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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回门

锡儿带着坤林,趁着黄大树与兰儿结婚忙碌之时,在庄家村住了三天。

明天坤林要上学校,锡儿和坤林必须返回县城。太阳升起来了,阳光洒满一地。坤林吵着、闹着,要锡儿带着去外面玩儿。

锡儿拗不过坤林,转身对大奶奶说:“姐姐,大树结婚三天了,大树爹又回来了,明天兰儿按理需要回门。一起去看看大树和兰儿,顺便着,妹妹也想去认一认大树的爹。”

大奶奶听完,转身对世伯说:“明天兰儿要回娘家,锡儿和坤林下午要回县城,正好问一下大树,下午去不去县城,如果大树明儿早晨不回县城的话,还得雇个马车,将锡儿和坤林送回县城。否则,坤林上学赶不上趟了。”

世伯对大奶奶说:“我看这样吧,坤林吵着要出去玩儿,我们几个一起,先陪坤林玩会儿,到了村口后,带着坤林直接去大树娘那儿,给黄秋生问个好,再与大树娘商量一下,大树结婚后,常住庄家村的话,这样就麻烦了,影响坤林上学。”

大奶奶“哎呀”一声,对锡儿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大树结婚后,这马车万一没有人赶,确实是个大问题。要不,直接让大树和兰儿住在庄家,再腾个房间出来,购置些家具,这样可以拴住大树和兰儿。”

锡儿对大奶奶说:“恐怕袁家会有想法。女婿到了门口,不进丈母娘家,兰儿也不住在娘家,让袁家不开心的。”

世伯点点头,对大奶奶说:“锡儿讲得在理,换了谁家,都不乐意。”

大奶奶笑了,对世伯和锡儿说:“放心吧,只要我们把大树和兰儿的房间安置好,大树住在庄家,我是大树的干娘,就如同住自己家里一样。

兰儿随她高兴,两边都可以住。你们想想,袁家四个奶奶加竹儿、菊儿六个女人,冷不丁住进个大树,家里会十分不习惯。至少,除袁大奶奶外其他几个都不会帮着袁大奶奶讲话的。”

大奶奶说得在理,锡儿笑着对大奶奶说:“凡事经姐姐的头脑一进一出,再难的麻烦事呀也简单了。回县城后,立马让我娘去县城家具店,挑些中意的家具回来。”

大奶奶笑着说:“这事情,还要看兰儿的态度。兰儿同意,基本上就顺畅。”于是,庄世伯将坤林抱起,几个人向家门外走去。一出大门,坤林吵着要下地自己走,世伯只好将坤林放下。

坤林跑到锡儿身边,拉着亲娘的手,往前走。庄家村有两条路:一条可行马车,从庄家宅院门口,可通县城;另一条是斜对庄家大门,沿两米左右宽的石阶,往下,通往村口,左右两侧是庄家村沿街民居和一些商铺。

坤林拉着母亲的手,一步一蹦沿台阶往下行,把大奶奶看得心惊对着锡儿叫:“别这样蹦,一不留神,会滚到山脚下去,伤了坤林。”

锡儿赶紧拽着坤林,吓唬地说:“儿子,你再淘气,亲娘不陪你玩了我回屋去了。”说完转身故作返回的姿态,手仍然紧紧地拽着坤林。

“亲娘,我不了!我这样走。”坤林拉着母亲的手,侧身一步一步地下着台阶。

“这就对了。”锡儿笑着,表扬了坤林。母亲一表扬,坤林来劲了,近二百步的石阶,不多会儿,便走到了村口。

村口,三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吸引了坤林的目光。坤林站在银杏树边上,踮着脚,伸出小手,对大奶奶嚷着:“娘,我什么时候能长得比这树高啊?”

大奶奶看着坤林淘气而又认真的样子,笑着说:“儿子,你今后呀会越长越高,超过你爹爹哩,但是,人呀,是不会长这么高的。”

“骗人!”坤林对大奶奶说,“我呀,就要长长长,长得比银杏树还要高!”说完认真地举起右手,拼命地往高处跳。

“这后面的房子干什么用的呀?”坤林指着庄家宗祠问亲娘。

锡儿笑着说:“这里面呀,都是庄家的人,有老祖宗,在宗谱上,已经把坤林也写进去啦!”

