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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归奇顾怪

慕柳恰好想到轻声询问听何斌说红毛鬼给台湾取怪怪名字叫什么‘福尔摩沙’真拗口如浮海夷洲呢

‘福尔摩沙’荷兰话叫法慕柳郑睿解释道红毛鬼从很远西洋来他们国家叫荷兰所属商号称为东印度公司荷兰占据台湾三十多年强征暴敛田税、生意税、头税、打鱼砍木税等各种税赋之外也强行推广他们荷兰语言、制度、甚至文字和宗教‘福尔摩沙’那当然台湾我们中国台湾

郑睿向来笑嘻嘻地洒脱讲十句话九句开玩笑与范沉稳苟完全性格;但声音肃穆语调斩钉截铁黑暗中看见他神情但那沉厚严峻裹挟海风和雨水中扑面而来

铮拍拍他无声中表达同样愤慨和决心

会儿郑睿接着道红毛鬼子自说自话与巴达维亚东印度公司总部蛇鼠把台湾只想从台湾搜刮财物同时觊觎附近琉球、朝鲜、占城、暹罗、吕宋、安南等地方些年台湾民聊生停地难民渡海逃那可都咱们同胞啊

铮赞同没错咱们次把台湾收复雪耻出气倒方面为光复业建立郑家军根据地;另方面万乘之国行仁政解民于倒悬三十多年台湾百姓可真受够

慕柳轻声道前儿出发前又看到台湾逃过来群难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可怜娃娃抓着母亲喊‘饿’我把领到馒头给他们抢得狼吞虎咽看着让心酸饿多少天

所以父王下之决心只许胜许败 郑睿说特意轻装粮食补给只带几天明天台湾岛就要举成功解救岛千万百姓

海风飒飒为郑睿呐喊助威铮张张口犹豫着忍住没说几天营里传言何斌认为金门到台湾就三四天路程国姓爷又想多装些火器弹药举拿下台湾所以粮食带少;而赶着风雨天出航浪险中强渡因怕缺粮军留澎湖被困住铮早悄悄问田川平田川平笑说伢子管那些相干便没下文所以到底也知传言真假郑睿么说看来竟然铮感觉心底颇当然兵法中说智将务食于敌如果举拿下呢粮食会着落吗

风雨颇凉慕柳往两身边靠尚未瘦小身体夜风中微微颤抖铮扯过自己棉毯他身慕柳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我想我娘和爹爹爹爹年纪我好担心

铮轻声安慰道别急很快国姓爷收复台湾稳固两三年就能再次北伐象前年样再打到南京我们就回家慕柳往毯子里蜷

三弟你别胡思乱想虞山先生德高望重身子骨直硬朗定会寿比南山郑睿笑道何况你们家里那么多佛菩萨保佑他杀生佛弟子呢

慕柳噗嗤声笑

谦益居士极为虔诚无论再忙每天早起来第件事就香拜菩萨做功课和十五必定到报恩寺中礼佛佛家五戒口口声声吃饭前都要念往生咒偏江南气候湿热尤其宅靠秦淮河边夏天蚊虫极多点蚊香也能杜绝谦益视拍蚊子为杀生只好任由其肆虐再热天也从头到脚衫裹得严严实实就那样仍常被咬得满脸柳如时常为此笑话他谦益以为忤反而颇为自豪香时多番念叨郑睿和慕柳南京时小孩心性为此没少笑过

幸亏师父信佛对咱们又极度信任才由得我们胡闹铮道回想起来蛮后怕二弟你胆子忒金陵那会儿多少事

什么好怕丈夫光明磊落敢作敢当郑睿恢复嬉皮笑脸得意洋洋地说更何况哪里胡闹都干正事还记得那时我第天到南京我们起做什么

记得当然记得高平堂朱漆雕栏前碧螺春浓香袅袅铮确认位延平王府小王爷郑睿身份示意小四悄悄去通知师父师母他们木爱徒四子到;却被郑睿拦住何妨救出之后再告诉他们

道理道理

铮和慕柳面面相觑兴奋得四目放光

****************

明诏狱臭名远扬以酷刑苛厉著称所谓进诏狱魂飞汤灭惨毒难言比起来连当时刑部监牢都被认为吝天堂之乐二百多年诏狱史几乎明官吏亡魂史其中惨死小官员计其数变成江宁府衙满清鞑子刑罚更严苛稍许宽和

鞑子宽和郑睿嗤笑你们忘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铮想起师父师母常常讲起惨烈往事鞑子攻进江南时残忍屠杀由得更加担忧心焦因为议论光复业被抓捕那现什么境况会已被酷刑折磨死也送半条命

好容易等到天黑酉时身影悄悄窜出高平堂竹影森森羊肠小路快步急行九月深秋弯残月挂星空依稀看得出身着清兵服饰领头把总很快出小道向北贡院街陆续些过往行脚步平缓下来郑睿咳嗽端着官腔说田百快点头前带路

慕柳听到他怪腔怪调住想笑铮连忙拍拍他示意镇定学着田川平样子簇拥着郑睿耀武扬威地走向阳沟监牢

将到监牢门口股森森寒意扑面袭来空中微弱月光星光知何时被厚厚云朵遮住远远只看见监牢门口几盏昏黄风马灯秋夜中照得牢房阴寒狰狞慕柳由自主地打寒颤铮也觉得腿脚发软喉咙干涩看看田川平镇定自若地步跨台阶迟疑地举手力拍门禁暗暗佩服

