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后门自箍桶巷抄小路往东到里路就桃叶渡长铮吩咐小四去书坊准备自己与慕两等候渡口

小舟正靠岸艄公熟练抛缆绳套石柱上等船停稳少年敏捷跃跳到岸上青石板台阶颇为滑溜少年稳稳站住肃容乾坤定位日月重辉岂伊智力天命归

自己慕欢喜拉拉长铮衣袖连忙接巍巍成功本乎俊德神武文通明信塞这几句话南京明孝陵神功圣德碑上谦益挑来做切口也提醒家忘反清复明义

少年笑长铮老板慕少久仰名如雷贯耳鄙敢说‘神武文’之但盼‘能为聪明知’之父母厚望可惜鄙愚鲁笨拙惭愧啊惭愧

听少年掉文师兄弟两对望眼个忙问你怎么知我们名字？个追问你姓？

高平堂名声远扬东南沿海如雷贯耳我们闽粤两省书商同行们提起高平堂都赞口绝说老板愧氏后、门高足与少短短几年将这书坊打理得井井有条算科考类书坊等啊没有正面回答两问题而看看渡口络绎绝船只行笑嘻嘻客套我这次来带几套新书样本来讨教请老板和少赏脸审度赐教如何？

老板过奖长铮醒悟过来暗暗自责忙某介书生无可营生仰仗师父恩典以此糊口承江南学子厚爱同行捧场勉强混口饭吃可敢自高自老板千里而来必有所赐请至书坊容我拜读

慕有样学样文绉绉慕后学末进过奉父母之命跟师兄学习罢老板远客请吝赐教

谦逊与两并肩而行转身进羊肠小艄公紧跟其后驼个巨竹背篓路走路继续客套询问江南今年气候农田收成稻米价格图书市场行情乃至乡试数考官座师等等滔滔绝谈吐俗慕少年心热样样详尽回答介绍两谈得极为投机短短里路倒讲近千句话长铮旁含笑聆听对这位能为聪明知越来越好奇

小四很能干这会儿功夫已经领小五小六将书坊里外收拾干净门前尚有水渍书架上有几本书放颠倒益发显出几分忙碌中欢迎远客热忱时已将晚店里零零星星还有几位客三个伙计分头接待百忙中看到两位远来客连忙招呼接过艄公背篓放进客堂领他去歇息长铮、慕陪进客堂邀他去斗笠宾主落座

看面貌甚为年青但言行举止老方福建腔官话讲得颇为流利与慕纯真稚嫩恰好相印成趣长铮仔细回想当年国姓爷长相模模糊糊却无法比较像还像只好放下猜疑尽主之谊指河边名胜随意介绍乌衣巷王谢堂文德桥明远楼起身走到雕栏千负双手倚栏眺望停啧啧赞叹千年古都名虚传百闻如见等等

两只麻雀倏忽飞过停对面屋顶上叽叽喳喳秋风中伸头缩脑啄羽剔翎望麻雀煞有介事故作深沉吟哦唉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慕正门口安排小四上香茶和点心看到这幕愣住脸上表情非常古怪

想笑就笑呗 眼角瞥瞥慕更加本正经用忍得那么辛苦 慕再也忍住哈哈笑起来

丝毫以为意自顾自指夜色渐临秦淮河继续吟哦江上往来但爱鲈鱼美未知高平堂可备佳肴否？

这下连长铮也掌住起笑起来说我问过先祖高平曰斜阳幸无事沽酒听渔歌老板放宽心有酒有肉有鲈鱼

小四端茶盘进来见三个笑连忙伸头四下看看见毫无异样忍住又摸摸自己头脸以为有什么纰漏三更笑得前仰后合慕笑小四快去厨房问问鲈鱼下锅没？

长铮见小四脸懵忙含笑拦住慕小四板面孔放下茶盘走到长铮耳边低语几句小四桃叶渡本从小秦淮河畔繁闹街肆中混迹极机灵见说话、见鬼说鬼话那种刚才领艄公歇息三言两语已经打探到消息长铮愣住轻声问什么真延平王府小王爷？

扎扎手笑哥经之后依次聪、明、、智所以区区下才于延平王府中位列老四你说小王爷也有说逆贼之后恨得割下我头拿去换银子正好买鲈鱼就老酒？

小四目瞪口呆长铮慕笑得直起身又满脸慎重所以你们几位就别喊啥‘小王爷’我还老老实实当个有头‘老板’吧阵阵笑声惊得那屋顶上两只麻雀扑棱棱飞下掠过河水张皇而去

从结识那天那刻起就带来无限欢笑

长铮止住笑问敢问老板千里迢迢驾临金陵有何贵干？

有‘贵干’我啊千里迢迢跑来当然身负重任啜碧螺春嚼鸭瓤松子烧卖笑简单句话就来捣乱

听下来颇有理满清入关十几年随战火平息生活安定心渐渐归顺反清复明业越来越少提及毕竟有多少老百姓愿意再打仗呢？而连续两年北征失败国姓爷担心军士气会低落沮丧满清政府用说更要对江南加强防备肆抓捕反清义士以后光复业益发难所以啊派我来南京翻江倒海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明义士好惹笑嘻嘻讲看起来轻松惬意但语声中满决心个南京讲得自然而然

