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遇到危险了吗?”一辆黄色出租车减速与她并行,为这寒夜带来温暖。
“有人追我。”严冬求救。
“上车!”司机猛地刹车,神情紧张地盯着倒车镜。
严冬拉开车门钻进去,如释重负。
出租车司机是个急性子,门刚关上就一脚油门跐溜出去,跟火箭发射似的,严冬的身体被甩进车后座。
“什么人追你?”
“不认识。”她吃力地爬起来,扭头望向车后玻璃,不见黑衣人。
“报警了吗?”
“没。”
“我来报警。”司机二话没说拿起手机拨打110。
“别……”严冬阻止,她竟然担心那家伙被抓,“不用报警。”
“为啥?”司机一脸疑惑。
严冬沉默,没有回答。
“你家住哪儿?我给你送回去。”
“我没家。”
“没家?那我把你送哪儿去?”
“S大。”
“高材生呀!”司机投来狐疑的眼神,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由这身病号服产生无尽遐想,“从医院跑出来的?”
“嗯。”
“啥病?”
“没病。”
“精神方面的?”
“不是。”
“一个姑娘,大半夜在外面溜达很危险……”司机大哥唠叨个没完,严冬疲于应付,纷乱的思绪已无力招架任何问题。
很快,车子到达S大门口,严冬没有立即下车,揉捏着衣角支支吾吾。
司机大哥是个细心人,看出了她的窘迫,大方地摆手说不要钱,并反复叮嘱以后不要半夜一个人跑出来。
严冬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下车后对着远去的汽车默默鞠躬。
宿舍楼大门紧闭,敲了两下不见任何动静,她不想搅扰宿管阿姨的美梦,站在门口哆哆嗦嗦,因为实在太冷了,不得不另找去处。
她朝着经常上课的教学楼跑去,那是一栋老楼,敞开式的,大门从不上锁。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去自习室或图书馆,那里有空调,会暖和一些,但她没勇气进去,担心身上这套病号服引来异样目光。
寂静的大厅透着古朴庄严,一级又一级的楼梯深陷在无尽的黑暗中。
顺着扶手往上爬,来到二楼,当手指触到冰冷的墙壁,严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穆子欣跟她说过这栋楼里死过人。
那又怎样,她默默安慰自己,即便有亡魂,那也不稀奇,又不是没经历过。
凭借记忆,她沿着黑漆漆的长廊又走了大概五六米,推开了那扇老式双开木门。
幽暗的光线透过玻璃照射进来,严冬本能地选择了教室后面靠墙角的位置。
躲进最隐蔽的角落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她大口喘息,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下来。
抬眼望去,窗外皎洁的月光显得格外凄凉,透出的冰冷像泉水一样抚过她的额头、脸颊,以及身体,战栗不止。
她抱紧身体,缩成一团,默默祈祷天快亮起来,寒冷和恐惧都敌不过身体的疲惫,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
睡梦中,他看见那个黑影又出现了,游荡在校园里到处找她,是一个比亡魂还要可怕的存在。
她害怕极了,拼命奔跑,可是无论跑到哪里,那个人似乎总能找到她。
“不要!”她大叫一声,站起,披在身上的一件黑色毛呢大衣随之滑落。
天已经大亮,教室里熙熙攘攘来了很多人,都在好奇地打量她,像在观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
脑中一团乱麻,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严冬神色恍惚,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病号服,又看了看滑落的大衣,心咯噔一声坠入谷底。
这件大衣?
她来不及细想,大家都在议论她,周围越来越嘈杂。
她的出现扰动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外界传言她死了,虽然没人见过正式讣告,但大家对此似乎形成了心照不宣的认同。
“你是严冬?”一胖女孩惊讶地问。
严冬想走,却被她一把抓住。
“你没死呀?”胖女孩口无遮拦,但很快反应过来,“对不起,外面是这么传的。”
严冬没说话,本能抓了抓刘海,试图挡住自己的脸。
“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你们班今天不在这里上课,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不用。”她一口回绝。
“喂,你的大衣!”
严冬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跑去。
出了教室,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她格外清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得那么沉,竟然一点没有感觉到寒冷。
那件大衣是谁的?
她抱紧双臂,瑟瑟发抖,一边朝前走,一边不受控制地喃喃低语:“不可能,不可能……”
忽然,胳膊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牵掣住,她扭过头,太阳在这一刻刚好升起,许润禾高大的身影掩映在柔和的阳光里。
逆光下,他的脸有些模糊。
“你回来了?”许润禾声音颤抖,大脑像是遭遇了雷击。
“嗯。”
“我还以为……”他欲言又止,这一刻他看到了内心的阴暗面。
“以为我回不来了?”