足足半盏茶功夫门里响起懒洋洋声音谁啊

田川平故意显出十二分耐烦两江总督府快开门两句声若洪钟震得风马灯晃两晃慕柳看看田川平目光中越来越多惊讶

吱扭扭打开中年狱卒打着哈欠问么晚什么事嘛明天说行么

命令谁敢拖明天田川平把推开狱卒转身点头哈腰地恭迎郑睿请移步江南府衙

慕柳范铮连忙配合地举高手提灯笼做手势

郑睿趾高气扬神态傲慢地吩咐头前带路直接去点视厅罢

延平王府小王爷气派俨然倒真像两江总督府官老爷狱卒看阵势敢怠慢连忙躬身前引路边小声地问田川平总督府何贵干田川平昂首慕柳范铮也默作声摆出总督衙门傲慢派头对迎群狱卒牢子视而剌剌地径自进检视

郑睿居中踞坐取下腰间金牌示意田川平出示给领头检校官——其自称王—-验看金牌沉甸甸面确然清两江总督府字样但两江总督府刚设新衙门金牌应该什么样谁也知道;王检校翻来覆去看半天真假

想想从没行公文、么晚带着金牌经历王检校迟疑着嗫嚅问道敢问公文

田川平冷哼扔出张白麻纸直接掉到王检校龙飞凤舞两行字墨迹尚未干透好几处模糊王检校瞪眼看作声田川平耐烦地道张千总手谕听说你们今日抓夫子庙乱议朝政秀才和尚吩咐我们带回府里审问

王检校小声问哪位张千总啊

田川平更加耐烦指着白麻纸道自己看识字么怎么混到检校官

郑睿冷脸道吩咐立等要审快点从小当惯小王爷郑睿自然而然地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敢质疑

王检校被训得低头无奈带狱卒小跑着去提很快远远传来快点没听见等么呵斥声

慕柳听见又想笑强忍着侧过装着看墙刑具夹板、坠石、颠凿、棒等看下来铁锈斑斑面沾头发血迹慕柳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冷笑意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心里只打鼓牢里要受刑自己行四被发现更危险胆敢冒充朝廷命官罪名肯定过啥乱议朝政

会儿王检校和狱卒们推搡着几戴枷犯回来前面五秀才垂头丧气袍皱皱巴巴发辫凌乱鞋子左右穿反也慌得知道但走最后位灰色僧衣、玄色芒鞋和尚虽然形貌并魁梧高但从容正气凛凛当然就十几年来坚持反清复明念念忘光复普明头陀

昆山与顾炎武最为相投因为性格古怪谐于俗被世称为奇顾怪世家子弟其祖父被赞为明文第家学渊源诗、文、曲、画俱皆极精扬州被清军攻陷时和叔父殉国牺牲冒险前往扬州费尽千辛万苦收回两遗骨葬昆山之后昆山领百姓闭城拒守城破时家妇女俱都殉节四处逃亡愿意剃发便出家为僧自号普明头陀继续反清复明家愁国恨对很多概念对于血淋淋现实所以虽然成和尚心底伤痛愤怒体现好奇疏狂脾性丝毫未改动辄纵酒狂歌而他才气也真高哭哭笑笑中文、短赋信手而成篇篇都佳作最为柳如佩服常说辈子拍马也追性鲜明自然免吃苦头仅昆山江南各处牢房他都常客相反其师谦益性格谨慎反清复明行动小心翼翼地露马脚尤其与郑成功往来联系更处处保密以免泄露;所以对普明头陀意疏远知道他沉住气秘密真被瞒过以为谦益心甘情愿投降满清早就认其为师父对曾经欲投水殉国师母柳如倒还存几分敬意日间贡院门口高谈阔论痛恨鞑子占我明疆土惋惜国姓爷两次北伐失败骂老天豪言国姓爷定当再度北伐届时光复江南、收复台湾话下豪言壮语之外也讽刺谦益种明哲保身甘心投降汉奸之后被抓也并当回事远比众秀才镇定牢中泰然自若

此时夜晚被提审秀才们以为要害怕要被流徙怀疑要被杀头惊慌失措依旧满出牢房时被推搡急啥么子覅要惹洒家好好江南儒生硬摆出鲁智深蛮横王巡检愿意节外生枝示意牢子们小心要惹他队伍最后从容缓步而来

田川平要过名录假意核对问到昂然道洒家普明头陀普天皆明普明

王检校斥道胆和尚知死活总督府面前如此放肆要命当心棒杀

铮心中句话看似凶狠实则提点;再看看神完气足昔日惨酷诏狱之中但毫发无损而且显然吃饱喝足半天点罪没受那么王检校竟然维护什么缘故动声色默默静观

回口横眉冷对田川平田川平理他呼小叫地对完名单让取枷换镣秀才拴成单独五花时视线落郑睿、范铮和慕柳三迟疑地思索回忆其中两何以面善铮并担心十几年间虽然常来金陵但没府和高平堂只偶然贡院街或桃叶渡边碰到过;少年变化快尤其慕柳今晚出门两又都特意脸黄粉可能认得出

郑睿板着脸名录掷给王检校就带走起身步往外走田川平牵绳头拉过串秀才示意范铮同样拽起

狠狠骂狗奴才

铮推喝骂少废话快走

慕柳也装出凶狠模样催促快走吵吵嚷嚷出

王检校劲喊走好伸头张望目送担心至极铮再次看看他琢磨王检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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