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无情，夜里一个劲地刮，不见停。

每一缕风落在赵素锦身上的时候，她都感觉浑身都是刺骨的冰冷，从头顶灌到了脚尖。

可她何等的倔强，哪怕牙齿直直打了寒颤，也不听任何人劝说，跪着便是跪着。

玲珑也算是个粗粝丫鬟，身子骨自然比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要硬朗些。所以跪了一夜，也只是觉得腰酸背痛，并未觉得冷。

天公不作美，今日乌云密布，说不定又要落雨。

赵悠之由于要去上早朝，所以会起得早些。一开门，就看到赵素锦跪在那，一脸虚弱的样子。气是消掉了一半，但总归是没全消。

“她要跪着就让她跪，等我下朝回府再说。”

这是赵悠之走前唯一留下的话。

好一个大公无私的父亲，他都不过问一下她为何会这么晚回府？只觉得是她做错了？

赵素锦心灰意冷，他是个什么样的父亲，她不是早就知道吗？何苦看在母亲的份上，去奢求他对自己还会有一丝丝的父爱？

那些都是给赵明珠的，从未怜悯过她半分。

从昨日晚膳起到现在，赵素锦滴米未进，也滴水未进。再这样跪下去，恐怕很快就会虚脱晕过去吧。

府里的人也没见过赵素锦这么的死心眼，让她跪着就真的长跪不起。如此有骨气，倒也是少有。

没人敢给跪着的主仆二人送吃的和水，他们还是怕会得罪郑氏，到时候可不是被赶出府这么简单的下场了。

郑氏手段如何，他们又不是不知。

晌午时分，天空响起来闷雷声。赵悠之今日又晚下朝了，不然这个时辰不可能不回来。这说明，赵素锦还是得跪着。

电闪雷鸣过后，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势磅礴，打在人的身上更是钻心的疼。

赵素锦抬起头，雨水很快模糊了视线，她闭起眼睛像是再享受这场雨的洗礼似的。将她可笑的、可怜的、可悲的念头全都冲洗的一干二净，彻彻底底！

可就算她的心受得了这大雨的摧残，身子却不行。很快她浑身冰冷，却滚滚发烫，整个人软在了地上。幸好用手勉强撑住了，不然她肯定已经瘫倒在地上。

“小姐，这雨好大。”玲珑的嗓子也喑哑了不少，“不如小姐回房去吧，让玲珑替小姐跪着吧，老爷应该不会怪罪小姐的。”

她艰难地摇摇头，却晃荡着难受。伸手捂住额头，才算好了些。

见她固执，玲珑也没说什么。小姐若想跪，那她陪着就是。就算双双倒下又怎么样？起码自己陪着她一起了。

慕容恪才在王府里养了半日的伤，心里便开始不安了。再加上屋外的大雨，更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听闻礼部尚书重女子德行，赵素锦昨日那么晚回府，会不会被惩治？毕竟是个女儿家，她受得住吗？

越往深处想，慕容恪愈发觉得一定要去赵府一探究竟。可是他伤得太重，完全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万一扯裂伤口，留了疤痕，那可就更麻烦了。

没办法，他只好派人捎信给比较可信任的五哥慕容赫了。自己也好心一会，借此解开他们之间的芥蒂。

虽然他想来二人有亲密举动有点不悦。

赵悠之刚下早朝，却发现外面下了大雨，不巧的是自己刚好没备伞。正想着解决的法子，慕容赫却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礼部尚书请留步，本王有些事想要同你说。”

他有点惶恐，连忙行礼道：“微臣参见端亲王，不知王爷有什么事要同微臣说。”

慕容赫摆了摆手：“这事比较复杂，本王派人送你回府吧，顺便路上和你谈谈。”

不好拒绝，赵悠之上了他的马车，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生怕慕容赫有什么事情要怪罪他，即便他为人清廉，也还是有些畏惧权势的。

“不知府上的大小姐近来可好？”慕容赫先旁敲侧击一下，说的太直白也不是他的性格。

好端端怎么关心起赵素锦的处境来了？他那个大女儿昨日才犯了错，今早倒也乖乖认错跪在了自己的房前。

只是现在……

赵悠之看到了这场雨有多大，心想她不会一直跪着吧？慕容赫看起来挺关心她的，如果看到她还在跪着，会不会怪罪下来？

想了太多，他居然没意识到自己没有回答慕容赫的问题。

慕容赫皱了眉，轻咳几声：“赵尚书？”

“微臣该死，请王爷恕罪。”赵悠之连忙请罪，“昨日小女夜深了才回府，微臣便罚她跪着。她性子执拗，怕是现在还跪着……”

如实招来总比含糊不清的好。

“本王想解释的事情，也是关于贵府大小姐为何晚归。昨日本王在街上遇刺，好在赵大小姐去喊了官府的人，才让本王脱险。那时本王受了点小伤，赵大小姐心地纯良，悉心安顿好本王才回府。怎么？到了赵尚书这，就成了错？”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并不知情。”

慕容赫摆摆手：“罢了，赵尚书还是陪本王一同去看看吧。”

到了赵府，他自行执了把伞火急火燎往里走去。不过他不大识路，还是顿了几步，让赵悠之带路。

果真和赵悠之说的那样，赵素锦确实还跪在那里，看上去撑不了多久。背影瘦弱，让人看了只觉得楚楚可怜。

“素锦小姐好生和赵尚书辩解一番便是，何苦委屈了自己。”慕容赫上前给她撑伞，“本王已经和赵尚书说了，昨日你是为了救本王而耽误了回府的时辰，素锦小姐已经不必再受罚了。”

“王爷说的是，素锦，快些起来吧。”

赵悠之像极了阿谀奉承的小人，巧言令色的样子让人看了恶心至极。

不知晓慕容赫为什么会替自己解围，亲自来赵府澄清昨日的事情，赵素锦不屑领情。但确实，她没那个必要再跪了。

“玲珑，扶我起来。”她的声音虚弱无比，借着玲珑的力才勉勉强强站了起来。只不过，两只腿还是再微微打颤。

她离开慕容赫的伞下，抗拒的意味十分的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