“就跟学校差不多。”坤林嘟着嘴说。

也难怪,县城的私塾是利用原先的一个较大的祠堂,和庄家宗祠也有点相像。几个人继续往前游玩着,乡村的一切景象对坤林来讲,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

庄家村村口不远处,有个池塘,有三十多亩,分布着几个石阶码头是村民洗衣的地方。水面上,长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菱,坤林看着,突然指着水面上的红菱,撒起娇来:“娘,我要吃菱角。”

坤林前些日吃过生的菱角,红红、尖尖的角,挺着个大肚子,剥去红色的皮,露出白生生的肉,吃进嘴里,又脆又甜。

大奶奶一听,宝贝儿子要吃菱角,这还不是顺手捞来的事情,赶紧跑向石阶。

锡儿赶紧喊道:“姐姐,稍慢些。”

大奶奶听到锡儿叫,用疑惑的眼光望着锡儿。锡儿蹲下身子,亲热地看着儿子的脸,对坤林说:“真想吃?”

“嗯!”坤林点点头。

“那你把亲娘教你的那段‘采红菱’背诵给爹爹和娘听。背了,亲娘也去采些给你吃。”锡儿开出了吃菱的条件。

坤林立马站好,头昂起,对着世伯背了起来。世伯听了哈哈大笑。

此时,大奶奶顺手摘了几颗,锡儿接过一颗,剥了塞进坤林嘴里。坤林吃得开心,撒起娇来,要爹爹抱着。

大树娘和黄秋生此时正在老屋客厅坐着。大树娘一脸愁容地对黄秋生说:“依照本地的风俗,兰儿明天该回娘家门了,带些什么礼品,让兰儿回门呢?总不能像我当年嫁给你时候那样,捉个鸡提只鸭。这亲家是大户,兰儿爹又是个大学问人,你看怎么办才好?”

黄秋生喝着茶,这几日刚找到回家的感觉,大娟像以前一样,拿主意的事情总要他定才行。

黄秋生思忖了片刻,对大树娘说:“大娟,家里有没有像样点的盒子?”

大树娘想了想,对黄秋生说:“有个竹笼子,还是以前你去木果河摸鱼用的。”

黄秋生笑了:“那个东西,只能装鱼虾,哪能放什么礼品啊?”

“送什么礼品?你有打算了?”大树娘问黄秋生。

黄秋生点点头,对大树娘说:“这袁家,那么大个人家,袁通又是个学问人,俗套的东西也看不上眼。兰儿娘,又是开状元楼餐馆的,见过世面送些个吃吃喝喝的东西,你前脚走后脚就送人了。他们家肯把兰儿嫁给大树,庄家大奶奶也没少花钱。看来,只有这样办了!”黄秋生似乎拿定了主意。

“怎么办?大树爹,你说话痛快点,好吗?”大树娘有些着急。

“你找块油布或者油纸,稍微大些,再找个竹箩。另外,弄些个花生、红枣,再扯块大红布来。”黄秋生不紧不慢地安排着。

“这些个东西家里都有。哎,大树爹,你玩什么把戏哩?”

“把戏大着哩,你去把院门关上,我变给你看。”

大树娘赶快跑到门外,四下张望了一下,把院门拴上。待回到客厅见桌子上放块石头,粗里粗糙的。

“送这?”大树娘吃惊地问黄秋生。

“嗯!”

“这一块石头是最小的,但也有十来斤重。袁家没嫌弃黄家,我们哩也不小气。”黄秋生自言自语。

“大树爹,你得考虑好了,万一袁家不识货怎么办?”

大树娘有些担心,依袁大奶奶的脾气,说不准,搬起石头往茅屎坑里一扔。

“这就怪不得黄家了啰。”黄秋生无奈地说。大树娘赶紧拿来油纸和竹箩,黄秋生麻利地将石块包了个严实,放在竹箩里。

大树娘又将红枣、花生放满,便将竹箩放在桌子底下。大树娘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黄秋生说:“大树爹,还是送些钱吧?万一要问起石头的来历,怎么回答?”

