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他们像恋人一样拾级而上，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因子。

严冬的体力有些跟不上，因为平时运动太少没爬多久就气喘吁吁。

“这就不行了？”

“行。”

“别逞强，让我拉你一把。”许润禾顺势抓住她的手。

这是第一次肢体接触，严冬始料未及，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像是被一股强大的电流贯穿了。

“你先走，我歇会儿。”她慌忙抽出手，来自掌心的温度似乎能将她点着。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

“需要我背你吗？”

“不需要。”

“过来，我背你。”

“都说了不需要，你走！”严冬极力控制心脏的跳动频率，严词拒绝。

“好吧，那我走了。”许润禾故意走远，逗弄这个女孩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这种半真半假的互动让他心情愉悦，他不会考虑这么做对一个单纯的女孩会造成怎样的刻骨铭心，更不会去想以后要怎么收场。

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笃定身后的女孩很快会追上来。

看着许润禾的背影，严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背后袭来一阵阴凉的风，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掣住，将她迅速往后拉。

严冬吓坏了，本能地尖叫，可嘴巴刚一张开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牢牢覆住，声音被阻隔在体内，求救不得。

她拼命挣脱，可越使劲背后那股力量就咬得越紧，就像一只楔子卡在了木头里，身体被牢牢捆绑。

这是一双男人的大手，没有太多肉，骨节挤压在皮肤上生疼，透过指缝严冬发出呢喃。

“别白费力气，没人听得见。”

耳边传来低沉的男人嗓音，普通话很不标准，严冬一听扭动得更加厉害，她害怕极了，无法呼吸。

“严冬！”外面传来许润禾的叫唤。

她扯开嗓门求救，充血的眼睛涨得通红，像一只垂死挣扎的羚羊，正被一头野兽死死咬住，轻而易举就能截断她的脖颈。

漆黑的洞穴透着慎人的寒气，坚固的墙壁阻断了声流，这是古代打仗用的藏兵洞。

“别叫了！”一股夹杂着男人气息的流体在耳边掠过，“再叫就永远别想出去。”

严冬顿时僵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许润禾的呼唤也已经远去，大概是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找了。

“恶，莫大于轻浮。”那人贴着严冬的耳朵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第一次约会就动手动脚，除了渣男，没人会这么干！”他继续说，粗重的呼吸伴随着浑厚的烟嗓使人感到窒息。

“真让我失望，没想到你这么随便。”

严冬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思绪乱成了麻球。

“你最好给我听清楚了，”那人又贴近了一些，像个变态似的在她耳侧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离那混蛋远一点！”

一阵鸡皮疙瘩，严冬觉察到这是一种极其邪恶的贪婪。

她想扭头去看，但脖子被牵掣住根本动不了，湿透的后背贴在那石头一般坚硬的胸膛上，令人作呕。

“你……你想干什么？”严冬吃力地呢喃。

“不干什么，我不想伤害你。”他的手有所松懈。

“那为什么还要抓我？”

“因为你病了，脑子不清醒。”

真是个疯子，恐惧占据了严冬的心脏，紧贴她的这具躯体正在向外释放炽热的能量，焦灼难堪。

“你会放了我吗？”

“当然，只要你乖乖听话，离那混蛋远一点。”

“好，我答应你。”

那人没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寂静中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

“记住你刚刚说的话，”他松开了手，“走吧，不要回头。”

严冬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哪里还敢回头，没有一刻停留，径直往洞口外面跑。

她吓坏了，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就在许润禾一把抓住她时，她以为又是那个变态追来了。

“混蛋，不许碰我！”她拼命捶打，发疯似的吼叫，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严冬，是我呀！”许润禾气急败坏，他已经上上下下跑了几个来回找她。

严冬哭了，许润禾本想埋怨她为什么乱跑，见情绪失控只好作罢。

“你这是怎么了？”

她一直抽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找不到你……”

“就这？”许润禾有些无语，不觉好笑，“好了好了，没事了，下次别乱跑就行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可能呢，只是走散了而已。”

许润禾没有往其他方面想，正要将梨花带雨的女孩揽入怀中，一男子与他擦肩而过，野蛮地将他撞到一边。

“谁呀？走路不长眼睛？”许润禾骂道。

男子停下，背对着他们，然后微微侧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

“我警告你，不要碰她！”

