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被带到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个人,满脸横肉,手臂刺青。
“你找灵儿?”花臂男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锐利。
严冬点头,强装镇定。
“找她什么事儿?”
“向她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许润禾。”严冬如实回答。
平静的水面激起波澜,藏在水底的大鱼开始翻动身子,花臂对着耳机低声吩咐着什么,严冬听不太清,只听见零星的几个词:大数据,背景,调查……
显然,他们正在使用后台数据对她进行分析,一家私营酒吧也能凭借科技手段调查顾客的身份信息。
花臂对她进行了详细的盘问,还搜了身,确认安全后身后的酒柜缓缓移开,出现一个极为隐蔽的地下入口,他用眼神示意严冬下去。
这是一条接近75度角向下的阶梯式暗道,看上去很陡,两壁有灯。
严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身后的虎视眈眈没有给她任何退路。
她扶着墙壁战战兢兢往下走,背后的暗门悄无声息关闭,嘈杂声消失不见,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走到底是一道密封门,刚一靠近,移门自动开启,严冬的心骤然间提起。
这是一个奇怪的房间,像个密闭的盒子没有任何通风口,内部陈设极其简易,只有一张巨大的操作台横在中间。
严冬俯身下去查看,这才发现操作台和地面是焊接在一起的。
她预感到不妙,密封门已经合上,牢牢吸附在一起,就连指甲都抠不进缝隙里。
她用力敲打,制造不出一点响声,整个房间由一种特殊的金属材料打造而成,大脑反馈回来的信息很直白,只有两个字──危险。
“不要白费力气,既来之则安之。”一个五官如雕刻般清晰的白人男性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
严冬向后退了两步,男人走到操作台前,两条长腿相互交叉,身体倚靠操作台站立,垂下来的手夹着一根雪茄,冒着缕缕白烟。
“是谁让你来这个地方的?”他斜视着她,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我自己来的。”
“中国的古话,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皱了下眉,眯起眼睛吸了口雪茄,缓缓吐出浓烟,“你说你来找谁?”
“灵儿。”
“呵呵,”男人撇嘴一笑,送到嘴边的雪茄停在半空中,眼神似刀,涌出一股杀气,“提到灵儿那就太糟糕了。”
“你想干什么?”严冬的大脑飞速转动,求生欲迫使她撒谎,“如果敢动我一下,外面的警察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人笑了,一眼识破了她的小伎俩,“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严冬。”
“严冬?中文意思是严寒的冬天吗?”他故作遗憾地摇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多单纯的姑娘,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是来找人的。”
“我很好奇,你连撒谎都不会,怎么有勇气跑到这里来?”
“你想怎样?灭口吗?”
“嘘,我可是基督徒,”他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严冬闭嘴,“你们中国有个成语,叫一箭双雕,许润禾确实是把好箭。”
“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一支箭射杀两只雕,一只是灵儿,另一只不就是你吗?”
“不好意思,我想走了。”
“开什么玩笑,”男人瞪着她,露出一抹邪恶的笑,“你以为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到底要干什么?”
“实话告诉你,来到这下面的人,没有一个能出去。”
“我会死吗?”
“会,但不会死在我这儿。”他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虽然死亡是你们这些下等人的宿命,但作为商品,死了可就不值钱了,死掉的帝王蟹打一折都没人要。”
严冬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努力把自己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一股可怕的死亡气息笼罩在周围。
“听说他们直接把活人的脑袋锯开,”他瞪圆了眼睛,身上那股暴戾之气渐渐化为虚伪的哀伤,“人就跟小白鼠一样,都是实验品。”
脑袋锯开?实验品?这让严冬想起了什么。
“主啊,我的主,”男人在胸前划起十字,用母语祈祷,“最圣洁的父,求你从天上垂看我这个堕落的罪人,原谅我与魔鬼的交易,以爱之名接纳你的孩子。”
“你的主不会接纳你。”严冬回怼。
“闭嘴!”男人暴怒,将雪茄狠狠掐成两截,“你们这些下等人,贪婪愚蠢,死有余辜。”
“你是魔鬼!”严冬咒骂。
“很快你就会知道谁才是魔鬼,相对而言我可是天使。”
呸!严冬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
男人缓缓抬起手,擦掉脸上的口水,平静地说:“魔鬼是许润禾那样的人。”
“你胡说!”
