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判断有两个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忙碌后,传来轻微的喘息,他们刚刚像是在搬东西,有重物着地的声音。
空气沉寂下来,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严冬能感觉到他们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片刻后,蒙在她脸上的黑布被扯掉,定了定神,眼前只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呢?”
“没有人。”
“不可能,我刚刚明明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你听错了。”这家伙明目张胆的撒谎,没有一丝心虚,严冬自知追问毫无意义。
“那是什么?”她注意到墙角多出的一摞半米高的相框,之前是没有的。
“不关你的事,”那家伙背对着她,用一条毯子将就盖住,“聪明人总是擅长装聋作哑,显然你不会。”
“我不是聪明人。”
“谦虚了,某些方面你无人能敌。”说着,他来到严冬身边蹲下,拎起她被捆绑起来的胳膊仔细查看,“这样下去可不行,连疤痕都没有。”
严冬顿感不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撕扯,她的胳膊像是被折断了。
“很疼吧?”他不动声色地问,裸露在口罩之外的皮肤看上去有些惨白,不像是正常人的皮肤。
严冬疼得汗珠从额头大颗大颗滚落,即便这样也没吭声。
“挺能忍耐的,”他缓缓拉下她后背的拉链,“太可惜了,多好看的一条裙子,脏了。”
严冬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明白,她强忍屈辱,瑟瑟发抖,借沉默与之对抗。
“鲜花、蜡烛,看来永远用不上了。”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后背的皮肤,冰凉且鄙陋。
严冬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混蛋敢对她行不轨,她就以死抵抗。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语气也变得伤感起来,“警察已经倾巢出动,能在阳光下行走的只有一个人。”
严冬心一紧,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某些方面你蠢得像猪,”他冷笑一声,“出去后如实汇报,不必害怕,因为你说的都是事实。”
“汇报?”
“警察会审问你,”他停顿了几秒,“答应我,只有一件事你必须做到闭口不谈,否则会很被动。”
“什么事?”
“关于楼顶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警察问起,就说出电梯后遭到袭击,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
严冬心一怔,胃里涌出大量酸液,她终于意识到这人是在帮她。
“那个女孩是意外坠楼,跟你没关系。”他又顿了一下,“但是,只要你把真相说出来,这个事就复杂了,楼顶没有监控替你证明,没人相信你说的。”
“为什么你不能替我证明?”
“监控是我破坏的,警察不可能采纳我的证词。”
“你为什么破坏监控?”
“现在说这些都迟了,她在用酒瓶袭击你的时候,你以为电梯到达顶层是巧合?”
“不是吗?”
“我的出现也是巧合?”
“我不知道。”
“我从黑夜里来,自然可以回黑夜里去,但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怎么活?”严冬哽咽,内心五味杂陈,他的每一句话现在听起来都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
“从这里走出去,安安静静的生活,在阳光下。”
“你为什么要这样?”恐惧在真实地消退,随即涌来的是心痛。
他沉默了,周围如死寂一般没有一点声响。
严冬看见了坚硬背后隐藏的柔软,神秘而闪躲,有着不可言说的孤独。
“你也是S大的吗?”她第一次对他产生好奇。
“S大里面圈养的都是虚伪自大的白痴。”
“是的,都是白痴。”内心生起一股心酸,她又想起许润禾,不禁怀疑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别自作多情了,”他轻哼一声,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与他分手是你迄今为止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你对我很了解?”
“当然。”
“你了解我什么?”
“超乎你的想象,比你对自己的了解还要多。”
严冬怔住,迷雾在飘散,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清晰,这应该是任何一个成年女孩都具备的原始直觉。
“你喜欢我?”她小心翼翼询问。
他没有立即回答,呼吸的频率明显变快,一股浓烈的男人气息笼罩在四周,严冬恍惚觉得有一双宽厚的大手抚在她背后。
“不仅是喜欢,还是拯救。”
“我不需要你拯救。”
“是你拯救了我。”他声音沙哑,浑身的桀骜彻底褪去。
骤然间,严冬的情绪急转直下,就像突如其来的坏天气,瞬间乌云密布,心脏不断收紧,揪成一团,如同郁积的火山口,一种可怕的情感在身体里涌动。
“给我一个理由。”
“爱需要理由吗?”