“我已经考虑过了,就说这块石头是我跑马帮用货换来的。我外出十八年了,发些小财,也没人怀疑。如果送钱,反倒影响大。”黄秋生笃定地说着。

“哎。”大树娘这才有些放心。

大树娘和黄秋生正在说着话,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哪个?”大树娘嚷了声,向院门走去。

“我。”门外回了一声。

大树娘赶紧跑出去,把门打开,庄家大奶奶的声音,几里路外喊一声就能分辨出来。

“秋生,庄家大奶奶来了。”大树娘对屋里叫着。

大奶奶和世伯、锡儿笑嘻嘻地进了屋,见到黄秋生,大奶奶眉开眼笑地说:“大树爹啊,你回来了,这个家就不一样了。你看大树娘,脸上明显有精神了。”

黄秋生笑着,憨厚地对大奶奶说:“要是没有庄家,没有大奶奶对我黄家的照顾,就没有现在的光景了。”

世伯笑着说:“大树是我们的干儿子,都是一家人,不讲两家话哩。”

大树娘连连回:“就是哩,大树爹,跟庄家人在一起,不说两家话哩。”

黄秋生连连点头。几个人坐下,大树娘忙着在桌子上放了些糖果、瓜子、花生,统统装在一个小竹匾上。

坤林来到新的环境,很好奇,围着桌子转来转去。锡儿一把将坤林抱住,坐在自己的腿上。

“噢,大树爹,这是庄家二奶奶,锡儿。”大奶奶笑着对黄秋生介绍起来。

黄秋生连忙笑着站起来:“二奶奶好!”习惯性地又拱起了拳。

世伯笑着说:“大树爹,走江湖长了,现在回家了,不需要这个礼节了。”

大奶奶笑了,问:“黄秋生哪,我问你,这十八年怎么过来的?”

黄秋生笑着说:“当年为了保护大树,我假意入了土匪的伙,在山上给他们养马,就是土匪看得紧,跑不出来。苦跟罪嘛,也没有多少,就是心里想家,遭罪。”

黄秋生轻描淡写地说着,几句话把十八年的事情一带而过。

“真是父爱如山哪。”大奶奶笑着称赞起黄秋生。

“我们家锡儿,争气得很,给庄家留了个根,是庄家的大功臣哩。”大奶奶笑着,称赞起了锡儿。锡儿红着脸,笑着,望了望世伯。

大奶奶此刻转向了话题,对大树娘说:“大树娘,今天来跟你和秋生商量个事情,大树婚后,我想在县城庄家,再腾间房,添些家具,让大树跟兰儿两个地方住住。袁家女人们多,大树去了县城,女婿住在这么个地方也不方便。”

大树娘说:“这个事情回避不了。大热天的,大树要住在袁家也确实不方便哩。”黄秋生点点头,认可大奶奶的说法。

“就是要看兰儿怎么讲了?”大树娘有些担心。

“哎呀,门对门的,兰儿高兴住哪边,都一样。”大奶奶似乎吃透兰儿,很有把握地说着。

正说着兰儿,兰儿和大树就入得门来。在院子里,大树就看见庄家几个人来看望自己的爹娘,感激地喊着:“干娘、干爹,你们都来啦!”

“哎哟,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大奶奶笑着回。

“大树,兰儿,依风俗习惯,明天兰儿应该要回娘家了?”锡儿笑着对两人说。

“正是,这不过来听听娘和爹爹的意见哪!”大树笑着回。

兰儿见到公公,有些拘谨,微笑着站在大奶奶和锡儿中间。

大奶奶开口了,说:“兰儿,你和大树今后住在庄家。回庄家村了住自己的新屋。回县城了,你娘家和庄家两边都可以住。明天让锡儿娘再腾间房,添置些家具,你看行吗?”

其实,兰儿聪明得很,娘家那么多女人,大热天的,在家随便穿着衣服,露胳膊露腿的。要是大树住在娘家,一个个都得穿着整齐,多别扭啊!以前几个姐妹上厕所,门只掩着,养成了习惯,这大树入住娘家说不定闹出尴尬事呢。

兰儿连连点头,说:“就是麻烦庄家大奶奶了。”

“咦——,兰儿呀,你嫁入黄家,就是黄家的人了。我是大树的干娘今后呀,别庄家大奶奶,庄家二奶奶什么地乱喊了,直接呀,叫干娘!”

大奶奶爽快得很,笑着说。

“是呀,兰儿,直接叫干娘,多好啊!”锡儿高兴,兰儿出嫁前,两人就聊得近哪。

兰儿甜甜地应了一声,对大奶奶和二奶奶叫了声“干娘”。众人被兰儿的纯真可爱感染,都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回娘家啊?”大奶奶问。

“大树说,坤林明天要上学,不能误,傍晚前回县城。”兰儿说。

“这样好,一举两得。干娘正担心,二奶奶和坤林晚饭前怎么回去呢?”

