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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吻

吃完中饭,大奶奶带着邱萍来到半仙家中。半仙见大奶奶带着邱萍而来,惊喜得不能自制,忙不迭地让座泡茶。

大奶奶一脸严肃,像审犯人一样面对着半仙。半仙从来没见过大奶奶这副模样,心里一害怕,这才回过神来。

“半仙哪,大奶奶带邱萍来了,你给搭把脉,说说邱萍哪儿不舒服大奶奶旁边听着哪。”

大奶奶脸上依旧冷峻严肃,目的就是让半仙回过神来,把半仙心里的颠劲压下去。

邱萍没等半仙开口,自己把左臂伸了过去,那如同羊脂白玉般温润的胳膊,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半仙掏出墨镜戴上,屋子本来就不太透亮。

大奶奶明白,半仙是怕乱了心智。

邱萍心里暗暗发笑,却不敢出声。

稍许,半仙松开搭脉的手指,像给大树看病那样,发问了:“你是不是经常经量增多,下腹坠胀?”

邱萍点点头。

“经常感觉到腰部酸痛、疲倦、精神不振?”

邱萍点点头。

“是不是周身不适,晚上睡不好觉?”

邱萍又点点头。

“八年前与你男人同房后是否常有低热?”

邱萍脸儿通红,不语。“此病已有七八年了,是女人病,不治很危险,恐命不保。”半仙半认

真地对大奶奶说。

“啰里啰唆,开处方啊!”大奶奶呵斥半仙。

邱萍见半仙句句切中自己的病症,果然名不虚传,抬头看着大奶奶眼睛里飘过一丝温存的目光。

半仙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地写下方子:败酱草二把,紫草根二把;

水煎去渣加入红糖,调匀服用。

写完,半仙交给邱萍。邱萍一脸感激,明显态度好转,连声道谢。

半仙说,此方子必须连服两个月,必然见效。

邱萍起身,准备谢辞半仙。

半仙突然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邱萍坐下,说:“为保险起见,可两种方子轮换。”

说完又挥笔开下了另一方子:金银花一把,败酱草一把:蒲公英一把,赤芍一把;枳壳半把,木香半把;水煎服,一日一剂,连服五剂。

大奶奶脸露喜色,对着半仙说:“说你是个半仙,一点不假。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天。邱萍不识药草,我看,你天天去邱萍家里,帮她煎药煲汤,你可有此善心?”

半仙大喜,忙不迭地说:“当然!当然!”说完大胆地摘下墨镜,盯着邱萍看着。

邱萍只见半仙看着看着,突然全身又是一抖,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三个月后,半仙终于用一顶大红花轿把邱萍抬回了家,当晚,半仙便失去了童子身,成了真正的男人。

后来,半仙生了个儿子,取名李邱巴,还当了乡长,这是后话。

刘生要去趟青山桥,他要关照玻璃厂的老板,还需追加五千个葫芦酒瓶,光是刘铜这儿的促销,订单的数量已经有七八十箱了。倘若七八十箱酒顾客消费了,那口碑一传十,十传百,估计“神仙酒”会立马红火起来。

刘生要走,刘银说:“爹爹,我送你去青山桥。”

刘生笑笑,摆了摆手:“去过一趟了,认得路,爹爹迷不了路的。”

刘铜转身对着刘生说:“爹爹,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生孩子,知道日期当舅子的,必须好好准备一下礼物。”

“快了,估计开春前后,你们就要当舅子了。”刘生一脸喜悦。

刘生回到县城,并没有直接去新宅子,而是从县城换车,直奔庄家村。

他知道,大奶奶盼望见他的心情,如坐针毡,上海方面的情况大奶奶不知道,依大奶奶的急脾气,知道得越早越好。

快到村口,刘生下了车,掏出五个铜钱,打发了车夫。此刻的他,内心十分轻松,事情办得顺利。刘生觉得,在大奶奶面前,既好交代,也有面子。

此时,已近暮霭时分,村口三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远远地看去,树梢接着天,天挨着树,茂盛的树叶绿中透黄。刘生突发奇想,这三棵千年银杏,高耸在村口,如果把后山、南山连起来看,就像一圈太师椅的靠背,整个庄家村就像坐在太师椅上,三棵大树,更像是神庙前的三根旗杆,凝聚着庄家村的精气神。

“真是个风水宝地啊!”刘生心里不觉感叹。

步入庄家,大奶奶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从客厅迎了出来,见刘生脸上带着喜悦,大奶奶春风满面迎着刘生。

“锡儿爹,终于回来啦!”随后,又冲着房里喊道,“世伯,锡儿爹回来了!”