“我主在看,在主面前,我不撒谎!”他指向头顶,语气凝重,“许润禾才是真正的凶手,可笑的是他还想充当良心发现的拯救者,这个窝囊废。”
“你在污蔑!”
“不接受也没办法,这是事实,你眼里的白马王子不过是别人的马仔,”男人歪嘴一笑,“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更不是好人。”
“我只是个生意人,这世上哪有不沾血的财富,我也不过是为了生存从魔鬼那里赚点人头费罢了。”
人头费?严冬震惊,双眸仿佛要渗出血来,人头二字让她产生更可怕的联想。
“我这颗人头值多少钱?”
“薄利,”男人竖起一根手指,“也就一百万。”
“拿了这个钱晚上能睡得着吗?”
“还行,一不杀人,二不偷盗,没什么好心虚的。”
“自欺欺人,你现在就是杀人、偷盗,你的主永远不会宽恕你,你会因此下地狱!”严冬厉声诅咒。
“Fuck!”伪善的面具顷刻间碎裂,他一把掐住严冬的脖子,顺着墙壁缓缓提起。
很快,严冬的脸肿胀得像个紫色气球,两脚在空中乱蹬,不一会儿就停止了扑腾,连哼哼声都没了。
与过去的很多次一样,她的意识漂浮到半空中,视觉和听觉几乎达到不受限制的地步。
她看见自己的身体被硬生生塞进一个巨大的皮箱,花臂用力摁她的头,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颈部骨节折损的声音。
男人去了隔壁房间打电话,声音越来越大,似乎与电话那头的人发生了激烈争执,并且提到了润禾。
严冬稍稍集中了一下注意力,感应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个女声,很熟悉。
“马礼奥,你犯了大错,如果她真的死了,连我都救不了你!”
“她自己闯进来,我哪知道她是谁?还以为是个女大学生。”男人解释,汗水湿了额头。
“你完蛋了。”电话挂断,传来忙音。
“Bitch,a liar.”男人大骂,神色恍惚,直愣愣地站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立即冲出去呵斥手下停止。
“立即给她做人工呼吸,一定要救活!”他命令道。
“可是呼吸心跳都没了。”
“别废话,照我说的做,”男人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真他妈该死,活见鬼。”
很快,花臂男汗流浃背,体力不支,“老板,要不叫救护车吧?”
“放屁,你有没有脑子!”
“可是,真不行了!”花臂气喘吁吁。
“妈的,这女孩是谁弄来的?”
“幺七。”
“幺七?上次那个灵儿也是这小子弄来的吧?”
“是的,老板。”
“妈的,这小子得处理掉。”
“我去办。”
“你也脱不了干系,底细都没摸清就敢往我这儿送?”
“老板,系统做过分析,女孩没什么背景。”
“没背景?她可是兰度的科学家!”
“科学家?”花臂惊呆了,“怎么可能是科学家呢?”
“都和巫婆确认过了,还能有错?”
“对不起老板,是我的疏忽,还以为又是个学生妹。”
“学生妹就可以放松警惕?”男人越想越气,“叮嘱过你们多少回了,目标是独身女,那些人类社会的寄生虫、流浪汉、瘾君子,只有这类人才能下手!”
“是,老大,我记住了!”
“光记住有屁用?管好你手下那帮蠢货!”男人非常焦躁,手指关节被捏得咯咯作响,“当务之急把尸体先处理了,越快越好,你一个人去办。”
“明白!”