真么？那太好慕闻言很兴奋连忙问如今金陵和整个江南都鞑子天下可容易对付你准备怎么干？

‘你’怎么干笑看慕和长铮说‘咱们’怎么办？你们二位最熟悉南京我此捣乱非得你们两帮我可慕你有什么主意？

慕想也想立刻说我师兄归庄被抓对归祚明做和尚自称‘普明头陀’啊我听家母说过他和令尊国姓爷好朋友群书生那时常聚起高谈阔论点评时事都胸怀家国业归庄脾气火爆这十多年吃尽苦头也见改开口‘鞑子’闭口‘鞑虏’这被抓进牢里知要受多少罪伙儿都很担心呢

好那么救出归庄义士咱们第件任务笑我也听家父讲普明头陀年青时候最恃才傲物、桀骜驯；但书香门第自幼饱读圣贤忠孝节义最看重碰到这种非果然含糊

说眺望夕阳中波浪翻滚秦淮河吟诵

痛痛痛痛十七载圣明天子横尸长安

痛痛痛痛咏关雎颂徽音圣母抛首宫门没个老宫娥私悲悼

痛痛痛痛掌上珍小公主剑向昭阳倒

痛痛痛痛有圣德东宫砍做肉虾蟆

痛痛痛痛无罪过二王竟填长城窑

这归庄做首散曲《万古愁》极写清兵入关、明覆灭苦楚痛哭流涕像屈原般呼天抢流传甚广汉固然唱得呜咽伤心满同样乏同情伤感者据说顺治皇帝对此曲极为偏爱常让乐师唱和反思自家祖宗当日罪过后悔那时争城夺中草菅命以致生灵涂炭

长铮和慕跟默默吟诵被这声声痛痛痛震得心碎泪水可抑制涌上望秦淮河水视线模糊中无法平静方才谦益讲到子曰‘争以战杀盈野；争城以战杀盈城此所以率土而食肉罪容于死为什么千百年来难以改变？天下百姓何时才得安宁？

父王带兵常带我们念这几句每次伙儿都目跐尽裂士气振这仇定要报这耻定要雪总之咱们南京胡闹几场鼓舞心之余更让鞑子摸清咱们底敢轻举妄动这样对咱们军后面北征很有好处

年少血热沉稳如长铮稚嫩如慕听到能救反清义士、能为北伐出力都觉得兴奋连忙与商议如何营救归庄叫来艄公介绍这延平王府管家田川平国姓爷得力干将最有本事脱斗笠田川平看得出孔武干练虽然谦逊自称小小口音混杂闽粤还带东洋味；但长铮回想他篙小舟载秦淮河中平稳穿梭、招摇而来画面知这位管家绝简单

小四已经打听清楚归庄和同被抓几个秀才被关阳沟江宁府衙牢就原来明镇抚司辖下诏狱所距高平堂远约五六里路

慕焦急原来诏狱？哎呀那归师兄可惨这天还知怎么被磨折呢

笑别担心咱们今天就动手定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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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下丝丝缕缕飘脸上

你们两个还没睡呢？弓腰悄没声息溜过来毫客气躺两中间接从怀里取出个饭团掰成两半左右递给两饿吧？快吃点儿

太好我正肚饥呢慕连忙接过口吃起来长铮咽口唾沫轻声我饿都给三弟吧偏偏这时肚子争气咕咕咕咕叫几声

慕笑起来将手中半个饭团硬塞给他长铮再推辞点点咀嚼时伸头看看慕手上见他很快吃完又忙将剩饭团递给他慕急说你吃

耐烦拨开长铮手臂说对嘛让你吃就吃那么多谦让

三个总这样旦发生分歧争执定慕和联手对付长铮长铮知拗过他们两只好自己继续吃饭团边询问上面情形如何？国姓爷歇息吧？

没睡啦打个哈欠有搭没搭回答父王没睡正上面自家掌舵呢前几天风浪闹怕说今夜万能有点儿疏忽务必要顺利到达台湾

啊共两百多艘船呐全跟后面可能意慕赞成我每次回头看都觉得害怕这么多偌阵仗要打仗要吃要喝想想看要再像前天那样碰个风暴那连喝水都没吧？

所以啊头头脑脑们都上面忙连何斌也坐父王边上呢步也敢离 讲得轻描淡写何斌熟悉形路径跑多少趟会有事你们放心睡就等明天上岛吧

长铮细细嚼饭团听身旁两轻声讲话仰望黑黢黢夜空高远苍茫雨丝仍绵绵飘散耳畔海风呼呼此时回想秋高日爽、繁华喧嚣江南实知孰真孰幻？而明天真就要上台湾岛？

最早知台湾听师父讲《三国志吴书孙权传》和三国吴国丹阳太守沈莹《临海水土志向》非常久远千四百年前孙吴帝（公元三世纪）时候称台湾为夷洲孙权遣将军卫温、诸葛直将甲士万浮海求夷洲及亶洲也上万出海夷洲临海郡东南去郡二千里土无霜雪草木死四面山众山夷所居山顶有越王射正白乃石也此夷各号为王分划土民各自别异皆髡头穿耳女穿耳作室居种荆为蕃鄣土饶沃既生五谷又多鱼肉

那到底怎么样方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