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坤林听到亲娘的欢叫声,呆呆地坐在桌边,当心里的大石头悬得太久时,忽然石头落地,人反而高兴不起来了。
庄世伯和大奶奶从房里奔出来。庄世伯一把接过录取通知书,反复地看了好久,对着大奶奶喃喃地说:“这可是庄家村第一个大学生哩,了不得啊!”
大奶奶接过录取通知书,赶紧跑向客厅,拿给庄坤林。庄坤林接过录取通知书,内心怦怦地直跳,脸儿兴奋得通红,手也不住地哆嗦。
“该好好地庆贺一下了,庄家这个月是双喜临门啊!”大奶奶开心地笑着,对众人说。
“爹,娘,亲娘,”庄坤林依次叫着,对众人说,“还有半个月,我就去上海报到了,我的高中文凭还放在县城呢。”
“少不了。亲娘给你藏得好好的哩!改日回县城,给你取回来就是了。”
锡儿眉开眼笑地说着,望着坤林,一脸的高兴。
最近,李半仙和邱萍伤透了脑筋,宝贝儿子李邱巴着实让人不省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长得跟半仙比,也算是有模有样。
眼看着庄家村的庄坤林和县城袁家公子袁旺松差不多时间娶妻,又连着生儿生女,把个邱萍急得不行。
邱萍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自从嫁给了李半仙,也算嫁到了富裕人家。虽然半仙少了些男人的阳刚之气,让水样的女人邱萍感到遗憾,但半仙温柔体贴,又让邱萍很是受用,也可说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邱萍由此养成了不做家务的习惯,皮肤保养得白白嫩嫩,五十多岁依旧满头乌发。
半仙对邱萍,那真是好得无可挑剔,可对宝贝儿子李邱巴却是严厉得很。李邱巴八岁起进私塾读书,十二岁时便辍学在家,跟着自己学医。
李邱巴学医先从认识植物、药草开始,到十四岁,李邱巴已熟悉了几百种中药材。平时,半仙便教李邱巴看些医书,遇到病人,李邱巴站在身边,听半仙分析病情;病人走后,半仙翻看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挑相关内容让李邱巴背着。时间一长,李邱巴也略知一些药方,有时遇到
些常见的小病例,半仙便让李邱巴问诊,甚至一些药方也交给李邱巴开。
李邱巴生性像极了邱萍,好说、好动更好玩。只要半仙一出诊,立马跑到外面,摸鱼踩蚌,偷瓜摘果,上树掏鸟窝,依然见龟就捉,见田里的野生甲鱼、黄鳝便逮,见了乡下小姑娘的辫子,便悄悄地弄个纸条,画个乌龟、蛇给粘上去,也是左邻右舍庄户人家见了头痛的一个人。
伤透脑筋的事情,发生在三月。
离开李家村三五里地,有个潘池子村,村子规模不算小,有近百户人家。
自从李邱巴脸上长了青春痘,邱萍就与半仙商量,给李邱巴找个老婆。凭着邱萍的活络和能说会道,加上半仙的名气和富裕的家境,有些人家的女儿倒也愿意嫁给李邱巴。
偏偏李邱巴看不上,前后几年,相亲的算下来也不少于十一二家,李半仙和邱萍看上的,宝贝儿子李邱巴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嫌人家家境穷,就是嫌人家胖高瘦矮。去年春节期间,邱萍娘家有个远房亲戚特地把女儿带到这里让李邱巴看,李邱巴硬是看不上,嫌人家姑娘嘴唇厚,说比猪八戒的嘴唇稍许薄一点,气得邱萍娘家的远房亲戚差点扇李邱巴的耳光,把姑娘气得哭哭啼啼回了邱家村,害得邱萍三年里都没敢回娘家,怕娘家人数落她。
可是,就在三月,李邱巴闲来无事,去了潘池子村。李邱巴去潘池子村只有他知道为什么,李半仙和邱萍其实不知道宝贝儿子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原来,自从李邱巴见到旺松的老婆婷婷和坤林的老婆汤正益,那心里呀真是个羡慕嫉妒恨。因此,李邱巴以婷婷和汤正益作为选老婆的标准既然相亲见不到心仪的美人,不如自己常常去邻村走走,说不准在这十里八乡,还真藏着、躲着这么个美人哩。
