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生父子策马南山后,大树娘心神不宁,黄秋生在大树房间里与大树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让儿子舞枪弄棒,让她感到莫名的害怕,生怕有一天,大树会离她远去。
大树娘时不时地跑到门外,对着南山瞭望,盼望着父子二人早早回家。
这家,刚刚有了安顿,大树娘心头,就怕失去这等待了十八年才盼来的安宁。大树是家里的独子,是黄家的根。十八年来,母子相依为命,她不想未来有什么风浪,把自己的儿子卷入其中。
终于,大树娘见两匹快马飞奔而至,黄秋生一脸豪迈,将三只野山鸡往院子里一扔,和大树二人飞身下马。
大树拉着两匹马的缰绳,把马拴在马厩,又顺手给马倒了草料,然后往屋里走去。
“大娟,去后面山坡上,寻些野蘑菇,晚上炖个山鸡,我和儿子啊,
喝上几杯,我来烧水,把这山鸡整了。”黄秋生高兴地对大树娘说。
“哎,回来了就好,我这就去弄些蘑菇,前面林子里多得很哪!”大树娘边说边提了个篮子,顺手拿了个小铲子,往后院树林里走去。
黄秋生来到厨房,往锅里倒了桶井水,坐在灶膛口,抓起一捆干草,点燃后放入炉膛,又拿起根树枝轻轻地拨拉着干草,火焰瞬时升腾了起来。
大树蹲在父亲身边,拿了些干树枝塞入灶膛,一阵噼里啪啦的干柴燃烧声,升腾而起的滚滚浓烟,被烟囱排出屋外。
锅里的水沸腾着,大树拿过水桶,父子俩开始拾掇着打来的野货。
一会儿,大树娘提着半篮子野蘑菇来到屋里,见父子俩已把山鸡剁好,满意地对黄秋生说:“秋生,好久没见你们父子这么亲热了。”
黄秋生望着大树,心里涌动着山一般的父爱。大树望着娘,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
“都采了些什么蘑菇啊,让我看看,采错了要吃出人命的。”黄秋生不放心,笑着问大树娘。
“放心,这有毒没毒的蘑菇,采了几十年了,我这眼睛还不花哪!”大树娘笑着,呛了一下黄秋生,把竹篮递了过去。
黄秋生用手翻查着蘑菇,有猴头菌、鸡爪菌、羊肚菌,满意地对大树娘笑着,说:“家里还有香菇,用热水发一些,混在里面,炖一大锅,可好吃了。”
三个人忙着。大树娘系上围裙,把采来的蘑菇倒入水桶浸泡起来。
黄秋生突然对大树说:“儿子,你去旁边自己的新屋去看看哪!”边说,边对大树眨着眼睛。
大树忽然明白,这腰间还插着枪哪,赶紧“哎”了一声,跑向自己屋子。
黄秋生转身走到卧室,抽出手枪,放到床头柜背板后面,这是他前几日特地亲自动手改制的,很简单,背面板上钉了几个钉子,将松紧绳拴紧在钉子上,把枪往绳子中间一插,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旦使用,伸手便可掏出枪。
黄秋生藏起枪后,回到客厅,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起来。只听得门外传来马车的声响,黄秋生探头一看,见兰儿从马车上下来,风风火火地跑进了院子。
“大树!大树!”兰儿边跑边叫着大树。
黄秋生心里一惊,赶忙跑出屋外,开口便问:“莫慌张,发生什么事了?讲给爹爹听。”
“大树呢?爹,我都着急死了。”兰儿焦急地对黄秋生说。
“莫急,慢慢讲。”黄秋生安慰着兰儿。
大树娘听到兰儿的叫声,也赶紧跑到院内,问着兰儿:“兰儿,什么事这么着急?把娘给吓得不轻哪。”
“娘,今天上午,我没找到大树,问了锡儿,才知道大树回庄家村了。
早晨起来,我娘说,晚上赵县长和太太来状元楼吃晚饭,要见我和大树,尤其还要见爹爹哩。眼看着太阳往下沉,再不往县城赶,恐怕来不及了。”
