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女帝那句“你……准备好了吗？”的低语，如同一片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宰相王安石脸色惨白，那双素来稳如磐石的手，竟在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言语上的最终审判时，女帝，动了。

她缓缓地，从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站了起来。

随即，在百官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下了九层丹陛。

高跟的凤履，以一种不疾不徐的、充满韵律感的节奏，敲击在光洁的金砖之上。

“嗒。”

“嗒。”

“嗒。”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精准地、狠狠地，敲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不再是君临天下的威严，而是一个猎手，在逼近自己猎物时，那充满死亡气息的脚步声。

“噗通！”

“噗通！”

整个太和殿的官员，无论品级高低，全都本能地、不受控制地跪伏了下去，将头颅深深地埋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剧烈颤抖，不敢抬头，生怕被那道缓缓移动的死亡阴影扫到分毫。

唯有王安石，被一股无形的气机死死锁定，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女帝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没有看他。

她径直走到了最先发难的那位左都御史钱振面前，将那份按满了血红手印的丝帛，轻飘飘地，丢在了他的面前。

“老大人，”女子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钱振的耳膜，“你为宫门外那五百学子泣血，可曾为青阳那数万百姓，流过一滴眼泪？”

她俯下身，那双美丽的凤目之中，没有半分温度。

“你口中的‘国本’，是圣贤书里那两行无关痛痒的字，还是能让边军吃饱穿暖、让国库充盈的两千万两白银？”

钱振浑身剧震！

他看着眼前那份写满了“叩谢张大人再造之恩”的血书，又想到了自己刚刚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碾得粉碎。

他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竟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当场昏厥！

女帝没有再看他一眼，目光缓缓转向之前那些附议的官员们，语气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风。

“刚刚是哪些卿家，说张煜‘妖术乱政’的？”

“站出来，朕想听听，这年产三百万两的‘妖术’，你们谁能使出来？”

“谁能使出来，朕今日，就封他做国师！”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刚还义正词严的官员们，此刻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地砖里去，生怕被那道冰冷的目光点到名字。

之前还铁板一块的王党与清流联盟，在这赤裸裸的利益与死亡威胁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化为一盘散沙。

女帝的脚步，终于停在了王安石的面前。

她拾起那份记录着天文数字的账本，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却又清晰地让所有人都听见，缓缓说道：

“王爱卿，你最大的错，不是与朕作对，而是你老了。”

“你的眼睛，只能看到士族门阀的田契，和书本里那套早已发霉的道义。却看不到这天下，早已不是你们的了。”

这诛心之言，终于让王安石从极致的恐惧中惊醒！

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那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同僚，此刻都如同温顺的鹌鹑，不敢与他对视分毫。

他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指着女帝，做出了最后的挣扎：“陛下！你这是以利诱国，以术乱政！非明君所为！你这是在饮鸩止渴！诸公！诸公难道就坐视此等妖后，败坏我大干百年基业吗？”

他试图唤醒那些清流文官，唤醒他们心中那点可怜的“风骨”。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女帝那一声充满了讥诮的冷笑。

她不再与他辩经，而是猛地转身，面向百官，高声宣判，那声音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雷霆，轰然炸响！

“宰相王安石，结党营私，蒙蔽圣听，阻断军情要务，意图颠覆朝纲！其罪--当诛！”

她顿了顿，那双美丽的凤目之中，杀机毕现，扫视全场。

“但朕念其三朝元老，赐其……全尸。着金吾卫将其拿下，打入天牢，秋后处斩！王氏一族，凡涉案者，一体锁拿！家产，尽数查抄，充入北伐军资！”

“遵旨！”

两名早已等候在殿外、如狼似虎的金吾卫上殿，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王安石的胳膊。

他们粗暴地剥去他身上那件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紫色相袍，如同拖着一条死狗，向殿外走去。

“昏君！你不得好死！你这是在自掘坟墓！老夫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王安石的嘶吼和咒骂声响彻大殿，最终在殿门关闭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太和殿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女帝缓缓走回丹陛，回到那张冰冷的龙椅之上，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看着下方战战兢兢、如同鹌鹑般的百官，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青阳大捷，张煜有功。传朕旨意，擢升张煜为户部右侍郎，加封‘青阳伯’，食邑三百户。”

她顿了顿，抛出了那句意味深长、让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官员们，心中又是一凛的最后指令。

“并……着其即刻回京。”

宫门之外，那数百名太学生，还整齐地跪在那里，朗声诵读着圣贤文章，等待着他们那场“为道统而战”的胜利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