李邱巴就不信遇不到美人。天下这么大,人家那么多,有事没事上人家串串门、聊聊天,眼睛瞅着人家女儿,十二三岁以下的,找个借口三两分钟走人;十五六岁以上的,找个借口,搭上几句话。可就这么样邻近几个村庄一圈逛下来,脸长得哪怕有一半像婷婷和汤正益的女儿家都没有遇到。
李邱巴天天往外跑,李半仙气得哆嗦,二十三岁的儿子,男子汉一个儿大不由娘,更由不得爹了。半仙骂,李邱巴不回嘴,只当耳边风;半仙伸手要打,不要说邱萍不让,就是打上去,李邱巴也不疼。气得半仙睁一眼闭一眼,由着李邱巴去。
潘池子村李邱巴没有专门寻访过。那三两枝桃花和杏花开得正旺加上暖洋洋的阳光,飞来飞去的雀儿,叽叽喳喳的欢快叫声,让李邱巴精神十足,信心满怀。
刚走入潘池子村,只见一农户家门口,停着一辆破马车,四周围着油布,拉车的马一看就知道上了岁数,是一匹二十年左右的老马,黑色的毛发,牙齿也剩得不多了。
在农户靠墙的一边,搭起了一个竹子大棚,里面传来“嘣嘣”的声响。
李邱巴好奇,掀开门帘,只见一男一女正在弹着棉花,男的四十不到女的十六七岁,两人的头上和身上沾着飘飞的棉絮。虽然天气不热,男的却满头大汗。李邱巴小时候见过弹棉花,一晃十几年,这又见到弹棉花心里好奇,便停住看了起来。
弹棉郎和弹棉女孩见李邱巴进来,正眼都不瞧一下,依旧专注地弹着棉花。他们走乡入镇,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总有人围观,有些无事可做的人,甚至一看一天的都有。李邱巴听着“嘣嘣”的弹棉声,所到之处棉花渐渐疏松,很是新奇。
李邱巴抬眼望着弹棉郎,只见他腰束一根粗棉绳,背上绑着小手腕粗的毛竹竿,杆梢上头垂下来一股细绳,拴在弹棉弓上。弹弓用竹制成长四尺左右,两头拿绳弦绷紧。
弹棉郎反复击弦,棉花变得更为疏松,也不知弹棉郎敲击了多久,李邱巴看得两眼酸酸,耳朵里一直都是“嘣嘣”的声响,站着腰都觉得酸了。
弹棉郎这时用了个木质大圆盘在弹开的棉花上反复压磨,棉花神奇地变得服帖,紧密而又平整。此时的弹棉郎汗如雨下,见李邱巴一直专注地看着,冲李邱巴一笑,又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弹棉郎连汗都顾不上抹,对帮忙的女孩叫了一声:“丫头,可以上纱了。”
只见丫头拿来白纱,弹棉郎解下腰上束缚的绳条,松开绑在大木弓上的绳头,将棉纱从竹竿枝头上的挂钩中穿过,弹棉郎和弹棉女各站一头弹棉郎挥舞着竹竿,将纱线传到弹棉女一头,弹棉女已经熟练得眼睛都
不看一下,手指灵活地勾住传递过来的纱线,一来一往地往压好的棉被上网着。
李邱巴扫了一眼弹棉女,长得普普通通,个子适中,也是一脸的汗水脸上、眼睫毛甚至头发上都沾了棉絮,李邱巴又看了一会儿,觉得看够了转身欲离开时,弹棉女细长而又白嫩的手指,灵活的指法,一下子吸引了他。
李邱巴再次端详着弹棉女,哎呀呀,这不专注地看还好,一细看李邱巴的心狂跳了起来。这弹棉女,原来属于书上所写的叫第二眼美女真是越看越好看,双眼皮,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小巧端庄的鼻子,樱
桃嘴,两片红润而又薄薄的嘴唇,偶露皓齿,细而整齐。
上下打量着弹棉女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李邱巴特别注意到弹棉女两个乳房,隆得丰满,把毛衣撑起了两座小山。
李邱巴看得入神,竟忘了已到午饭时候。只听得弹棉郎问:“这位后生,是潘池子村的吗?”
李邱巴一听,转头一看,弹棉郎已结束了手头上的活计,弹棉女正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这一擦脸,把李邱巴又看呆了,真的是脸若桃花腰如柳,完全可以与婷婷和汤正益一比高下。
李邱巴赶紧回答:“大师傅,这棉被弹好了?”