兰儿红着脸焦急地说。
大树在隔壁听到兰儿叫声,赶紧锁好门,跑进院内。
黄秋生来不及解释,对大树说:“快,去马厩,把两匹快马都拉出来,立刻赶往县城。”
大树来不及多问,赶紧往马厩跑去。
黄秋生转身回屋,换了件马褂,顺手从床头拿了个礼帽,往头上一戴,对大树娘说:“我们骑快马去县城,时间还赶趟,你待在家里吧。”
大树把马绳递给爹爹,把兰儿抱上棕色马背,翻身上马,对着娘说:“娘,我和爹爹吃了晚饭,还赶回来哪。”
说完只见黄秋生一跃骑上大黑马,夺门而去。黄大树带着兰儿,随后箭一般地冲出院外。
“那蘑菇炖山鸡,还炖不炖?”大树娘在院内大声问着。
“炖!晚上回来喝小酒呢!”黄秋生扭头,对着大娟喊道。
山路上,随着马蹄快速的敲打声,一阵尘土飞扬。
一路上,黄秋生策马前行,脑子里在盘算,赵县长为何要见自己,难道仅仅因为大树娶了兰儿,黄家与袁家结了儿女亲事,而袁家又与赵家结了儿女亲事,这样黄家与赵家也有了沾亲的这一层关系?黄秋生久经江湖历练,养成了凡事都往最坏处想的习惯。赵县长一定是另有他意,最大的可能,就是想通过饭局见面摸清自己的底细。
黄秋生想,赵县长高高在上,自己仅一山野村夫,凭赵县长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见自己。当官的请人吃饭,无非几种情况,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那一定是冲着自己的利益。想到这儿,黄秋生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闯荡过江湖的人,都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脑袋别
在裤腰带上,走到哪里,脑袋提到哪里。
黄秋生不由得心里暗暗笑着,凭着自己的经验,在这小县城的沟渠里,还翻不了船哪。一切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黄秋生一路想着,不知不觉中已来到状元楼。此时,太阳正缓缓地下山,落日的余晖给大地投下最后一抹光彩。
三人下得马来,大树接过父亲手中的马缰绳,将马拴在状元楼边上的一排拴马柱上,对看马的老头说:“大爷,吃个晚饭,光景不长,给弄些水让马儿喝喝。”说完掏出五个铜板,塞在老汉手上。
袁通和兰儿娘已经到了状元楼,在三楼的包厢内,从窗户里向兰儿喊着:“兰儿,我们在贵宾厅哩。”
兰儿把大树和黄秋生领上三楼,进入包厢。只见袁通穿着一新,黑色长褂,头戴西瓜帽,鼻架金丝镜,见黄秋生入内,举手抱拳相迎。黄秋生连忙弯腰抱拳回礼,二人寒暄几句后,入座喝起了茶。
兰儿娘在包厢里来回走动,赵县长和赵太太还没有到,心里面局促不安,不时地走到窗口,往大街上瞧着。
黄秋生打量着包厢,古色古香的装修透着奢华,一张硕大的红木圆桌,可以坐下十六个人用餐,地板红木铺就,描着彩绘的天顶上,悬挂着四只八角形红木吊灯。
“来了!”兰儿娘在窗口喊了一声,众人纷纷从窗口向外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向状元楼而来,马车前后各有两个背着长枪的兵丁相簇拥着,中间一个兵丁身材魁梧,高高大大,腰间别着一把手枪,跟着马车一路小跑。
袁通和兰儿娘赶紧下楼。赵县长和夫人下得马车,一见袁通夫妇,眉开眼笑。赵县长赶紧摘下白手套,与袁通握起手来。夫人扭捏着发福的身体,亲昵地挽着兰儿娘走上楼来。
大树和兰儿站在包厢门口,见赵县长和夫人到来,兰儿恭恭敬敬地向赵县长和夫人喊了一声:“赵县长好!赵夫人好!”