庄世伯听到大奶奶喊声,也从房里快步出来:“没吃饭吧?这两天大奶奶不等到天黑,家里都不动筷,估摸着这一两天你要回来了。”

三人来到餐厅,用人将菜摆放在桌子上。

“大奶奶,鸡汤要不要热一下?都温了。”用人问。

大奶奶点点头,用人端起砂锅,重又回到厨房。

“先喝口茶吧。”世伯恭敬地倒了杯茶,递给刘生。

“秋收忙完了?”刘生问庄世伯。

“这段时间忙一点,已经差不多了。有一半的人家将谷子交了上来。”

世伯笑着回答。

“上海的事情怎么讲?”大奶奶问。

“很顺利,都是优质品,按五元光洋一担,厂里全收购了,下个月底前款子汇到钱庄的账上。”刘生一脸兴奋。

“你刚进门时,我就猜到了,你那脸上也藏不住。”大奶奶喜笑颜开。

“还有更好的事哪。刘银和刘铜会动脑子,在店门口搞起了免费品‘神仙酒’的活动,简直是人满为患了,应接不暇。光订单就下了六七十箱了。

我又去找了玻璃厂,追订五千个酒瓶。接下来看来不赚钱都不行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大奶奶和世伯心情大好。

“鸡汤好了吗?”大奶奶笑着大声地喊道。

“好了。”用人也兴高采烈,笑着把鸡汤端到桌上。

“一起来吧,把厨子也叫上,今天,大奶奶高兴,什么事情都顺心弄点酒,一起闹猛闹猛。”大奶奶建议。

几个人有说有笑,围坐一起。庄世伯和刘生喝得面红耳赤。

大奶奶喝了口酒,喜盈盈地对刘生说:“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县城看看锡儿。”

鸡鸣,天亮了。

大奶奶照例早早起来,沾着香樟树刨花浸泡的水,细细地梳着头。

上午,要和刘生、世伯一起去县城看锡儿。免不了要去袁通家串一下门。

大奶奶换了身新衣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年轻了几岁,不觉笑了起来。这二十年里,嫁入庄家,大奶奶帮着庄世伯,把门面撑到今天这个程度,实在是不容易。

窗外,依旧雾气茫茫,太阳不到山坡,这雾气不会散去。深秋的山里,年年如此,大奶奶都习惯了。大奶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家门口玩耍,老人们三五成群,谈古论今。她记得最清楚的话,是门口开茶馆的老伯说的。

在这个世界上,爱财、追财,是人的天性。天性,是任何人都无权剥夺的东西。那些胸怀鸿鹄之志者,追求的是天下,那是追求大财;那些大智若愚者,追求的是钱财;市井之人追求的是利;平民百姓追求的是温饱。

那么,她,是否属于大智若愚者呢?

大奶奶还记得,以前家门口来了说书的,身旁围着一大群人,说书的在讲“梁山泊”,讲着讲着,话锋一转,问一大群听书的,“梁山泊”里谁的本事最大?

大家众说纷纭,有讲武松的,有讲林冲的,还有讲鲁智深的。说书的哈哈大笑,说,本事最大的是宋江。

众人哗然,七嘴八舌地发表着意见。

“宋江矮冬瓜。”“宋江武功最差。”“宋江智慧比不过军师吴用。”

说书的依旧哈哈大笑,反问:

“宋江本事不大,何以当得头领?”