弹棉郎笑着说:“弹好了,下午再弄些个红线,做个图案,这个比较容易做。”
“你是潘池子村的?”弹棉郎又问了一句。
“呵,呵,我不是潘池子村的,我家住在前面的李家村,离此地三五里地哪!”李邱巴回答着。
“莫不是家里有棉被要弹?”弹棉郎问。
“正是,正是,我家里好多床棉被,都盖了近十年了,都要弹哪!”李邱巴随机应变,就怕一眨眼工夫,弹棉郎赶着马车走了。
“这潘池子村的活儿已经干了快半个月了,还有五六床棉被需要翻新。
弹完了,就走了。”弹棉郎说。
李邱巴赶紧问:“大师傅,弹一床棉被大约多久?”
弹棉郎笑了,说:“赶早些起床忙活,到太阳下山后,抓紧时间,一天超不过两床棉被。”
李邱巴一想,这弹棉郎最快后天就要走路了,得想个法子,让他们留下,以便接近这个弹棉女。
“大师傅,加工一床棉被需要多少钱哪?”李邱巴问。
“赚不了钱,刚够糊个口,拼死拼活地弹,一床棉被只收得五六个铜板。”弹棉郎苦笑着,抹了把汗,对李邱巴说。
“大师傅,你这儿弹完,赶紧去李家村,光我们家就够你们弹个三五天呢!我们李家村,十来年了都没寻到弹棉花的,家家户户都有几床棉被要翻新。估计光一个李家村,没有一两个月,也弹不完哪!”李邱巴大胆地吹了起来,目的很明显,先诱惑了弹棉郎,别让他跑了,后面的事情自己慢慢想办法。
一听李邱巴这么一说,弹棉郎眉开眼笑,对李邱巴说:“这位后生怎么称呼?我到了李家村怎么寻你?”
李邱巴见弹棉郎动心了,心里大喜,连忙笑着回:“我叫李邱巴,今年二十三岁了。大师傅只要一到李家村,一问李半仙的名字,十里八乡和邻县的人都知道我爹的大名哪。我家门口有个门楼,上面有个牌匾,写着‘悬壶济世’四个金字哩!”
弹棉郎笑了,对李邱巴说:“你爹爹看来是这一带的名医了?”
李邱巴得意地笑着说:“莫说我爹爹李半仙是个名医,我也是个医生在这一带呀,小有名气的。”
弹棉女忙着整理衣服,耳朵却竖得老高,李邱巴说的话,句句记在心上呢。
“在这儿吃个午饭,酸菜炖面条。”弹棉郎客套地说着,言下之意是我们要吃午饭了,你该走了。
李邱巴聪明、活络,这弦外之音听得清楚,于是客气地说:“谢谢大师傅,爹娘等着我吃饭哩,后天,我在李家村村口等着你们。”
李邱巴说完特意冲着弹棉女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李邱巴回到家中,爹娘已经吃过了中饭。邱萍见儿子回来了,赶紧从楼上下来,关切地问:“宝贝儿子哎,你去哪儿转悠去了,都半天光景了午饭没有吃吧,娘去给你热饭菜去。”
“娘,我在潘池子村一个朋友家中吃过午饭了,别去热饭菜了。”李邱巴其实没有心思吃午饭,也确实没感到肚子饿,满脑子都是弹棉女。
“你去潘池子村干啥去了?你爹爹见你又出去转悠,在房里唉声叹气的,你也蛮大的人了,怎么一点儿不像你爹爹有出息?你爹爹都六十大几的人了,还整日忙着给人看病。你再看看人家庄坤林,多有出息,给庄家添丁进口。现在,又考上了上海名牌大学,你和坤林从小一起玩大,怎么为娘一点儿看不出你有一丁点的本领超过坤林哩?”
邱萍轻声细语地数落儿子,怕激起儿子的逆反心理。这李邱巴,从小不怕娘管,就害怕爹爹拿着长长的银针,吓唬着要往身上扎。
“娘,昨晚我没睡好觉,连着几天了。”李邱巴装得可怜,对邱萍说。
“怎么啦?身体不舒服了?怎么不让你爹爹看看?”邱萍一听李邱巴失眠了几日,脸色发白,十分担心地问着。
“不是身体不舒服,那被子盖得不舒服,又硬又厚,该重新请人弹一下了。”李邱巴见娘关心,趁机使出了小聪明。邱萍一听,哈哈地笑了起来连忙对李邱巴说:“娘今晚给你换一床新被子,家里面被子多着哪!”