“哎哟,兰儿是越长越漂亮了!”赵夫人笑着,摸了下兰儿的脸,夸赞着。
大树脸儿通红,见赵县长夫妇,木讷地笑着,微微弯腰,毕恭毕敬的。
“这是兰儿的先生,大树吧?长得精神!”赵夫人微笑着对兰儿娘说。
“正是。噢,这是大树的爹爹,叫黄秋生。”兰儿娘笑着对赵县长和赵夫人介绍了起来。
黄秋生赶忙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抱拳,向赵县长和赵夫人鞠了一躬。
赵县长微笑着,向黄秋生点了个头,随后,往主客座位坐下。
“坐吧!一起坐吧!”赵夫人反客为主,笑着招呼大家入座。
大树和兰儿并肩坐在一起,面对县城最大的官,显得局促不安。
今天,兰儿娘特地关照酒楼的大厨,做了几道特色大菜,除了本地的一些寻常菜肴外,红焖牛鞭、烤羊排等,还把苏州的松鼠鳜鱼、冰糖莲心羹、响油鳝糊搬上了桌面。
“赵县长,您尝尝,这几道菜是状元楼新增的菜品,不知道有没有苏州菜的风味。”兰儿娘笑着,殷勤地对赵县长说。
赵县长尝了筷松鼠鳜鱼,酸酸甜甜的,很合自己的口味,满意地说:“不错,有苏州名菜的味道。”
接着,赵县长喝了口“神仙酒”,笑着对袁通说:“亲家,吃到这道松鼠鳜鱼,让我想起一首诗,背给您听听?”说完自顾自地摇头晃脑,在袁大文人面前卖弄些文采。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袁通笑着,拍手称好,对着赵县长夫人说:“赵夫人哪,赵县长真是才学八斗,这是唐朝张志和的《渔歌子》,我都一时背不下来。”
赵夫人听袁通这么一点评,高兴得很,对着赵县长挤眉弄眼,把赵县长的热情点燃。
兰儿娘故意脸上装出一脸惊讶,连连说:“赵夫人哪,我原先以为赵县长造福一方,没想到赵县长满腹诗文,只可惜在我们县城大材小用了。”
赵县长几杯酒下肚,被赵夫人媚眼一瞟,又被袁大奶奶一夸,有些得意,但官场之人最为沉得住气了。赵县长连连摆手,对袁大奶奶说:“《红楼梦》里士隐说得好啊: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赵县长说完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中山装,又指了指袁通身上的黑大褂,对大家说:“官不要做大,高处不胜寒;官也不要嫌小,壶里乾坤大。关键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顺潮流而昌,逆潮流而亡。”
袁通听赵县长一说,脸儿通红,对赵县长说:“如今民国了,孙中山先生的衣服已成官场的标配了,我这个书呆子不能与时俱进,惭愧啊!”