“需要!”
“那我可以给你很多种理由,多年前的偶遇,大街上的回眸,校园里的擦肩而过,前世五百年的姻缘,诸如此类,你想听哪个?”
严冬语塞,他太狡猾了。
“不要相信男人嘴里说出的话,真正爱你的人只会用行动去证明。”
“我不知道你理解的爱是什么,但至少我还能分辨,”她扭动了一下被捆绑的身体,“爱一个人会这样对待她吗?”
“这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严冬很想否认他爱她这件事,“别装了,你绑架我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这种无耻下流的幻想。”
“如果幻想能满足人的欲望,还会有犯罪吗?”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随即移动到更为黑暗的阴影里,“余生我也只能在黑暗里潜行,不会过多打搅你。”
严冬打了个寒颤,身体跌入冰窖。
如此怪异的表白,跟他整个人的气质十分契合,从他喉咙里蹦出的每一个字冷酷到极点,却又热烈到极致。
如果这就是人类高质量情感,未免太过荒诞,就像极具讽刺意味的黑色幽默。
她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种爱,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那簇阴影,蛮荒中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有着与自己相同气息的病态人格,敏感且抑郁。
生性孤独的人往往比普通人更渴望阳光,她喜欢的类型是许润禾那种暖阳般温和的男生,只有那样的人才可以帮她驱散黑暗,融化她心尖上的冰晶。
眼前这个人像是一个完全不发光的黑洞,拥有强大到能把人撕裂的力量,一旦靠近,任何物质似乎都会被吸入。
严冬看到自己跌入了黑洞,变成了宇宙中的一束微小粒子,速度很快又很慢,快到光速之上,慢到时空禁止,巨大的引力将她拉扯成一根长长的细线,无法逃逸。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拼命扭动,就像一条被搁浅的鱼。
他没说话,将刀背贴在她脸上,冰冷的金属感让严冬战栗不止,扭动得愈发剧烈,恨不得撑破绳索。
“这就是你说的爱?”她无法扭头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挣扎中依稀能分辨轮廓,如山峰一般冷峻的面部线条,在明晃晃的刀光下显得尤为冷血。
“别动!”他一声呵斥,手腕上的绳索被割断。
严冬惊出一身冷汗,摸爬着缩进墙角,绳索和皮肉分离那一刻她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痛得更厉害了。
“不要耍花招,想要离开这里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严冬抱膝缩成一团,以沉默对抗。
“脱衣服。”他命令道。
“什么?”
“脱掉你身上的裙子。”他又重复一遍,语气生硬。
强烈的屈辱感瞬间将严冬吞没,本能的求生欲让她不断向上爬,在这痛苦的挣扎中,最终她还是选择放弃尊严,将裙子一点点褪下。
“够了,”就在她刚要去解胸罩扣子时,那家伙突然喊停,语气中透着轻微的闪躲,“躺下,双手上举。”
严冬按照他的要求,躺到冰冷的地板上,深入骨髓的寒气让她瑟瑟发抖。
他举起一架相机,脸被挡住,胳膊上的肌肉块块凸起,线条分明。
一阵连续不断的快门声响起,咔嚓咔嚓……
相机闪光灯快速交替的瞬间,一道道白光照亮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她看见墙壁上悬挂的白板,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母与数字,只需瞄一眼就能明白,那是数学推导方程,不久前她也做过类似的题。
“披上,”他丢给她一条毯子,尽管只说了两个字,还是没办法掩饰他紊乱的呼吸节奏,“不想生病就裹严实点。”
严冬从地上拾起那条毯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顿感踏实且温暖,仿佛这样谁也侵犯不了自己。
“这是什么地方?”严冬问。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答,看来并不打算搭理。
“从空气中的湿度判断应该是地下室。”
“闭嘴!”他试图用寒冰般的气息封死这个话题。
“我想知道这是哪里!”严冬鼓足勇气,感觉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别那么多好奇,会害死你的。”
“我就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严冬不愿放弃,非常执着。
空气停止流动,昏暗中她能感觉到那家伙脸上露出的一抹狞笑。
他扔掉手里的烟头,走向墙角,不知道按下了什么开关,整整一面墙开始移动,随后出现一个更大的空间。
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
她反复琢磨,这味道闻起来并不陌生,她曾在S大的生物化学实验室里闻过,这是由于福尔马林浸泡尸体没有完全封闭挥发出来的味道。
对,就是这个味道,她揉了揉鼻子,她的鼻子一接触这种味道就会变得异常敏感,瘙痒难耐,不停打喷嚏,眼泪止不住地流。
“戴上,”那人递给她一个防毒面具,“你过敏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了。
这确实是一个生物化学实验室,与现代实验室不同,这里的机械设备看上去很古老,像是躺了很多年的老古董。
她缓缓走进去,来到一块呈半圆式隆起的显示屏前停下,控制台上有许多奇怪的按钮和手柄,透着浓浓的时代印记。
机器上的产品信息牌是俄文,严冬看不懂,只有日期能看明白:05.04.1976.