“都搁在家里好几年了,一样的又硬又老的被子。”
李邱巴鸡蛋里开始挑着骨头,对娘说。
“那都是崭新的被子,干干的,从来都没用过,怎么就变硬、变老了?”
“放家里都几年了,就是没用,不也是老棉被了吗?”李邱巴找着碴儿,寻找一切的理由,目的就是要重新弹一下。
邱萍见儿子固执,便哄着说:“日后,看到弹棉郎,让重新弹一下也好,这些日子先用一下。”
李邱巴眼睛亮了,赶紧对娘说:“娘,上午我在潘池子村看到了弹棉郎,正在弹着棉被哪。弹棉郎已经在潘池子村弹了半个多月了,家家户户都把棉被拿出来翻弹哪!”
“那你下午把你盖的那床被子送过去弹一下,不就行了吗?”邱萍轻松地说。
“娘,人家弹棉郎后天就到李家村来做生意了,到时再请弹棉郎也不迟。”李邱巴见目的初步达到,心里有些许得意。
“嗯,省得拿来拿去,弄脏了棉被。”
“娘,现在肚子又饿了,我想吃饭了。”李邱巴见目的已经达到,心里稍一轻松,这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了。
“哎,怪了,你不是说刚刚吃过午饭吗?”邱萍感到意外,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急忙问着李邱巴。
“我那个朋友寒碜,烧了酸菜炖面条,我只吃了两口就觉得要吐,那味道又酸又臭,怎么吃得下去呵!”
李邱巴太活络了,动脑子根本不要急转弯,撒个谎脸不红、心不跳。
半仙在楼上听得真真切切,赶紧下楼,见邱萍卷起衣袖走向厨房赶忙拦住,开口就说:“别去,万一磕磕撞撞,不小心烫了,你那玉骨冰
肌弄了个伤疤,这损失就太大了!”说完嘿嘿地笑着,又瞪了李邱巴一眼自己动手给李邱巴热饭菜去了。
李邱巴大口地吃着饭,满心欢喜,想着弹棉女,那薄薄的又红又润的嘴唇,怎样才能够吻到,那被毛衣紧绷着的奶子,又高又挺,除了比不上旺松的老婆婷婷——婷婷有文化,但与汤正益相比,应该差不了几分。
李邱巴边吃边想着,竟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把米饭喷了一桌子。
半仙耐不住了,训斥起了李邱巴:“真是有娘生没爹教的,老人们都说,吃不言,睡不语。你竟然吃着饭还笑了出来。”
邱萍历来向着儿子,翻着丹凤眼,数落起了李半仙。
“你也是的,儿子心里乐,笑了笑,这也要训斥?哪家的规矩吃饭不能笑呀?”
李邱巴不掺和爹娘的争论,自己笑,是因为刚刚扒饭的时候,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他要争分夺秒地抓紧时间,让弹棉郎对自己放松警惕同时,也让弹棉女对自己有些好感。
李邱巴心里想到的主意,是小时候看《水浒》得来的,那西门庆勾引潘金莲的手法,当然不能照搬,但也可以参考。虽然自己还是个童身,但从小就喜欢偷看那些个言情小说,特别是《金瓶梅》,那些个勾人、调情的招式,能说出二三十种哩。
李邱巴想到这儿,赶紧把饭吃完,抹了下嘴皮子,又用摸嘴皮子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转身对半仙说:“爹爹,儿子今天上午去潘池子村,见到几个不熟悉的老头老太,知道我爹是你,都夸你善心善德,医术高超哩!”
李半仙一听儿子如此说,脸上立马有了笑意,摇头晃脑地对李邱巴说:“你爹善心善德大半辈子了,可你呢,放着现成的名医不肯学习,今后哪能有这样的口碑?”
“爹爹,儿子学着哪,儿子先学习如何做人,学爹爹的善心善德哩!”
李邱巴嘴太甜了,哄得李半仙不住点头,脸色也由阴转晴。
邱萍见李半仙脸露笑容,马上接口说:“孩子爹爹,你听听,我生的儿子不是不懂事理,只不过心智开得晚了些,跟着你,不也常给人看看病、下处方子嘛。再说了,从小到大,虽说顽皮了些,但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呀!”