赵夫人和众人一听,皆笑了起来。
兰儿娘取了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大筷鳝糊,放入赵夫人盘中,左手腕露出洁白的手镯,看得赵夫人心里痒痒的。
前几日,赵夫人与赵县长来状元楼,就发现袁大奶奶手上的玉镯,白洁滋润,十分养眼。自己手上的玉镯与之相比,就像深山里的小姑娘与上海的小姑娘相比。当听到是大树的爹爹黄秋生送的玉石切割的,心里面比猫爪子挠都要难受,回去后,就对着自己的男人埋汰。
赵县长笑笑,心中自有了算盘,尤其想到黄秋生是马帮出身,更有了主意,只是自己城府深,不想在夫人面前多说些什么。
赵县长也瞟了一眼兰儿娘手上的手镯,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在这个县城,虽然有二三十万人口,但是土地肥沃,人民勤劳,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前些日子,上峰表扬了本县好多次哩。”
兰儿乖巧,对赵县长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县城虽小,有赵县长领导则灵。”兰儿的马屁话说得认真,拍得赵县长和赵夫人舒服,竟让赵县长哈哈地笑了起来。
赵县长略显兴奋,继续说了起来:“上峰有意要提升我,去一个更大的地方任职,我是舍不得这几十万乡里乡亲,屡次被我婉拒了。在这个县城,我看中的人,这手呀往上抬一抬,这人就高升了,我不如意的人,这手呀往下压一压,这人就上不去啰。”
赵县长得意地又喝了口酒,对袁通说:“赵林在美国读经济学,梅儿也在读医学院,待过几年赵林完成了学业,我想培养他,说不准上峰赏识了,今后,接他爹爹的班哪。”
赵夫人一听哈哈大笑,激动地对赵县长说:“孩子爹,你这也是为国家选拔人才呀,我家儿子,从小就脑袋灵光,经济学成回国,又懂外文,上峰一定会赏识我家赵林的。”
袁通和兰儿娘一听,激动不已,赶紧举杯谢赵县长。赵县长摆摆手,笑着说:“现在为时尚早,这成才之路虽有我们点拨,但造化还得看赵林的了。”
袁通和兰儿娘、赵夫人连连点头,笑着,激动万分。
赵县长又喝了口酒,举起杯,面对黄秋生,笑着说:“老英雄,我敬你一杯,回来就好,一家人过热火的生活,在外闯荡那么些年,不容易啊!”赵县长故意将最后两句话,用较高的声音说了出来。
黄秋生一听,连忙站起,恭敬万分地碰了杯,一口饮下。
“坐下,老英雄,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赵县长对黄秋生笑着说。
黄秋生故意显得紧张,一脸窘迫的样子。
赵县长继续轻描淡写地说:“最近,邻县及周边县城有些不省心的事,红枪会起来了,江湖所谓的绿林好汉也活跃得厉害。邻县抓了个马帮首领,异地关押在本县候审哪,这个首领,名曰跑马帮,其实与土匪勾结,劫了不少的钱财哪。”
赵县长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吃了点菜,又笑着对众人说:“哎,我这个人,家宴还想着公事,来来来,一起吃啊!”原本稍有些沉闷的场景,
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黄秋生虽然一脸笑容,但内心的弦被赵县长的话拨动,余音在内心缠绕。
黄秋生毕竟是个老江湖,赵县长敲锣,就是让他听音。黄秋生急忙站起,双手捧着酒杯,毕恭毕敬地对赵县长说:“赵县长,我黄秋生一介村夫,虽然跑了十八年的马帮,只挣得些糊口的钱。承蒙赵县长称呼我老英雄,真是羞愧死我了。前些年,在深山走货时,遇到新疆的一个马帮队,都得了深山病,被山里的瘴气弄得一个个七倒八歪,有气无力。幸亏我
弄了些草药治愈了他们。新疆人无以为报,硬是给了我两块新疆的石头,我万般推辞无果,只得收下。一块石头,送给兰儿作为回门的礼物,另一块石头搁在家中也无用。今遇赵县长夸奖,无以回报,将这块石头送与你家赵林,日后,兴许能派上用场。”
“哎哟哟,老英雄,万万不可!我在县城当县长至今,从不接受任何人的礼物,一身清廉,两袖清风啊!万万不可!”赵县长脸儿红了,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内心控制不住的激动,连连说着。
“大树啊,你骑上快马,回庄家村去,把石头取来!”黄秋生语气不高,但态度近乎命令。大树赶紧站起来,看了爹爹一眼,似乎一霎那间,从爹爹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立马就要下楼。
“慢,大树呵,这天已黑了,这么贵重的石头,路上不安全哪,我让汤全与你做个伴。”赵县长说完又对赵夫人说,“哎,真是推也推不掉,咱们花些钱,权当买了吧。”
赵夫人笑了,这几十年来,赵县长的话里话外,自己早就心领神会了。
只见赵县长掏出六块光洋,走到黄秋生面前,硬塞进黄秋生马褂的口袋中,又走到窗口,对楼下喊道:“汤全,你上楼来。”
一会儿,汤全跑步上了楼,腰间插着“独眼龙”手枪,对着赵县长就是一个敬礼。
“你和大树去一趟庄家村,吃完饭,我和太太在此打会儿麻将,等着你哪。”
“是!”汤全恭敬地行了个礼,与黄大树一起,各骑一匹快马向庄家村疾奔而去。
此时的赵县长和赵夫人眉开眼笑,与众人喝酒吃菜,其乐融融。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不知不觉中到了1928年。
坤林和旺松在县城的高中面临着毕业季,两人从私塾起直至小学、初中、高中,均在一起,眼看着即将高中毕业,两人对人生未来的规划,各有看法。
这天,两人来到木果河边,回顾着学校生活中点滴的趣事,说说笑笑,十分快活。
“坤林弟,没几天高中毕业了,你有什么安排?”旺松捡起一块小石子,“扑通”扔进木果河里,转身望着坤林。
“毕业了,正好是夏天,我回庄家村召集小伙伴们好好地玩玩,下河游泳,上树摘果,反正什么痛快玩什么!”