“这是研究什么的?”严冬抚摸着冰冷的金属台面问。
他提了提嘴角,透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摁下了控制台上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
机器像是启动了,发出两声低分贝的震动杂音,几秒钟后声音消失,屏幕跳闪了两三下亮起。
一个全封闭的透明容器缓缓从右侧墙壁里移出,里面盛有液体,是蓝色的。
他拂去容器表面的一层薄灰,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示意她凑近点儿看。
严冬没有多想,深吸一口气将脸凑近,这才看见微微晃动的蓝色液体里浮动的东西。
那是一具尸体,一具尚未发育的幼女尸体,皮肤下的毛孔与血管清晰可见,这绝不是什么人造塑胶娃娃,这分明是真人。
严冬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灵魂仿佛被魔鬼一下子攥在了手里,惊悚达到了极致,全身颤抖。
见她如此狼狈,他果断关闭了墙体。
“让你不要好奇,你不听。”他为她摘下防毒面具。
“那到底是什么?”严冬大口喘着粗气,寄希望于从别人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看得还不够清楚吗?”
“是假的。”
“不是假的。”
“可是,可是……那是个孩子!”
“是的,是孩子。”他的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小事,“如果她能顺利长大,现在应该跟你一样大。”
“她是生病死掉的吗?”
“不,很健康,比你我更渴望活下去。”他望向别处,眼睛里只有冷漠,“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过去,现在,未来,从未改变。”
“什么意思?”严冬不带灵魂的问,大脑停止思考,胃里翻滚着一股剧烈的恶心。
“你过去所受的苦,未来将遭受的罪,在这里都不算什么,至少你还活着,还有机会抗争,不是吗?”
“呕……”严冬干呕起来,摇摇欲坠的身体即将倒下。
他一把搂住,扶稳了她的身体:“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活体实验。”
“活体?活体……”耳边不停震荡着这两个字,全身的血液跟着沸腾起来,“这是一项什么研究?”
“早期的生化人研究。”
“生化人?”
“你可以理解成利用生物化学技术改造过的人类。”
“改造人类!”严冬震惊,混乱的脑回路渐渐清晰起来,“不,这不是改造人类,这是国家禁止的非法实验。”
“所以后来撤离到M国了,给M国带去大量财富,中国政府相当古板。”
“你们这是反人类!”
“反人类的事很多,每天都在发生,战争、奴役、种族灭绝、邪教组织等等,哪一个不是?”
“那就能证明这是正义的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非正义,”他的眼神变得坚毅,“当你真正认识到这个世界就知道这本是常态,真相远比你想象中的更残酷,活着不容易,好好珍惜吧。”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严冬感觉自己迷失在了荒原,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眼看向面前这个男人。
深邃乌黑的双眸缓缓靠近,她被他拥入怀中,宽阔的胸膛让严冬恍惚产生错觉,如同秋末的黄昏,微凉中浸透着温暖。
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严冬的意识变得模糊,她感觉自己再次漂浮到了半空中,那无处安放的灵魂如同微风中摇曳的烛火,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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