李半仙一听此言,说得也确实在理,自己的宝贝儿子,除了顽皮时偷瓜摘李,寻些小女孩开心,也没见他违法、犯罪,想到这儿,李半仙的眼里出现了父亲看儿子那特有的柔情。
李邱巴见爹娘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变好,形势对自己有利了,赶紧对邱萍说:“娘,爹,儿子最看不过去的就是那些个穷人,我那个朋友,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还救过儿子的命呢!”
“什么,爹爹怎么不知道啊?”李半仙大吃一惊,儿子从小到大一直平平安安的,什么时候出过的危险?自己怎么不知道,连忙追问李邱巴。
邱萍也一脸惊愕,问:“儿子,娘怎么也不知道哩?”
李邱巴太滑头了,在爹娘面前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说了下去。
“哎呀,那年我九岁,在村口大池塘里踩蚌,踩到一个磨盘大的蚌我的右脚一下子伸到大蚌张着的嘴里去了。那蚌壳一合,我就上不来了挣也挣不脱,喝了好多的水哩!”
李邱巴脸不红、心不慌地编着故事,把邱萍和半仙吓了一大跳,自己的宝贝儿子在九岁那年,差点淹死做了水鬼。
“后来呢?”邱萍脸色惨白,不无担心地追问着,好像看到当年儿子淹水时的情景。
“就是我那个小伙伴,见我下水后没冒头,知道我踩到了大蚌,一个猛子蹿到我脚下,把那个大蚌生生地掏了出来,儿子当时脚踝都被那大蚌的壳削出了血哪!”李邱巴绘声绘色地说。
“邱萍,我咋没印象呢?”半仙晃着脑袋,想了半天,硬是想不起这回事,自己能背出《本草纲目》,记忆一向不错,但儿子九岁时发生的事情怎么记不得呢?
“我也没有印象了。”邱萍连忙对半仙说。
“哎,你爹爹老了,真的老了,毕竟,开始往七十的坡上爬了。”半仙叹了口气,对着李邱巴说。心里对儿子说的话却是半信半疑。
李邱巴心里太得意了,自己随便编个故事,能把爹爹听得直叹气,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李邱巴继续得意地说:“爹爹,娘,儿子今天去潘池子村,见小时候的玩伴日子清苦,心里面难受,打算将家里的咸肉送些与他。另外,想送一块袁大头给他,帮他一把。”
邱萍不语,要送钱给别人,有些心痛,送些咸肉倒也无妨。
这半仙倒真是个善人,未等邱萍表态,急忙说:“难得我儿有这般菩萨心肠,救命之恩终身不忘啊!”
邱萍见半仙乐意,眼睛望着宝贝儿子,心想,儿子有这种善心,知恩图报,也是儿子有道德的表现,心里面不由得为儿子的品行而欢喜,便爽快地摸出一枚袁大头,放在桌子上。
李邱巴却不伸手去拿,一本正经地对邱萍说:“娘,儿子想给他些铜板,你给他一个现大洋,说不准他去县城,一顿饭就吃光了。给他一百个铜板,细水长流能过好长一段日子哩!”
李邱巴像煞有介事地说着,脸上一本正经的。
“是呀,半仙哪,你总数落儿子不如人家坤林,没有袁家旺松出息。
这人哪,一到开智的时候,就看得出心正还是心邪,骨子里正还是败絮其中哪!”邱萍开心透了,难得宝贝儿子能这么为别人着想。
半仙笑眯眯地望着邱萍,又对李邱巴笑着说:“我生的儿子,就像爹良心、品行没的话说哩!”
