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好想家个暮春季节秦淮河碧油油只只黑燕自掠过拂起层层涟漪画舫逶迤来去穿过朱雀桥乌衣巷和王谢堂映两岸杨嫩绿杏花娇艳桃李芬芳还远处巍峨紫金山绵延城墙漫山遍野油菜花象副绝美图画我娘坐小轩窗下画画儿可再怎么画总及眼前风景好看

慕轻说只自言自语并没要求答复范长铮静静聆听眼前仿佛出现江南春景心底象那碧波样激荡起阵阵涟漪那家乡那故土

那里师父师母庇护宁婆婆照顾小四小五小六和小红小蓝热闹

兄弟两并排躺甲板身周密密麻麻躺起出征兵卒同僚鼾混杂风涛此起彼伏让两悄细语变若隐若现空时飘下点滴海四月深夜送来阵清凉

范长铮伸舌头舔舔落口边珠融化口咸咸带丝苦涩啊难怪慕想家连也样呢

江南管河还雨都绵柔清亮沁心脾甜范长铮记澄明矾颇贵师母为省吩咐下少用淘米洗菜濯衣服被子都到家门口秦淮河桃叶渡青石台阶走下去清波随意淘洗拎回来干干净净饮缸则常雨天接雨清澈见底烧开浇进茶壶随碧螺春点点绽开翠绿嫩芽茶香袅袅升起弥漫空真吓煞香

但那时候觉多稀奇珍贵范家庄同族百多户主业大都种双季稻养蚕织布摘茶炒茶；碧螺春几乎每家都春风张张巨大竹匾摊开来前后院放满满师父师母爱喝茶觉碧螺春比金陵雨花茶另风味；范长铮每次从范家庄回金陵必定带大筐碧螺春孝敬二老大爷爷赞成二伯三叔七嬢嬢也都成包成包送过来说难先生喜欢茶叶值什么多带点多带点长钧长剑长钰来南京时候总顺道捎来天南北闲聊时候讲到南方喝种金黄颜色茶叫什么乌龙茶兄弟们从没出国远门无法想象绿色以外茶只觉可思议可想象

范长铮那时完全没想到天会与慕跑到闽南参军更跨海东征那可想像金黄颜色乌龙茶喝到过止次酸酸涩涩些像海自由熟悉碧螺春那碧绿和清香竟然成脑回忆

回忆各种香味缠缠绕绕茶香花香草香野菜香青团香氤氲起成为江南味道总鼻尖脑海萦绕挥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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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宁婆婆新端茶壶热气尿尿碧螺春茶香混和金桂浓郁石榴芬芳河湿润弥漫开来师父恍如知呆呆杵庭院任由桂子扑簌簌落鬓发河衣襟

那日把你从救来看你榻昏昏沉沉我真心痛如割连忙请华大夫来华大夫担心孩子保住给你灌堆药你神志清会儿冷发抖会儿热烫手但管冷热直喊‘孩子孩子我孩子’你那模样哪里像什么争强好胜‘秦淮八艳’过同满城惦记自家孩儿无数妇女样只要孩子平安无事什么名权势输赢胜负都话下宁婆婆旁边服侍你停淌眼抹泪悄悄唤你‘乖囡囡快点好’也就像个担心孩子老母亲我看你们思来想去比起满城百姓天下苍生我个荣辱浮名算什么？

谦益抬头眺望桂花树双眼避开几视线我屈膝下跪将降书亲手呈给多铎我听见他哈哈大笑我看见他满脸鄙夷俯瞰我他身旁身后无数鞑子又意又轻蔑；之后朝堂我卑躬屈膝讨其欢心时候为救惜为他们撰文做诗难道比死艰难？

你强词夺理如跺脚道：我可没求你救我古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做当然要骨气要讲气节您老号称‘四海宗盟’先‘太冷’开城门投降后来又率先剃发让多少耻笑直到现老实告诉您老贡院门口大伙儿议论北伐失败时候就又提到事‘头皮痒’哼

南京城降之后为满清强制汉剃发改服事再起争执少汉痛哭流涕肯剃头但清政府绝放松出留发留头严令又谦益某天只说头皮痒独自出门会儿知哪里剃成满金鼠尾辫特意招摇过市为南京满城百姓再次做个屈节投降榜样惜自己成为千古笑料