大奶奶站起身,对世伯和锡儿说:“我们也回家吧,留些空间,让秋生父子唠唠吧。”

就在大奶奶迈出门口的时候,突然,大奶奶转身对大树说:“大树明天你要穿戴得精精神神,让兰儿爹娘觉得,这个姑爷没有选错。”

说完大奶奶呵呵地笑着,与大树一家人招招手,出了院门,往自家方向走去。

大奶奶一行人走了。大树和兰儿坐下,大树开口问:“爹,娘,兰儿下午回娘家,礼节上有什么说法?”

大树娘笑了,对着大树说:“这儿啊,新娘子结婚三天后回娘家门礼节上无非带上些礼品之类的。娘回你外婆家时,就是你爹爹捉了个鸡提了个鸭,弄两个布袋一装,你娘往肩上一搭,这么回去的。”

黄秋生呵呵地笑着,说:“那时候,家家穷,多少人家揭不开锅啊!爹爹在外拼了个把月,才赚了些钱,买了鸡鸭后,个把月都白做了。”

大树娘娇嗔地对黄秋生说:“好了!好了!亏你还说得出嘴。”

黄秋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时候,怪自己不争气,搞不到钱确实亏待了大娟。

“兰儿啊,我和你公公给你准备了礼物,就放在桌子底下,你回了娘家不要马上翻出来看,直接拎到你的房里去,记住了!”大树娘笑着,面部表情显得神秘。

兰儿和大树往桌子底下看了看,见只有一箩花生、红枣,大树脸上立马不高兴起来了。

兰儿假装不露声色,心里面翻江倒海。心想,就一竹箩花生、红枣连一只鸡、一只鸭都没有,说话还这么神神秘秘,太寒碜了!这拎回家还不把娘气个半死?让二娘、三娘笑掉大牙呢?

大树知道兰儿心里不痛快,赶紧问娘:“娘,就这些?”脸上显得紧张。

“够了!”黄秋生笑着,不冷不热地说着。

大树见爹爹说够了,心想,这底下可能藏着钱哩。随即,弯下腰想把竹箩拉出来,手一拉,挺重,急忙推了推兰儿,说:“兰儿,你把竹箩拎出来。”

兰儿无奈,当着公婆的面不能对大树说些什么,怏怏地弯下腰,一拉,人差点前倾。

“好沉哩,这底下有重物。”兰儿对大树说。

大树笑了,对娘说:“我说哪,爹爹回来了,肯定底下放了钱财,爹爹多少啊?”

“一块大石头。这是爹爹在外闯荡十八年,才换回来的。”黄秋生骄傲地说。

“什么石头?”大树问。

“兰儿呀,回去后,你娘若嫌弃,你悄悄告诉你娘,这块石头,换了钱,最少可以买你们家的宅子。”黄秋生故作轻松地说。

兰儿一听,头都昏了,东南西北都辨不清方向了。自家的宅子少说千把块光洋,真是这样?公公简直是发了高烧说胡话。兰儿瞥了一眼公公感觉公公讲话虽然轻松,但看得出,讲这话是认真的。

“爹爹,这是块什么石头,这么金贵?”大树问着。

“这块石头,产自新疆和田地区,是难得的稀世珍宝,是块籽料。这是从昆仑山脉山岩石中,经激流千百年的冲刷,被寻玉者发现的。比同样重量的黄金都值钱。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啊。”

兰儿听呆了,将信将疑,心想,先拿回家去,反正爹爹学问大着哩便笑着对黄秋生说:“谢谢公公,给兰儿这么大的脸面。”

大树娘接着说:“大树能娶到兰儿姑娘,是我家八辈子祖宗修来的福分。钱财呀,都是身外之物。娘呀,就盼着你早日给黄家生个大孙子传宗接代哩!”说完嘿嘿地笑起来。

兰儿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望了望大树。

到了夕阳西下的黄昏,大树赶着马车,带着锡儿母子和兰儿往县城方向赶去。车厢内,装着玉石的竹箩放在兰儿的身旁。

大树和兰儿走了没多久,黄秋生起身返回院子,小心地将院门拴起,又对大树娘招招手,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只见,大树娘不住地点头附和着。