邱萍连忙得意地说:“儿子是我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出来的,你倒来抢功了。”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半仙和李邱巴也笑了起来。李邱巴心想,自己真是个人才,随便胡扯了个故事,把爹娘骗得跟个傻子一样。
李邱巴觉得,想与弹棉女套近乎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下午,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便开口对邱萍说:“娘,找个布袋,给儿子装上一百个铜板,下午儿子要去潘池子村,我那个伙伴呀,真是太清苦了。”李邱巴说
完脸上显得庄重和难受,心里面乐开了花。
邱萍转身上楼,一会儿拿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交给了李邱巴,又到厨房拿了条咸肉,足有四五斤重,递给儿子。
李邱巴用一个手指,勾住咸肉上穿的麻绳,一手拿着装铜板的布袋对半仙和邱萍开心地笑着,一溜烟跑出了院门。
李邱巴跑出院门,心里暗暗得意,一路走一路笑。
李邱巴并没有直接去潘池子村,而是跑到自己村子,挨家挨户地宣传,告诉大家,后天有弹棉花的过来,只要五个铜板,就可以弹一床棉被自己的爹爹半仙,不久要过六十五岁的生日,儿子想替爹爹多积些善德愿意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给乡里乡亲一些补贴。凡是愿意弹一床棉花
被的,自己补贴三个铜板。
李邱巴这么一说,家家户户赶紧表态,还未跑满二十户人家,李邱巴装钱的口袋,已经见了底。那些庄户人家得了便宜,一个个都夸着李邱巴说李邱巴有孝心,有的还当着李邱巴的面把自己的子女数落一番。
发完铜板,李邱巴提着咸肉,兴冲冲来到潘池子村,直接进入弹棉花的布棚子里,大声说:“大师傅,停一下,我给你带礼物来了。”
弹棉郎停住了手,望着李邱巴,见李邱巴高举着咸肉,满脸欢喜地对着自己。
“李后生哩,怎么想起给我们送上这么多的咸肉啊?”弹棉郎笑着问。
李邱巴笑着说:“大师傅啊,我们李家村十来年了,都没见有人上门弹棉花,我回去跟我爹娘一说,爹娘高兴哩,听我说大师傅和小丫头中午吃的酸菜炖面条,都心疼着呢!说弹棉花是个苦力活,要吃得有营养些才有力气弹棉花,硬要我送块咸肉给你们哩!”
弹棉郎笑了,对李邱巴说:“你爹娘真有善心,这好人有好报哩,只是这块咸肉,我们可收不得呀。”
李邱巴会说,脑子一转,笑着对弹棉郎说:“大师傅,你和小丫头只有吃得好些,才能给我家和李家村的人尽心尽力弹棉被呀!”
“真是的,你们江南人家呀,大都热情得很,这潘池子村,我们父女一住这么长时间,分文不收啊!”弹棉郎笑着对李邱巴说。
“我把这肉放在哪里呀?”李邱巴笑着,故意问着弹棉郎。
“给我女儿吧,让她先放到住的屋子里去,回头去李家村弹棉花时不能收你家的工钱了。”弹棉郎笑着,客气地对李邱巴说。
李邱巴将咸肉递给弹棉女,弹棉女不语,冲着李邱巴一个微笑,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的目光。
李邱巴大喜,轻松一招赢来弹棉女的一个微笑,李邱巴不失时机对弹棉郎说:“大师傅,我今天刚刚串了各家各户的门,夸你们弹的棉被好哩,鼓动大家把被子翻翻新,目前已不下四五十床被子了,估计光李家村你们就得忙上一个月。”
弹棉女刚刚走到布棚门口,听得李邱巴已经鼓动了四五十床棉被,不由得心生感激,转头又对李邱巴笑了一下,露出白玉般的牙齿。
弹棉郎大喜,昨晚上还在跟女儿讲,担心后面接不到大活,真是遇到贵人相助,雪里送炭来了。
李邱巴见火候已到,知趣地说:“大师傅,你们忙吧,我得回家了黄昏时有病人上门就诊,我还得给病人配药哩。”
李邱巴的话,讲得声音洪亮,弹棉女不由得心里一动,想不到这后生居然是个医生,是个有本事的人哪,不由得又是一笑。
弹棉郎谢着李邱巴,将他送出门外,目送着李邱巴向李家村走去。
弹棉女进得布棚,弹棉郎笑着对弹棉女说:“女儿,这江南的后生呀就是知书达理。今后找婆家,还是找江南一带的好。”
弹棉女听爹爹一讲,脸儿一红,又笑了一笑,父女俩又“乒乒乓乓”地弹起了棉花。
这一晚,李邱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着弹棉女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那红润的嘴唇、满口白玉般的皓齿,心里情愫满满阵阵冲动席卷全身。
李邱巴索性抱着枕头,想象着枕头是弹棉女,紧紧地搂着,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用力地吸吮着。枕头里吸吮到的气息,是自己留下的汗味失望之极的李邱巴把枕头往脚边一抛,顺势一脚踢下床去。
李邱巴睡不着觉,心里烦闷,索性和衣坐在床上,想起了接近弹棉女的主意。李邱巴计划着花上个十天左右的时间,一定要把弹棉女搞定时间紧迫,分秒必争。忽然,李邱巴脑子里灵光一闪,笑了起来,竟爬起来把枕头捡起,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李邱巴起床后,装上剩余的一些铜板,悄悄溜出院门往李大娘家走去。
“邱巴,这么早,来我家又有何事哪?”李大娘热情地问着邱巴。
“李婶,明天弹棉郎要来李家村弹棉花了,我寻思着,这么多棉花被没有二三十天都弹不完。咱们李家村的人,一向好客,尤其是李婶,对人好客着哪。”李邱巴满脸堆笑,把高帽子直往李婶头上套。
“也是,咱李家村民风淳朴,家家户户都和睦着哩!”李婶笑着回答。
“这儿有七八个铜板,李婶你先拿着,待弹棉郎来了,弄个房间,给他们干干净净地住下,好让弹棉郎晚上睡好,来日有精力,好好地给咱们弹棉被哩!”