严冬意识到再不回到身体里后果很严重,他们也许会把她的身体投进海里,或丢下山崖,麻烦就大了。
等到意识重新回去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仿佛就在几秒钟前她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
她被塞进了皮箱里,脖子像是断了,以极其别扭的姿势伏在胸口,身体很痛,剧烈的颠簸让她无法保持平衡。
外面的人吃力地拖着,隔着箱子能听见大口喘气的声音。
这一次,严冬发现自己对意识的掌控上升了一个台阶,尽管还不能自由出入身体,但从中体验到了更多的未知。
当意识出离身体后,对时间的感知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那里的时间更快,更抽象,像是经过折叠一般被压缩成了胶囊。
终于,皮箱被重重地扔在地上,严冬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脖子疼得直抽筋。
紧接着传来一锹锹挖土的声音,外面的人应该是在刨坑。
严冬从皮箱内部把拉链头一点点拨开,直到可以伸出一只手,她深吸一口气,一拉到底。
刨土声戛然而止,严冬大气不敢喘一下,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隔着皮箱开启的缝隙看见花臂正朝这边张望。
谢天谢地,他并未发现,朝手心啐了口唾沫继续卖力地挖。
严冬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掀开箱盖爬了出来。
眼前一片漆黑,没有路,全是荆棘,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划伤,火辣辣的刺痛。
她顾不了那么多,跌跌撞撞,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像滚雪球似的摔了下去。
周围一片死寂,山谷里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她并没有感到害怕,从小在山村里长大,什么没见过,对她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努力撑起身子站起来,在附近找了根树杈,支撑着身体,像个刚从前线下来的伤员,一瘸一拐,步履维艰。
天色渐亮,她终于看到山下的一条马路,她加快脚步,可越急越不顺利,不停摔倒,右腿膝盖上的皮肤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裂口。
这是一条山区里的水泥路,路面碎石丛生,坑坑洼洼,只剩下一只鞋,脚底板像是踩在刀刃上,每走一步都疼得厉害。
东方既白,月亮隐进灰蓝色里消失不见,太阳喷薄而出。
身后一辆农运车“突突突”开过来,她伸手拦下,怯怯询问:“师傅,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黄龙山。”男人惊愕地打量着她,“姑娘,你这是咋了?”
“迷路了。”
“我滴娘,这山里可有狼哩!”
“还好没碰到。”严冬苦笑,心想人比狼可怕多了。
“你现在要去哪儿?”
“S市。”
“我捎你一程,”司机尴尬地指了指车厢,“你看我这副驾驶堆了这么多菜筐,要不嫌弃,你就上后面将就一下。”
严冬爬上农运车的后车厢,挤在一堆装满蔬菜的菜筐中间,这让她感到无比安全。
冷风在耳边呼啸,大脑终于冷却下来,她努力回忆,纷乱的思绪渐渐明晰起来。
很明显,Shrine实为酒吧,其实是一个严密的黑社会组织,她不知道润禾与这个组织有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那个名叫灵儿的女孩因他陷入魔爪。
他在这场阴谋中充当了诱饵的角色,这才有了一箭双雕的说法。
这个组织的目标很明确,他们猎取的是一种以“人头”为单位的商品,商品即是人!
“人头”大多来自社会底层,因为只有这些底层群体不受社会关注,他们是真正的弱势,消灭他们等同于消灭蚂蚁。
这些人靠猎取“人头”赚取劳务费,目标是钱,不是杀人。
那男人曾不止一次强调自己是个基督徒,企图用宗教麻痹内心的不安,掩盖自己犯下的恶行。
至于那些“人头”会被卖到哪里,用来做什么,严冬不敢想象。
其中有一点相当诡异,关于那通电话。
她的身份从未在兰度正式公开,那家伙竟然通过一个电话得知了她的身份──兰度科学家。
莫非这背后的黑手与兰度有关?
严冬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缩,纷乱的思绪当中有一条格外清晰。
那些“人头”是用于活体实验!
灵魂深处的黑暗被扒开,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重新复苏。
她再次想起那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实验室,看见蓝色水箱里的幼女尸体,闻见了浓浓的药水味儿……
人类活体实验,多么可怕的罪行,在这样的现代文明社会,即便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相信,七年前她尝试过,换来的只是警察傲慢的无视。
兰度人脑量子计算与活体实验,两者一旦联系起来倒是相当魔幻。
严冬的大脑正在面临全线崩塌的危机,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无助和愤怒。
她疯狂摇头,拼命驱赶脑海中交织的魔咒,眼前弥漫着一片白茫茫的虚无,如同雾气一般扩散开来,浮现出一团黑色的幻影,幻影正在发生形变,变得具象,最终,汇聚成一张熟悉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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