众人语塞。说书的一脸激动:“宋江是软绳捆硬柴,用仁和义两个字作为软绳,生生地把一百零八将捆得服服帖帖,这就是真本事。”

说书的这番话,打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因此,大奶奶往后的处事风格,就是两个字:仁和义。

想到这儿,大奶奶忽然又笑了起来。怎么想起小时候的事了?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大奶奶赶紧又照了照镜子:“哎呀,真的有几根白发了。”

大奶奶自言自语,用手拨拉着黑发,把白头发掩盖起来。

太阳爬过了山坡,大奶奶一行来到了县城。离家门百来米远,就看到大树拿着大扫把在门口扫地。

“这大树可真勤快啊!”刘生赞许道。

大奶奶却一脸疑惑,拉着刘生说:

“锡儿爹,这大树扫地,扫把却沾不到地呀。”

刘生顺眼望去,只见大树东扫一下,西扫一下,两眼时不时地张望袁家。

“心不在焉啊。”大奶奶一语双关。

车到门前,大树才发现大奶奶。“干娘好!”大树仿佛回过神,冲大奶奶叫了一声。

“哟,今天大树真神气。”大奶奶发现了端倪,只见大树一身黑衣黑裤,脚穿一双黑胶鞋,浑身透着英俊。

大树憨厚地笑笑,提着扫把,随大奶奶一行进得院内,锡儿娘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早晨就听到喜鹊叫,我想,今天大奶奶要来了,没想到,你们三个都来了。”

刘生走上前,问锡儿娘:“锡儿这些天可好?”

“好着哪,爹,姐姐。”锡儿已从房里出来,见世伯,说,“孩子在肚子里常踢着腿,想见他爹了。”

世伯笑着对锡儿说:“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大家说笑间来到客厅,用人泡了茶水,给每人倒了一杯。

“大奶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锡儿故作神秘。

“什么好消息?快讲来,大家听听。”大奶奶问。

于是,锡儿将与小桃红巧结金兰之事说与大奶奶听。说到最后,锡儿开心地说:“大奶奶,我才不要跟袁家结亲家哩!小桃红有本事,生了个男丁,锡儿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定是个男丁。”

大奶奶禁不住大笑,一时,客厅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姐姐,锡儿听小桃红讲,县城有家医院,专门接生,女的是个台湾人,嫁了个日本男人,两人是名牌大学的同学。这女医生,就是给小桃红接生的。”锡儿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羡慕。

大奶奶听出了锡儿的弦外之音,说:“妹妹,放心吧,姐姐知道啦!

袁家在这个医院生的儿子,咱们庄家也得要在这个医院生儿子。”

黄大树确实心神不定。

自从带着袁家的梅儿骑马受了惊吓,梅儿的影子时常在眼里飘来飘去。平时,黄大树压根儿就没有正眼瞧过梅儿,经历了梅儿贴身一抱,他的心仿佛被梅儿掏走了。

梅儿浑身透着少女青春的活力,那拥抱的一瞬间,坚挺的乳尖撞上大树的后背,让大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又惊喜又令人回味。就像孤身进入寂静的山林里,突然闻到“哗哗”的流水声,又像在无人的空旷处,

猛然听到拨动琴弦的乐曲声,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这两天里,大树有事没事,总是把宅门大开,或是扫地,或是修剪花儿的枝条,两眼不时地往袁家大门里瞅,他太渴望再次见到梅儿的身影。

黄大树不知道,梅儿这两天和大树一样,也是心神不定。自从无意中抱了大树,大树身上散发着男人的气息和温度,让梅儿回味无比。心里总有一头小鹿扑通扑通地跳,渴盼着想再次见到大树。

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前段时间,高中班的学长,县长的公子赵林,有事没事地跟自己搭话。赵林长得高大、敦实,虽说长的刀板脸,肉肉的,高高的鼻梁上戴着副近视眼镜,人倒温文尔雅,说起话来带着磁性,句句往自己心里撞。

梅儿不讨厌赵林,毕竟,长这么大,首次有男人离自己这么近,滔滔不绝地与自己讲一些新鲜的事。尤其是讲美国的自由女神像,这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巨型铜像。女神举着右臂高插云中,脚上残留着被挣断了的铁链,神态刚毅,宣布获得自由。赵林动听的描述,带着男人磁性的声音,梅儿听得入迷。

渐渐地,梅儿也喜欢听赵林讲述新鲜事。什么美丽的夏威夷海滩,海滩边洁白无瑕的沙滩,翡翠绿的海水,高大秀丽的椰子树,令梅儿无限地向往。

前几日,赵林送给梅儿一个精致的纸盒,用漂亮的红绸带系着,让她回家后打开。梅儿娘眼尖,发现梅儿手中的礼盒,问她买的什么好东西,梅儿不告诉娘,径直入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一探究竟。