黄秋生走进大树房间,取出一只皮箱,打开后,将三根大金条和剩下的三块大玉石取出,大树娘拿来一卷油纸和细麻绳,将金条密密匝匝地捆了个结实。

大树娘将捆好的金条放在床上,黄秋生一手拿起一块石头,大树娘也抱着块石头,向院中马厩走去。

自从黄秋生离家,马厩十几年来一直未养过马。大树娘和大树将其收拾干净后,里面平时堆了些柴火。黄秋生回来后,将两匹快马养于马厩

内。一块大青石凿出的马料石槽依旧摆在老地方。石槽搁置在用乱石块垒起的石头礅子上。

只见黄秋生放下玉石,大树娘也将玉石放下。黄秋生稍一用力,将石槽的一端抬起,搁在地上,然后将石头垛搬下几块,将两块玉石垛了上去再将石槽搬起,搁在上方;又将石槽的另一端用力抬起放入地上,再从石垛上弄了两块石头下来,将玉石放入石垛,再将马槽搁在石垛上。

黄秋生做完这些,用手晃了晃石槽,石槽纹丝不动,这才拍拍手上的灰土,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在马厩的旁边,有两口埋入土里的大粪坑。大粪坑是江南农村常见的那种,用巨大的瓦缸埋入土里,缸口正好露出地面。农村人家倒马桶将污物直接倒入缸内,缸渐满时,污物盛出来,用来肥地。

黄秋生让大树娘回屋里,把大油纸包裹拿来。大树娘一会儿抱着油纸包走过来,黄秋生双手接过来,见四下无人,便捧起纸包,走到粪缸边蹲下身子,将油布包沉入粪缸内。

做完了这一切,黄秋生和大树娘回到屋里,大树娘端来一盆水,两人沾着肥皂搓洗着手。大树娘抬头,只见黄秋生边洗边望着自己,嘴角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大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撩起围裙边擦了擦,对着黄秋生说:

“亏你想出这么个主意,真是个属猴子的。今后,家里就是万一进了贼,鬼也想不到会跑那地方去偷东西。”

黄秋生很是得意,院子里有围墙,待在家里,透过窗户,别说来个毛贼,就是晚上进来只野猪,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大树驾着马车,停在庄家大宅门口,竹儿、菊儿在门口已经张望了多时,见兰儿姐姐到来,就像三年未见,对着屋里喊:“娘,兰儿姐姐回来了!”

袁通和袁大奶奶在屋里已等候多时,像亲人久别那样,迎到门外。

兰儿从马车上调皮地对竹儿、菊儿眨了个眼,笑着喊道:“爹爹,娘让你们久等了吧?”

袁通笑着,依旧习惯地捋着山羊胡须。兰儿娘拉过兰儿,盯着脸左看右看,笑着对大树说:“快进屋吧,厨子把晚饭都烧好一,众人都在盼着你们回来呢!”说完转身笑眯眯地对大树说,“姑爷,过来,一起吃晚饭。”

锡儿在车上,笑着对袁大奶奶说:“这丈母娘看女婿啊,真是越看越欢喜哩。”

大树不好意思,腼腆地涨红了脸,叫了声:“爹,娘,今儿家中有些事情,晚来一些时辰,让你们等久了。”

锡儿抱着坤林下了马车,坤林脚一沾地,一溜烟小跑,往自家院子而去,边跑边喊:“外婆,我回来了。”

锡儿娘闻声,喜得眉开眼笑,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抱住坤林,嘴里不住地念叨:“哎哟,外婆的乖宝宝,一去这么些日子,外婆天天挂念呢。”

袁通一家人簇拥着兰儿和大树,向自家院内走去。锡儿笑着对大树说:“大树,今晚你和兰儿,两边都可以住啊!”随后,锡儿转身回家。

大树点点头,拎着一大竹箩的花生、红枣,走进了袁家。

袁通的几个奶奶早就在客厅候着,见兰儿和大树进来,一个个热情洋溢地与两人说着客套话。

小桃红穿着整齐,长衣长裤,拉着旺松,对兰儿笑着说:“兰儿,今天中午,全家都没人外出,等你们回来哪!”

