上学校了。你外公说怕人手不够,把厨子都叫去了,三个人送维根上学,心里踏实些。”陶玉如笑着对坤林说。
“哎,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去。一朝被蛇咬,还真十年怕见草绳了?”坤林现在心里踏实了,轻松地说了一句。
吃完早饭,庄坤林来到院子里,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来回走着,心里说不出的快感,想着打小从这院子里长大,遇到这种天气,要想跑到院子里踩雪,亲娘早就拦住他了。庄坤林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成熟了,自由自在了,庄家往后的担子,正一点一点地往自己肩上压呢。
想到这里,庄坤林不由得挺直了腰板,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清冽冽的、新鲜的空气让他心旷神怡。
“坤林,别在外待得太久,要着凉的。”汤正益在客厅门外喊着。
坤林正欲回屋,见对面旺松哥在自家门口喊着:“坤林,昨晚住县城的?快来我家坐坐,我正想找你呢!”
“哎,旺松哥,我这就过来吧。”坤林边说,边朝袁通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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