只见一支金箔制成的玫瑰花,漂亮无比,静静地躺在礼盒内,好像花儿正为自己开着。

“玫瑰花!”梅儿惊喜地喊。

“金子做的玫瑰花谁送的?”梅儿娘其实就在门外,闪了进来,一脸灿烂。

“嗯,娘,别问好吗?”梅儿害羞,不肯告诉娘。

梅儿娘取出玫瑰花,仔细地欣赏着,嘴里还不断发出“啧啧”的赞叹。

“太漂亮了!”梅儿娘忍不住说。忽然,梅儿娘发现,金色玫瑰花的叶片上,刻着一行小字,“送给心爱的梅儿”,落款是赵林。

赵林?梅儿娘心里突然一动,那不是赵县长的独子吗?赵县长是状元楼的常客,梅儿娘熟悉。听赵县长讲过,他儿子高中毕业,准备去美国读大学,学习经济学,梅儿娘心里一阵狂喜。

赵县长是县城官场上的老大,除了呼风唤雨,出门左右伴随,家里面甚是有钱。逢年过节,送礼的排成长队。如果,赵林真是赵县长的公子,那么,袁家是走大运了。自己的女儿长得出众,论长相,那可是万里挑一,赵林看上自己的女儿,是袁家的福分呢。

梅儿娘笑容灿烂,夸赞说:“我家梅儿就是有眼光,赵林我见过,长得一表人才。”

“长得丑死了,猪头脸,刀板脸,不,棺材板的脸。”梅儿一口气,把能丑化的语言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他没有大树好看!”梅儿更着急,毫不掩饰。

“好看有什么用?女儿,记住娘的话,爱情不能当面包!”

梅儿正值青春叛逆期,偏偏听不见娘的话,话里话外都已经挑开了,梅儿心里似乎有了些许底气。她想接近黄大树,哪怕看上几眼,心里面也舒服。

黄大树比梅儿更着急,一天不见梅儿的身影,觉得日子如隔三秋。心头系着风筝的线,梅儿就是那风筝,虽然就在对门,却时不时扯动着他那颗激荡的心。

大奶奶和锡儿娘及刘生等正在屋里唠嗑,大树想遛遛马,沿着木果河畔,寻找些让他难以忘怀的记忆。

大树牵着马,轻轻地出了大门。梅儿此刻也在离门不远处,坐在二道门的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庄家的大门。见黄大树正牵着马儿出门,赶紧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

大树牵马时,忘不了瞅瞅袁家。只见梅儿如猫行一般蹿出来,心里一阵激动。

“大树哥,再带我骑会儿马。”梅儿轻声轻语,语气急促,还不时紧张地往家里看。

“上来吧。”大树伸出手,把梅儿轻松地举在马上,随即一跃而就,枣红马唰唰地跑开。一瞬间,跑得远远的。

黄大树任马儿自由地奔跑,不多会儿,马儿跑入了一片田野。弯弯曲曲的小路旁,杂草和野花并存。近旁的山坡上,依旧野花怒放,几棵野柿子树上,挂着许多小碗般大小的青青的柿子。

两人下得马来,互相注视着,黄大树不敢多盯着梅儿的脸看,心里面慌慌张张,如同做贼一般。

梅儿却是大方,指点着柿子树,对黄大树说:“大树哥,你看那柿子树,结了那么多的果子。”

“嗯。”大树应着。

“大树哥,阳光真好,暖洋洋的。”

“嗯,是好!”大树木木地应着。

只见梅儿俯身,随手摘下一朵蓝色的山菊花。

“大树哥,这花儿好看吗?”

“嗯,好看!”

“扑哧”一声,梅儿看着黄大树紧张的神态,笑了出来。

“大树哥,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梅儿近了一步,话语里带着挑逗。

“花好看,呵不,不,你比花好看。”大树惊慌,有些语无伦次。

两人在美丽的秋景里,如置身画中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想牵牵对方的手,谁都没有那个勇气。