“我好久没去庄家村了,索性在你家住上几日,一起好好玩玩!”
“好啊!我让娘把库存二十多年的好酒拿出来,让你和小伙伴们尝尝。”
“真有这么多年的好酒?”旺松咽了下口水,不信地问着。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家酒坊就备了多少年的白酒了,用大缸封得严严实实,都储存在酒窖里哪!”
“哎,坤林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娘昨天说,苏州我那娃娃亲家写信来催婚哪。一晃呀,十五年了,也不知道那婷婷长得像仙女呢,还是长得像猪八戒。”旺松神秘地对坤林说,言语里透着期待。
“肯定长得是个美人哪,苏州人讲话嗲里嗲气的,吵架都比我们这儿说笑好听!”
“万一长得像个胖猪婆,我才不要呢,日长夜久,天天要做噩梦!”
“你不要婷婷,那就把婷婷让给我吧,兄弟替你照顾了。”坤林哈哈地笑着,吃起了旺松的豆腐。
“哎,朋友妻不可欺!”旺松急了,脸涨得通红。
坤林见状,笑得更厉害了。
旺松急了,笑着追打坤林。坤林一溜烟跑上石桥的台阶,对旺松说:“旺松哥,都是玩笑话,用不着当真。”
两周后,坤林与旺松双双高中毕业,全班同学照了张合影照,坤林和旺松并肩站立,两人脸上笑容满面,青春气息十足。
一早,太阳刚刚升起,旺松和坤林各骑上一匹快马,向庄家村而去。
锡儿昨天就对坤林讲,让旺松一起坐马车去庄家村,坤林不听,反对她说,自己好手好脚,又会骑马。坐马车到了庄家村,去其他地方转悠不方便,单人单骑,去哪里都自由。
锡儿站在大门口,目送着坤林与旺松精精神神地骑在马上,一路慢走,又说又笑,心里面升腾起一股自豪感。
小桃红也站在自家门口,送着旺松,见锡儿张口便喊:“锡儿姐姐,看这两兄弟,长大了,骑在马上多英俊啊!”