“不是。”他的身体顷刻间被兴奋、悔恨、羞愧占据。
真实的人性过于丑陋,可能连自己都无法面对,所以才滋生出了麻木和不忠。
这么多天,他悲戚地躲进黑暗里,从另一个女孩身上汲取能量,享受着似有若无的暧昧,以此减轻现实的痛苦。
在生死面前爱情如同浮沫般不堪一击,严冬的出现,令他羞愧,无地自容。
这个女孩就像生长在崖壁上的花,弱不禁风,却又无比顽强。
她和穆子欣是那么的不一样,他爱她的单纯,爱她的尖锐,爱她的偏执,爱她那一头扎进数学世界里的专注力,这些都是他没有的。
两个人相爱,爱的正是对方身上那些自己不曾拥有却很羡慕的东西。
但他始终找不到爱上穆子欣的理由,根本没有理由,更像是一种原始冲动下的叛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得不到的更想拥有。
他阻止不了内心的腐败,他觉得自己就像那散发着恶臭的蛆虫,下流且丑陋,竟妄想得到两个女孩的爱。
逃离的念头从严冬出现那一刻变得愈发强烈,不是逃离某一个人,而是逃离眼下的自己,逃离内心深处那个无耻、贪婪的魔鬼。
他们来到一间空教室,严冬披着许润禾的外套坐在靠窗的位置,许润禾坐在她对面。
“我离开多长时间了?”严冬问。
“整整一个星期。”
“这么久,真不知道那些混蛋给我注射了什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欲言又止,本能地回避这个话题,“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啊……嗯……”
“不用掩饰,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严冬充满深情地看了他一眼,“你瘦了。”
一句你瘦了让许润禾彻底破防,他趴在桌上像个孩子般啜泣,心底的愧疚和羞耻达到顶点。
严冬也哭了,这种情况下两人都没办法继续伪装。
“别伤心了,”许润禾递来纸巾,“好在安全回来了。”
“是的,都过去了,”严冬擦了擦鼻涕,“那天晕倒后我与你有过心电交流,还有印象吗?”
“呃,你说那个,”许润禾莫名紧张起来,“我一直不确定,总以为是幻觉,为此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嗯,医生也说是幻觉,不过他说是真实的幻觉。”
“什么叫真实的幻觉?”
“类似濒死体验,你当时正处于濒死状态,我能感知到你或许是因为我的大脑电磁场比较强。”
“不愧是医生,这确实是大脑电磁场作用。”
许润禾陷入沉思,这些天他总是半夜惊醒,严冬仿佛钻进了他的大脑和内脏,让他碾转难眠,无法平静。
“医生说出现这种情况跟人的体质有关系,据说有的体质确实更容易与超自然等离子体沟通。”
“超自然等离子体,”严冬重复,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词用得绝妙,鬼魂也能被科学的诠释。”
“心理医生是这么解释的。”
“我的体质与常人确实不一样。”
“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不要过于担心,不就出现了那一次。”
“在医院里也发生了类似情况。”
“医院?”
“就在昨天夜里,还与亡灵产生过心电感应。”
“是嘛……”许润禾感觉后背发凉,这个话题属实诡异。
“有些人的意识并不会随着身体的死亡立即消失,特别是当他还有重要遗言嘱咐家人时,他的意识体能量就会变得很强,并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他的家人不一定能感知到。”
“你感知到了?”
“是的,我的大脑真真切切感应到了他的讯息。”
“你与他进行了沟通?”
“嗯,但是他的意识体比较弱,很快就消散了。”
“有点像通灵。”
“是的,我的意识似乎能随时进入他们的世界。”
他们的世界?他们的世界在哪儿?
许润禾不想再听这神叨叨的呓语,他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严冬表现得像个灵媒。
窗外,阳光下,人们谈笑风生,不远处的草坪上还有人躺在上面享受大自然最美好的馈赠。
“真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世界在哪里。”
“也许就在我们身边,彼此重叠、互不干扰。”
“嗯,你认为那是个怎样的世界?”
“望眼欲穿的世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能形容。”
“望眼欲穿?嗯,好词。”许润禾敷衍地笑了笑。
“你觉得可笑?”
“不是可笑,是无法理解这种现象。”
“并不是现象,是真实的存在,一种以目前人类智慧无法理解的巨大存在。”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定,”许润禾妥协,他忍住没有发作,与严冬相处他如履薄冰,生怕刺激到对方脆弱的神经,“你说什么我都赞同。”
“你怕我?”严冬终于察觉到男友的情绪。
“没有。”
“其实你不用害怕,”严冬顿了顿,极力压制住内心奔涌的海浪,“我们现在……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许润禾提了下嘴角,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己无法说出口的话由对方说出来,让他如释重负。
严冬不安地等待着,精神上早已身首异处,她多么希望许润禾能反驳。
最终,她坠入到了可怕的黑暗中,希望彻底破灭。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放心,我会好好的。”严冬强迫自己微笑,心被拉扯成一根细长的琴弦,“什么时候去M国?”
“月底。”
“挺好。”她用尽全力绷紧这根弦,尽量不让它松弛下来,因为一旦松弛便如同大坝决堤。
此刻,她终于体会到杨教授的良苦用心,感情这洪水确实能把人活活淹死。
太难了,世上所有的关系都难不过男女关系,或许只有剥离掉这层关系,人才能变得无坚不摧。
不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有人为成功告白点燃了烟火,耀眼的花火在白日绽放,什么也看不见,如同她和许润禾的爱情,转瞬即逝。
这是一场没有说分手的分手。
如果一个孩子从没吃过糖果,他一定不会渴望糖果,不幸的是刚舔了一口就被夺走。
现在的严冬无疑就是那个孩子,她的认知被打乱,生活没了色彩,未来失去方向,生命只剩下孤独以及那一成不变的黑与白。
在最后的时光里,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弹奏一首不那么难听的欢乐颂,为她爱的人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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