“大树哥,回去吧,娘发现我不在家,会刨根挖底地问我的。”梅儿说。

“上马吧,坐前面还是后面?”大树羞红了脸,问。

“坐后面吧,让别人看见,闲话少些。”梅儿机敏地说。

黄大树一跃,上了马背,伸出左手,欲拉梅儿一把。

梅儿灵活,双手在马背上一撑,麻利地骑了上去。

马儿依旧奔驰,大树忽然觉得脸上软软的,香香的,热乎乎的,被亲了一口,顿觉浑身麻酥。梅儿凑近大树脸蛋,含情脉脉地对着大树耳边说:“大树哥,我的初吻给了你。”

黄大树整个人犹如喝了瓶烈酒,体内热血沸腾,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大喝了一声:“嘿——!”枣红马撒开四蹄,箭一般蹿了出去。

大树回到庄家新宅,刚刚进门,大树娘就出来,冲着大树喊:“快来吃饭吧,娘找了你一会儿,跑哪儿去啦?”

“去外面遛遛马。”

大树到了餐厅,见大奶奶边上有个空座,一屁股坐下。大树娘已从厨房盛了一大碗米饭,端给大树,大树脸儿通红,埋头吃起来。

大奶奶笑着,夹了一块腊香肠放入大树的碗里,又用勺子给大树舀了蒸鸡蛋。

“慢点吃,别噎着。哎,大树娘,大树今儿个脸怎么这么红?”大奶奶调侃着。

大树娘着急,伸手想摸摸大树的额头。

“娘,外面太阳烫着哩,晒的。”大树不情愿,胡乱地应付着。

大奶奶心里已经明白,在这么多人吃饭的时候也不好多说。大奶奶转头对世伯和刘生说:“吃完饭,休息一会儿,我去对面看看四奶奶。”

大奶奶独自一人,来到对面袁通家。小桃红见庄家大奶奶到来,一脸春风地迎了上来。袁通见大奶奶到来,甚是高兴,站起来打着招呼。

“庄家大奶奶,来得正好,快来帮我参谋参谋。”

“哎哟,袁老夫子,你这么大个学问,什么事情轮到我来给你参谋啊?”

大奶奶也是一脸春风。

“我呀,想了六七个名字,总觉得定不下来,你看,有袁旺、袁松、袁凯,究竟哪个名字好呢?”袁通一口气说了六七个名字。

袁通讲的名字定不下来,倒是真话。学问再大,给自己的儿子取名,那是定终生的大事。就像算命先生,本事再大,却算不了自己的命。

庄大奶奶说话爽直,快人快语。不假思索地脱口而说:“我看取名为袁旺松。这姓袁,那是顺着姓氏,是香火;旺,旺财、旺运,一个太阳加个大王,天下第一;松,取自青松,高雅、高洁。”

“哎呀,这名字好。”小桃红缠着袁通撒起娇来。

袁通透过老花眼镜,看着庄家大奶奶,思索了一番。庄大奶奶讲得对呀,袁旺松,这名字好记,朗朗上口,又有寓意,确实是个好名字。于是,笑着对庄大奶奶说:“这确实是个好名字,就这么定了吧!”

小桃红欢天喜地,抱着宝宝兜了两个圈,嘴里念叨着:“旺松,旺松,快快长,长大当县长。”逗得袁通和庄家大奶奶哈哈大笑。

庄大奶奶笑着,笑着,转口问:“四奶奶,帮你接生的那个医院在哪儿?”

“就在靠木果河,古石桥不远处,拐个弯,有个四合院,上面有招牌写着哪。”小桃红笑着回。

庄家大奶奶记住了医院的地址,过两周,她要去拜访一下那个女医生,把关系搞搞好。

大奶奶正欲回家,似乎想起了什么。“梅儿还没放学?”大奶奶故意问。

小桃红心直口快:“今儿赵县长的太太专门请大奶奶吃饭,赵家公子不久要去美国念大学。我家大奶奶带着梅儿一起去吃晚饭,刚走没多会儿呢?”

大奶奶心一沉,脸上不露喜色,故意问袁通:“梅儿出落得像芙蓉花,越来越惹人喜欢了。哎,该给她说个人家了吧?”