“你说什么？”许润禾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岔了。

“我警告你，不要碰她！”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神经病吧！”

男子猛地转身，如同一道闪电贴近许润禾的脸，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个女孩你配不上。”

许润禾一阵心悸，不由得向后退缩，“你……你想干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两粒黑眼珠子定定地注视着，虽然脸上蒙着面罩，看不出长相，但身上那股煞气让人感觉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亡魂。

严冬在一旁伫立，大脑冰封住，就连呼吸似乎都暂停了。

许润禾四肢疲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戾气震慑住。

“怕了？”阴森的眼神向下俯视，“是男人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没有向死的勇气，就不要随便招惹。”

紧接着，他又快速撇了一眼严冬。

“天黑了，狼出来了。”他顿了一下，隔着面罩也能想象出那背后上扬的嘴角，“别忘记你答应过的。”

他终于松开了许润禾，嚣张到气定神闲。

他们眼睁睁看着这家伙消失在夜色里，什么也不敢做，更别说追上去找他理论。

这一刻，严冬有些失望。

“你认识？”许润禾质问，脸色很难看。

“不认识。”

“那他说你答应了什么？”

“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被他抓了。”

“抓了？什么意思？”

严冬不知从何说起，努力定了定神，试图理清思路，想尽量以最简明且符合逻辑的语言阐述清楚。

“什么？他把你抓进了藏兵洞？”听到这里许润禾这才意识到危险。

严冬点头，神色恍惚，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来。

“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这不合理，那他为什么抓你？”根据严冬的描述，许润禾不得不往其他方面想，“之前见过？”

“没有。”

“不，见过，是他，公园门口逃票的那个混蛋！”

严冬心头一惊，她有印象，看体型、穿着确实是同一人。

“我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了。”

“什么？”

“你被跟踪了。”

“跟踪？”

“很有可能还没进公园他就跟踪我们了，是个变态。”

“变态……”严冬喃喃重复。

“你想想，他连几十块钱的门票都不肯掏，是因为没钱吗？绝对不是，就他脚上穿的那双鞋，售价上万。”

“上万？”

“那鞋是全球限量款，欧阳宙也有双一模一样的。”

严冬无语，没法想象一双鞋子能以“万”为单位计量其价值，简直匪夷所思。

“你再回忆一下他的装扮，领子拉得老高，除了双手全身没有一块皮肤裸露在外面，就连脸都蒙了起来，那是正常人吗？”

许润禾的分析很细致，像个刑侦警察。

“他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为了防止警察抓住他，他必须乔装打扮，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隐藏起来。”

“他为什么这样？”严冬还是没办法理解其行为背后的动机。

“有一种人是反社会变态人格，逃票、恐吓，恶搞路人，种种行为都只是为了愉悦自己。”

“愉悦自己的精神吗？”

“嗯，反社会变态人格很复杂，也很简单，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刺激大脑神经，体验兴奋，这样他才有活着的感觉，很变态。”

“城里人都这么变态吗？”

“怎么可能，那只是少数，我也是城里人，我变态吗？”许润禾反问，“我百分之百确定他是精神变态，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严冬沉默，这一点她并不完全认同，那双眸子透出的更多是执着与坚毅，并且是一种极为理智的坚毅。

“别为一个神经病破坏心情。”为了捡回丢失的面子，许润禾自嘲，“狗咬人，人不能咬狗，那种人自有人收拾。”

严冬没再回应，一个人自顾自向上爬，此时的她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回响的全都是那家伙的声音。

低沉、沙哑，阴郁中透着冷静，不像是变态，倒像是一个有预谋的冷血杀手，并且对自己很了解。

想到这里，严冬感觉毛骨悚然。

许润禾倍感受挫，自知是马后炮便识趣地停止了无谓的攻击。

严冬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熟悉，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初恋李晓晶。

他至今无法忘怀那个女孩，与严冬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的青涩、稚嫩，涉世未深，骨子里却透着成年男子都不曾拥有的坚持和独立。

正因为失去才更加想念，看见谁他都会习惯性联想到李晓晶，作比较也好，寻找熟悉感也罢，无形中总会照着她的模样寻找伴侣。

“无耻，约会时还想着前女友。”他暗自骂道，将思绪重新拉回。

不知是雄性激素的诱导，还是外部因素的刺激，此刻，他身体里爆发出的占有欲促使他急切想要证明前方那个女孩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