用人将茶端给大树,大树喝了一口,红茶加了糖,甜甜的。大树稍许安了下神,见袁家的女人们果真都穿着长衣长裤。这八月的天气,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虽说屋内宽敞通风,二奶奶的额头上明显有着汗花。

大树欲将竹箩放在客厅的角落,兰儿落落大方地对大树说:“这些个花生、大枣,家里都有,竹箩放这儿,碍手碍脚的,先提到我房间里去吧。”

大树明白兰儿的意思,忙不迭地随着兰儿上了楼。

二奶奶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话里有话地对三奶奶说:“瞧兰儿多懂事啊,这一竹箩的花生、红枣,摆在客厅,太显眼了。”

三奶奶也笑了起来,对大奶奶说:“不管怎样,这也是乡下人的一点心意。乡下人哪,心眼都踏实。”

小桃红看不下去,故意对着旺松说:“我们家旺松喜欢吃大红枣和花生哪?”说完还故意问旺松。

旺松趁机嚷着:“娘,我现在就要吃大红枣。”

兰儿和大树已经将花生、红枣装了一果盆,端下楼来,兰儿听到旺松嚷着要吃枣子,赶紧抓了一把,对着旺松说:“宝贝弟弟,姐姐剥了枣子喂你吃。”说完剥了粒枣子,取出枣核,塞入旺松的嘴里。

袁大奶奶知道袁二奶奶话里的意思,不就是瞧不起大树是个乡下人家底子薄,挖苦几句嘛,碍着大树在场,袁大奶奶也只能忍着。

袁大奶奶心想,兰儿回娘家,你就算穷,这鸡呀鸭呀也得带些吧哪怕弄几块腊肉,也比这山货好看些。这大树娘平时看着还算顺眼,现在看来,既不懂礼数,也不明事理。

这时,厨子上来问袁通,是否可以开饭了,袁通点了点头。

这顿晚饭,大树吃得别扭。兰儿娘只顾与兰儿说着话,问东家长、西家短的,桌子上,也没个人夹菜给大树吃。

大树只能憋着,脸上尽量挂着笑,憨厚地自顾自吃。一会儿,扒拉完一碗饭,对袁通说:“爹,我吃完了,去院子里透会气,屋里有些热。”

袁通笑着应允了一声。

晚饭后,大树对兰儿说,要回对门去。兰儿望了一眼娘,娘无动于衷。

于是兰儿笑着说:“明天你还要早起,坤林要上课了,我送送你吧。”

兰儿把大树送出门,冲着大树笑着说:“我家呀,是个女儿国,晚上我过来陪你吧。”

大树笑着说:“多陪你娘说说话,别操心我。”兰儿点点头,笑着目送大树步入对面庄家大宅。

夜深了,袁家人已经入睡。

袁通和兰儿娘推开兰儿房间,兰儿已梳洗完毕,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正用毛巾拧着头发上的水,身上洋溢着玫瑰香皂的气息。

兰儿娘眼尖,发现兰儿床边柜子上摆着一堆东西,上面覆盖着兰儿平时不穿的旧衣服。

“兰儿,柜上放的什么金贵的东西哪?”兰儿娘心里憋着气,故意调侃着兰儿。兰儿转过身,见爹爹和娘入得房来,连忙轻声轻脚地把房门关上。

袁通和兰儿娘已经坐在室内的椅子上,兰儿娘露出一脸的不愉快。

“娘,怎么啦?女儿又没招谁惹谁啊?”兰儿不安地对娘说。

“丢人丢大了!兰儿回娘家,按风俗来讲,黄家再寒碜,不至于弄个破竹箩,装上些不值钱的花生、大枣。袁老爷子,今晚二奶奶、三奶奶嘲笑兰儿的话,你不会没听出来吧?”

兰儿娘心里不平,在袁通面前发泄着不满,也是故意要让兰儿听到。

袁通笑笑,安慰着兰儿娘:“你呀,别多心,话要正面听。这么些花生、大枣,也是黄家的心意嘛。平时呀,你总会说,礼小情意深,真到了自己身上,又受不了了。”

兰儿此时轻声地对娘说:“娘,大树的爹爹,在结婚当天深夜回来了。”

“什么?”袁通和兰儿娘大吃一惊,兰儿娘索性站了起来,压低着声音问兰儿:

“是不是讨饭回来的?”