袁通笑着捋捋山羊胡子,正准备回答大奶奶,小桃红抢先说:“庄家大奶奶,县城的赵大公子恋着我们家梅儿哪。前段日子,专门给梅儿送了

支黄金打造的玫瑰花哪,漂亮得很!我去楼上拿来给您开开眼。”

“庄家大奶奶,您看,叶片上还刻着送给我心爱的——梅儿。”说完咯吱咯吱地大笑了起来。

大奶奶明白了,梅儿今天一定是去了赵家赴宴,十有八九是谈论婚嫁的事。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哪!两家未来结了亲,真是又有财势,又有权势。

在咱们这个县城,你们袁家,又是这个。”庄大奶奶装着十分兴奋和羡慕,冲着袁通竖起了大拇指。

袁通很得意,看得出,心里喜滋滋的。

袁通是文人,赵家首次请客袁家,他让大奶奶带着梅儿去,自己暂时不去,到时候,也有个退路。

庄家大奶奶告辞了袁通和小桃红,笑呵呵地往对面自家走去。

回到家中,大奶奶招呼世伯过来,然后,对着大树娘和锡儿娘说:“我和世伯回庄家村了,一大摊的事情,天天忙不完,刘生别急着回庄家村,你们在一起聊聊,顺便陪锡儿几天。”

然后,大奶奶用几乎命令的口吻对黄大树:“大树,把马车套上,跟干娘立刻回庄家村!”

大树沉默不语,不声不响地套好马车,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

回庄家村的路上,黄大树一声不吭,大奶奶唬着脸,一语不发。

庄世伯不知道大奶奶突然为了什么缘故阴沉着脸,也不多问。三人就这样,随着马车的颠簸,回到了庄家村。

其实,一路上大奶奶内心没有消停过,大奶奶心疼黄大树,什么样的姑娘不好找,偏偏喜欢上了梅儿。袁家老爷子是个大学问人,家财万贯,喜欢门当户对。黄大树又不会舞文弄墨,袁通这一关就过不了。袁大奶奶是开状元楼的,眼界极高,是个开门相逢笑,过后不思量的女人,眼睛里只有钱财才会发亮。当然,这些因素都不重要,想想办法还是能跨过去,关键偏偏是赵家大公子,万一梅儿真心跟了黄大树,那赵家公子得个神经病什么的,庄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别看赵县长平时温良恭俭让的,无论平民还是富人,见面总带着笑,遇到苦人家,偶尔还会陪着人家一起抹眼泪。

大奶奶心里明白,这些当官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惹恼了这些人,使个坏招,让你三更死,你绝活不到五更。

大树这个牛犊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赵县长发起火来,跺跺脚,能把庄家村踩到泥土里去。

大奶奶帮不了大树,心有不甘,又无良策,为了保护大树不受到伤害,才决定先把大树圈在身边一段时间,让大树回回神。

大树怎么理解大奶奶的用心?正沉浸在刚刚梅儿的香吻之中,神都没缓过来呢。

第二天,一家人围坐在餐厅吃早餐,大奶奶和颜悦色地对大树说:“大树啊,前些日子,干娘已经叫了包工队,正在给你砌楼房哪。”

大树一惊,盖房子这么大事儿,干娘怎么说动就动了?大树抬头说:“干娘,我娘可知道?”

“你娘我也瞒着哪,干娘让你回来,帮衬一下,干娘腿脚没前些年利索了,不可能天天盯着包工队。你今儿个起,每天去盯着,别让人家偷工减料。自家的事情,也要上点心了。”大奶奶教训着大树。

“哎,”大树顺从地应了一声,继而问大奶奶,“干娘,锡儿那边外出不便,我每天抽空去看个一趟,可好?”

“你呀,就别操这个心思了,把楼房盖起来呀,干娘再给你说个姑娘,早点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哪天你爹爹回来了,看到有了孙子,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哩。”大奶奶故意引开话题。

“干娘,我想最好在县城找个空地,简简单单地盖些房子,老屋正好给我爹、我娘住。”大树讨价还价,醉翁之意不在房。

“咳,”大奶奶叹了口气,对世伯说,“世伯啊,真是难为了大树了,大奶奶没用啊!”

庄世伯闻听大奶奶的话,真是云里雾里,弄不明白,两眼迷茫地看着大奶奶。黄大树隐约感到,大奶奶似乎知道自己的心思,低着头,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

大奶奶走过来,看了看大树,心疼地摸了摸大树的头,自言自语地说:“大奶奶真的没用,搞不定啊!”