李邱巴把钱塞给李婶,李婶笑着说:“邱巴呀,你是三岁时就不学好十二三岁时更调皮。没想到,这一成年了,跟你爹爹一样,懂起事来了。
我这儿,房间和床铺正空着哩,放心,不会丢咱李家村人的脸面。”
李邱巴笑着,又继续向潘池子村走去。还没迈进布棚,就听得有节奏的“嘣,嘣,嘣……”的弹棉声,声音清脆悦耳。
掀开布门,李邱巴进入工坊,只见弹棉郎父女正在忙碌。
“大师傅早啊,一大早就忙活,别太辛苦了。”邱巴笑着,径直与弹棉郎打着招呼。
弹棉女见李邱巴一大早来,心里觉得好笑,人家看弹棉花也不会天天看,觉得眼前这后生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忍不住地冲了李邱巴笑了笑。
弹棉郎见李邱巴又来了,殷勤得很,心里有了些许好感,对李邱巴说:“李后生,一大早来潘池子村,又有何事哪?”
李邱巴一脸堆笑,对弹棉郎说:“我们李家村的人哪,好客,尤其是李大婶,听说你们明天要来,把住房都腾出来,让你们住哩。我特来说与大师傅听,免得你们到了李家村没地方住。”
弹棉郎一听,大喜,连忙说:“谢谢李后生,就弹几床棉被,为我们跑来跑去,考虑得周全哩!”
李邱巴望着弹棉郎,又望了望弹棉女,笑着说:“应该的,不然你们忙完活走了,在外面说我们李家村的人没礼数。”
弹棉郎笑着,扭头继续敲打着棉弓。
李邱巴朝着弹棉女眨了眨眼睛,弹棉女心里有些明白,低头忙碌着自个偷偷地笑了笑。
四
李邱巴看在眼里,不露喜色,转身走出了工棚。在回李家村的路上环顾四周无人,开心地唱了起来:
山歌好唱口难开林檎好吃树难栽。
黄瓜好吃蒂把苦情妹好恋心难猜。
眼看太阳落了坡妹送阿哥难过河。
铜打钥匙铁打锁锁住太阳永不落。
按照李邱巴的计划,还有三步亟待实施。首先,爹爹和娘整日待在家中,四只眼睛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爹娘看得仔细。另外,要设法让弹棉郎父女在自家搭伙吃饭,以便让弹棉女与自己进一步熟悉,让自己的形象在弹棉女心中变得高大。最后,要设法让弹棉郎离开李家村几天时间。
这三步实施起来,最困难的,是让爹娘如何离开家中几天。
李邱巴绞尽脑汁,极力寻找方法,好让爹爹和娘暂时离开几日。
李邱巴咽了下口水,脑子里忽然想起,当时娘与大奶奶去汤家村相亲回来,曾跟爹爹说起过,汤正益有个妹妹,长得真是杨玉环再世。
李邱巴赶紧伸出手,扳着手指算起了汤正益妹妹的年龄。按坤林二十岁结婚,汤正益的妹妹如今应该十六七岁,或许尚未出嫁,不如让娘和爹爹上门提亲,顺便去外公外婆家住上几日。如果汤正益的妹妹长得漂亮正好可以与弹棉女做个比较,再说这弹棉女能否拿下还不一定。李邱巴笑了,心中大喜,这正是一箭双雕,两个美人,挑取一个,多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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