究竟贪生怕死怯懦暂受胯下之辱勇气还怜悯众生宁可独入狱慈悲？范长铮看看感慨万千师父看看义愤填膺师母回想午高平堂那群肆意嘲笑谦益秀才们皱眉思索

头皮痒偏你记些谦益摇头苦笑再多说视线落到粉墙银色长髯和鬓发风飘浮神情又悲伤又恍惚

墙悬幅字前些日子谦益题首诗：

杂虏横戈倒载斜依然南斗华

金银旧识秦淮气云汉新通博望槎

黑游魂啼草白山新鬼哭胡笳

十年老眼重磨洗坐看江豚蹴浪花

十年老眼重磨洗坐看江豚蹴浪花 谦益喃喃自语音低几乎听见

范长铮与慕又对望眼都知如何劝解

师母振振词但师父没道理？他投降让南京城避免屠戮至少给所百姓个活下去可能个选择机会：愿意苟活于乱世能生活要为大明尽忠死节也尽可自便所以即使谈感谢谦益何至于群起嘲笑鄙视？十几年他承受多少白眼内心经历多少折磨煎熬？

种煎熬还开高平堂亲自题堂号

宁婆婆叹口气拎空茶盘蹒跚而去小红小蓝听到两位主斗口斗厉害早躲远远把小四也拉走癞痢猫跟宁婆婆颠几步喵停下卧回廊下眯起眼晒太阳

但如显然服气她向性子刚烈当年跳河殉国成她块心病对十几年满清异服生活她觉屈辱觉甘心；谦益投降讨好却被两次入狱遭遇更让她坚定反清复明决心此时望丈夫颓然模样怒其争之外千仇万恨起涌心头如忍住愤怒厉喝道：咱和您老好好说您老别装蒜个紧要关头讲什么文章念什么诗词归庄必须救您老要管那我管说聊袍角大步就往外冲

娘慕惊叫：娘你要干嘛？

干嘛我去救如眉倒竖：别说归庄咱们弟子门同门就算素相识只要他为反清复明被抓义士我也救

范长铮连忙前伸双臂拦住如好言相劝：师母可轻举妄动啊大阳沟监牢出名护卫森严您样硬闯无疑送死

去让她去谦益气直哆嗦个劲喊：她最能让她去她打遍天下无敌手

如闻言更恼怒把推开范长铮迈步便行慕连惊叫：娘娘爹师哥

怎么办？以如刚烈性子去还闯下滔天大祸？

谦益拦住如气把将案茶壶扫到顿时哗啦啦碎破碎卷杂谦益苍老喊让她去她最能让她去还慕连惊叫：娘爹师兄花格窗下悠悠荡荡打个转飘向秦淮河但秋日河波澜惊自顾自缓缓流淌像千年来见惯间喜怒哀乐点吵闹纷攘算什么？

片混乱范长铮急知如何好敢再拦如只能紧紧跟她身后突然如停下脚步微微侧头怔怔呆立慕扑去抱住她又叫娘

如却做个噤手势：嘘听

听？听什么？几个莫名其妙侧耳倾听

君江南行为君歌以喜龙盘山万曲练静江千里隐隐约约歌伴秦淮河自西面尽头远远飘来

什么秦淮河日日笙歌燕舞唱歌毫稀奇如干嘛大惊小怪连去牢里救归庄大事都放下？再看看谦益同样呆若木鸡站当动动

江山可空台星照吴古来王谢今周召风而间杨与郑万丈光相印煌煌聚宰府金陵何盛歌渐渐飘近

唱歌同于寻常柔靡娇弱秦淮河歌女亦同于无病呻吟煞介事贡院秀才首六百年前范仲淹旧诗唱豪迈遒劲涤荡层云歌者必然胸怀壮志大韬略

范长铮与慕约而同跑前推开花格窗伸头望去

日落西山天空晚霞散琦绚烂壮丽照秦淮河同样橙红片波光粼粼像千万条锦鲤欢腾跃动河两岸原本素净粉墙黑瓦乌头檐夕阳变成奢华画戟朱楼尽显金陵古城气势

叶小舟逶迤往来画舫和渔舟穿梭辉印河金色船尾艄公撑竹篙缓缓轻点下下击碎璨璨波光船头负手立位布衣少年戴范阳斗笠昂首挺胸歌与他夕阳身形样挺拔峭立气宇非凡：此去知己贤雅客情无边白云起江树明月逐江船

范长铮好奇望少年又担心回头看看师父师母如双目蕴泪谦益侧头倾听远处歌口唇无翕张知道说什么看他口型大？

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