小桃红一脸开心,撩了下头发,朝锡儿走来。
“到我家喝茶,聊会儿天吧,待下午,大树接我去庄家村哩!”锡儿笑着,与小桃红来到自家客厅。
“姐姐,坤林高中毕业了,家里可有好的安排?”小桃红问着锡儿。
“坤林这些日总跟我讲,要去上海读震旦大学,他想学法律,今后,想当大法官。”锡儿娘开心地说着。
“哎,你家旺松可有安排?”锡儿问着小桃红。
小桃红笑着对锡儿说:“袁老爷子早就有安排了,旺松七岁时,在苏州有个娃娃亲。前些日子,人家来信催婚,姑娘今年十九岁了,再不出嫁,一枝花就黄啦。今年选个吉日,替旺松把婚事办了,袁老爷子整天念叨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就是你以前说到过的那个婷婷?”锡儿问。
“正是。大奶奶说,自己也五十多岁了,状元楼这么好的生意,一年赚不少的钱,又有赵县长撑着,准备让旺松接手状元楼!”小桃红非常开心,得意极了,眉飞色舞地说着。
“大奶奶还说,把私塾转了出去,袁家往后由旺松掌门了。”小桃红骄傲极了,旺松掌管了袁家,自己的地位铁一般牢了。
“昨天,袁老爷子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哭了,伤心得很。我推醒他,问他梦见什么了,他说,梦见梅儿、竹儿、菊儿,又想起了二奶奶、三奶奶。
醒了,坐在床上,淌了半晌的眼泪!”小桃红对锡儿描述着袁通伤心的样子。
“二奶奶、三奶奶目前还好吗?”锡儿关心地问。
“二奶奶在香港,给竹儿带着孩子。竹儿的老公,很是顾家,每天去公司辛苦地上班,两个儿子都靠二奶奶带着。竹儿也在一家公司当文员,
前年,买了个大宅子,一家人还都好着。二奶奶经常让竹儿写信回来,说香港的金窝,比不上县城的草窝亲切。”小桃红继续说着。
“三奶奶和菊儿在美国生活得很好,家里住着别墅,光洋车就有五辆。
菊儿夫家有钱得很,公子原先是上海的一个大官。菊儿帮着老公打理公司,也生了一儿一女!”小桃红说着,脸上显示出羡慕的表情。
“有个秘密告诉姐姐,千万别对任何人讲。”小桃红忽然神秘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锡儿。
“姐姐对天发誓,决不对任何人讲。”锡儿认真对天发了誓。
“梅儿与赵林哪,虽然生了一个女儿,可他们早就分居了。赵林读研时,与同班一个苏北的女同学发生了婚外情,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女同学不知道赵林与梅儿是夫妻,而且女儿都有了,气得打了赵林两个耳光,哭哭啼啼地回国后,把胎儿打掉了。梅儿气得与赵林分居了。”
“哎,这个赵家公子,也太风流了,把梅儿欺负成什么样子了。”锡儿愤愤不平,骂着赵林。
“这事,赵县长还不知道。梅儿来信告诉她爹爹,赵林今年要回国了,在美国读的经济学,但不肯下力气,半瓶子的水平,也不好在美国立足。
赵林让梅儿别告诉他们已分居了,说,让赵县长和赵太太知道,说不定气出人命来呢!”小桃红生气地对锡儿说。
“梅儿分居那么多年,再婚了吗?”锡儿迫切想知道梅儿的近况,那个聪明、快乐、浑身洋溢着少女气息的女孩,一个让人喜欢而又难忘的女孩,在锡儿心底复活着。
“没有结婚,听说,梅儿读医学院时的一个同学,美国人,叫迈克,现在是医学院的教授,整日追着梅儿。梅儿说,她不喜欢也不讨厌迈克,美国人注重金钱,吃一顿饭花了一百元,迈克只付五十,另外一半要梅儿付哩!”小桃红喋喋不休,把锡儿听呆了。
“那算什么东西?日后结了婚,各自的钱归各自,除了床上需要,不就是个动物嘛!”锡儿愤愤不平,又悄悄地对小桃红说,“当年,姐姐看出来梅儿和大树有感情,天不帮忙啊!看大树和兰儿,如今多幸福,儿子黄德胜都已经十四岁了。”锡儿为梅儿惋惜着。
“这也怪我家大奶奶,一心想攀高枝哪。不过,没有梅儿去了美国,说不准,兰儿的婚事,大奶奶还要打破牌呢!”小桃红提起大奶奶,略带轻蔑和嘲笑。
“咳,咱们姐妹俩光顾着聊,姐姐都忘了给妹妹沏茶了,还是喝菊花香茶吧!”锡儿取出花罐,拿出三四朵干菊花,放入茶杯,又给自己同样准备一杯,随着热开水倒入茶杯,干菊花立时在开水中翻滚,上下浮动,缓缓地舒展出漂亮的黄色花朵,一股花香扑鼻而来。