袁通说:“兰儿娘,你别这么门缝里看人,让兰儿说明白了。”

兰儿对着袁通轻声地说:

“爹爹,第二天早上,我和大树起得稍晚了些,尽管太阳老高了,还没见大树娘过来。大树有些担心,拉着我到了老屋,隔着院子大门,透过门缝,就看见了怪怪的事情。”兰儿略带神秘地说着。

“什么事情?你个丫头,有话直说嘛!”兰儿娘催促着兰儿。

“只见院子中央的枣树下,拴着两匹快马,一匹黑马,一匹棕栗色马这不明显有两个男人在屋里嘛。”

“两个男人?”兰儿娘看了一眼袁通。袁通正捋着山羊胡子,专注地听着。

“大树急了,使劲擂门。过了一会儿,大树娘才急匆匆地开门,见是大树,便说他爹爹回来了,大树一听爹爹回来了,就往里屋冲了进去。”

“后来呢?”兰儿娘问。

兰儿红着脸,说:“公公正在屋里睡觉呢,我站在屋外,不能进去只听见‘扑通’一声,大树应该跪下了,然后听见父子两人的哭声,屋子里就大树爹一个男人。”

袁通若有所思,继续捋着山羊胡须。

兰儿娘心急了,问兰儿:“这么说,一个人骑着两匹快马回来的?”

袁通此时想明白了,走到兰儿床前,掀开柜子上的衣服,只扫了一眼大吃一惊,连忙盖上衣服。

“怎么啦,兰儿爹,中了什么邪啦?”兰儿娘吃惊地问。

“去,把你屋里的手电筒拿来。”袁通急切地说。

兰儿娘弄不明白,袁通要手电筒干什么用,见袁通一脸急切和惊愕的表情,不敢怠慢,赶紧回房间拿了手电筒出来。

袁通接过手电筒,掀开衣服,对着大石块东照照西照照,用不着袁通多解释,兰儿娘俩已经发现,原来粗糙的石头里,竟神奇地出现凝脂一样细腻、透明的白色。

袁通接着回到书房,拿出放大镜,回到兰儿房间,打着手电筒,用放大镜细细观察,只见放大镜下,看到许多凹凸不平的小坑,像人的皮肤一样。

袁通坐到椅子上,久久不言不语。

兰儿对娘说:“大树的爹爹告诉我,这是最好的新疆和田玉籽料,能顶我家的宅子钱哩。”

兰儿娘听了一阵头晕,目瞪口呆,吃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真的。”袁通点点头,对兰儿娘说。

袁通见兰儿娘吃惊的样子,郑重地说:“这块宝石,就连赵县长家里都拿不出这上面的一个角。价值连城啊!”

“真是宝贝?”兰儿娘不敢相信,又追问了一句。

“这块石头,放在家里太不安全了,必须尽快消化掉。”袁通自言自语。

“怎么消化?”兰儿娘追问。

“我在苏州有几个文人朋友,他们和苏州老字号的玉器铺私交甚好。

我琢磨着,把这块宝石割十个手镯,四个奶奶和四个女儿一人一个,另外给旺松留一对,日后管用。”袁通把心里的计划向兰儿娘俩说着。

“这不行!黄家是给兰儿的礼物,怎么反而我和兰儿少了呢?”兰儿娘不依不饶地说着。

“这块宝石,我估摸着,最少可以割十五个手镯,多下来的玉石和掏手镯中间留下的玉石,也是价值不菲,那些都给你留着呢。”袁通安慰着兰儿娘。

“这还差不多。你说,我跟了你几十年,大大气气的,什么时候小家子过?就拿纳妾来说,我也没有反对过。”兰儿娘理直气壮地说着。

兰儿突然说了一句:“爹爹、娘,大树爹一个人骑了两匹快马,另一匹快马,莫不是驮着几大箱宝贝哪?”

“哎呀呀!”兰儿娘一听,惊得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袁通。

袁通沉思了一会儿,捋着山羊胡子,点着头说:“按情理推敲,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毕竟大树爹爹在外闯荡近二十年,能够骑着两匹快马回来,非一般人物。”

兰儿娘大喜,拉着兰儿的手,亲切地说:“兰儿爹,看来,兰儿选择大树是对的。我们家兰儿呀,天生就是富贵命!”说完呵呵地笑了起来。

“嘘——”兰儿急忙用手指对着嘴,示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让其他人听到。

袁通转过身,对兰儿娘俩说:“这事,不能走漏任何消息,更不能说与赵县长及家人知道,走漏了消息,说不定会给黄家和咱们袁家带来风险哪。”

兰儿娘俩不住地点着头。袁通示意兰儿娘回房间休息,顺手用衣服把玉石包起,费力地抱着准备离开。

兰儿娘忽然掉头,冲着兰儿说:“大树这人啊,娘现在真的是越看越喜欢了。”说完和袁通一起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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