世伯看着大奶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树喝了口稀粥,抬头望了望大奶奶,干娘的眼圈红红的。

大树心里发慌,他不明白,大奶奶为何事感伤。“吃完饭,你就上你老屋去,待在那儿,看紧些,有什么事,干娘会让人来找你。”大奶奶对着黄大树说。

“唉,大树听干娘安排。”黄大树诚悦地说。

黄大树家里的新屋一天一个样,施工队早起晚归,工地上热火朝天,十几个工人在包工头的组织下,砌墙拌灰,房子唰唰地拔地而起,半个多月时间,主体就已经完成。屋面正在盖瓦,室内的粉刷只需半个月便可完成。

黄大树配合包工头,拉着绳子,丈量着前院和后院的长度,等院子围墙打好,整个格调就出来了。

庄家村和邻边李家村不少后生有空没空总到砌房现场看看,内心充满着羡慕和妒嫉。

忙碌的建房日子,让大树暂时忘记了梅儿,思念之情仿佛也日趋减淡。

梅儿天天要上学,晚上回家又不出门。想见,也难。

黄大树即使干活时也总是这么想着,以此自我安慰。

这段时间,刘生回到庄家村,组织酒坊日夜加班,一口气勾兑了五千瓶“神仙酒”。前天,用船往常州送了二百箱。县城状元楼上个月用了二十多箱,零售商们前后又拿了三百多箱,生意十分兴隆。

刘生奉大奶奶口信,下午要黄大树一起去县城。得知消息,黄大树高兴透了,跳到河塘洗了个澡,换了套新衣服,干净利落地套上马车,在庄家门口等着大奶奶。

这段日子,黄大树有些怕见大奶奶,心里有鬼,大奶奶见面了,时常东一句、西一句话,句句往他心里戳,似乎知道黄大树心里的秘密。

大奶奶穿着体面地来到门前,上下打量着黄大树:“大树,上个县城,怎么穿得跟过年似的?”

大树低着头,装着在整理马车,心里却是慌张。今天,大树依旧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头上戴了黑色礼帽,脚穿黑色胶鞋,看上去不仅精神,更显得潇洒。

“进屋搬两箱‘神仙酒’带上,干娘要去趟县城医院。”

“哎,”大树欢快地进屋,轻松地搬了两箱酒放在马车上。

“走!”大奶奶开心地挥挥手,大树把马鞭轻轻扬起,枣红马熟门熟路,直奔县城而去。

两个时辰光景,马车来到了古石桥上。这是县城里不多的几座石桥,花岗岩的桥身呈拱状,桥畔两排石护栏,刻着各种人物形象,虽历经沧桑,依旧完整。

“坐稳了,干娘。”黄大树提醒着。黄大树拉紧马缰,马车缓慢地沿着斜石板车道下了桥面。

“向左拐还是向右拐?”大树问大奶奶。

这倒问住了大奶奶,小桃红告诉她,过了石拱桥,拐个弯就到了。也没问明是向左拐,还是向右拐。向左拐,是木果河畔的另一侧;向右拐,是县城的繁华区域。

木果河畔的另一侧,住着县城里的达官贵人,三五家结伴,圈个地,盖着房子,相互依靠,又热闹,更清静。夜夜枕着木果河水而眠,家家有着自己的石阶码头,或直直而入木果河,或弯弯曲曲通向河边,彼此相

隔不远,也是一道风景。

“向左拐。”大奶奶指出方向,大树左手一拉缰绳,马车沿着木果河畔缓缓前行。车轮碾压着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石板路旁,粉墙黛瓦的院落一个挨着一个,寻了一袋烟的工夫,仍然没找到医院。

“下去问问人家。”大奶奶关照大树。

大树将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路,停靠路边。没等马车停稳,只见一壮汉压低嗓音走近喊道:“往前,往前,这儿不能停车,赵县长正在午休哩。”

大奶奶往右侧一瞧,是一座和庄家县城宅院差不多规模的房子,宅子门口多了两个骑马石,县长大人原来住在这儿。

壮汉也识人头,见大奶奶端坐马车,神态安详,也是个非富即贵之人。

随即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敢问大兄弟,医院在哪儿?”大奶奶和蔼地问。

“就在前面,百来步路了,不远。”大汉献着殷勤。

“谢谢大兄弟了。”大奶奶笑容可掬。

大树轻轻拽了下马绳,马车缓缓地向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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