坤林回到庄家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庄家村。一时间,小伙伴们三三两两地都往庄家跑来,像飞来一群麻雀,叽叽喳喳,问长问短,说说笑笑,简直吵翻了庄家大院。
大奶奶和世伯兴奋地招呼着,望着从小与坤林玩大的孩子们,一个个都成了小伙子,大奶奶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和自豪,自家儿子,就是个孩子王,虽不会舞刀弄棒,可身上就是有一股凝聚力。坤林就像一块磁铁,往庄家村一放,这十里八乡的小玩伴们再忙也要赶过来。
厨子在厨房里忙开了,大奶奶特地关照,要像吃年夜饭那样,做上一桌子菜,好好地庆祝宝贝儿子高中毕业。
桌子上,堆满了花生、瓜子和糖果,桃子、梨子和西瓜也不住地往桌子上放。世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望着高高大大、一表人才的宝贝儿子,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催促小伙伴们吃这吃那,跑里跑外地端茶续水。
最早到来的是黄德胜,人未进门,嘴里就喊着:“坤林叔叔,我爹让你晚上到我家吃饭去。”
李邱巴随后紧赶慢赶,还是让黄德胜先迈进庄家大门。李邱巴最早看到坤林和旺松骑着快马从自家村口经过,赶紧换了双跑鞋,一路小跑,也没赶上黄德胜。
春、夏、秋、冬的几个仔,见李邱巴跑着,嘴上还对着他们嚷嚷:“坤林回来了!”也一个个几乎夺门而走,尾随着李邱巴,进了庄家大院。
李邱巴坐在桌子边,一手啃着桃子,一手摸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对着坤林,一脸是笑。
小春、小夏、小秋、小冬等几个孩子,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八九岁,围着坤林叫个不停,一脸的讨好相。坤林笑嘻嘻地往他们面前放着糖果。
旺松看着这一切,感觉从未有过的亲切。不多会儿,春、夏、秋、冬四个庄家的本家也赶了过来。
坤林笑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这些长辈端茶倒水,大奶奶见状,大笑着说:“今天中午,一个都别走,都在大奶奶家吃饭。”
春伢子笑着:“大奶奶,今天都是坤林小时候的玩伴,我们长辈就不掺和了。坤林回来,多住些日子,这家家户户都会拉坤林去吃饭的,大家心里都高兴着哩!”
“是呀!大奶奶,小夏娘特别叮嘱,无论如何,也得到家里吃饭!”夏伢子接着说。
“反正,坤林啊,这次回来,几个老表家,每家都要去吃顿饭。你只要去了一家,其他人家不去,家家都会说闲话。”秋伢子关照着坤林。
“坤林,这位老表以前没有见过嘛!”冬伢子问坤林。
没等坤林回答,大奶奶笑着对冬伢子说:“冬伢子,这是袁通袁家的宝贝公子旺松,和坤林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班级,两个人跟亲兄弟一样。”
“哎呀,是袁家公子。坤林啊,到我家吃饭,一定要带上袁公子,记住了啊!”冬伢子笑着,热情地对坤林说着。
“各位长辈,各位老表,坤林无论去哪家吃饭,一定带上我旺松哥哥。”
坤林笑着,望着旺松。旺松被庄家村人的淳朴和真诚感动,笑着,不住地谢着。
春、夏、秋、冬四个伢子一起与大奶奶、世伯打了招呼,各自回去。
临出门,春伢子又对坤林喊着:“坤林,记得呵,一定要来吃顿饭,你婶婶特别叮嘱的啊!”
“咳,一定来的,问婶婶好。”坤林笑着回。
如何追书:
【友情提示】追书不用愁,免费领取红薯银币!
【安装APP】 戳这里下载客户端,在客户端内搜索:“126917”即可阅读,每日签到领银币,好书免费读!
【百度搜索】 在百度中搜索:红薯中文网,进入网站并搜索本书书号“126917”,即可找到本书。
微信内可长按识别
或在微信公众号里搜索“红薯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