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那句“天,说变就变了”的感叹,如同一片无形的阴云,还萦绕在国债司的上空。
他那双在宫中浸淫一生、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身旁的沈炼,像是在审视一头刚刚破笼而出的绝世凶兽。
而沈炼,只是淡然地将目光从皇宫的方向收回,仿佛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转向王振,脸上露出了一个毫无温度但却显得格外真诚的微笑,那笑容仿佛在说:欢迎来到我的游戏。
门外,百官们在恐惧中迎来了“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绝望,才刚刚开始。
“王公公,外面风大,不如入内堂一叙?”沈炼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谦卑,语气却不容置疑。
内堂之中,炭火烧得正旺。
沈炼没有绕任何弯子,直接将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推到了王振的面前。
“这是……”王振的目光落在文书封面上那行字上,瞳孔猛地一缩。
“一点小意思。”沈炼微笑着,那笑容在王振眼中,却比数九寒冬的冰雪还要冷,“国债司查抄所得,皆是国之财富。但陛下宵衣旰食,总也需要些私房体己。我提议,将所有查抄所得,分出一成,设立一个‘内承运库’,专供陛下私人开销。而这库房的钥匙,自然该由您这位陛下最信任的司礼监掌印,全权掌管。”
王振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几不可察地停滞了半拍。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张俊秀的脸上,没有半分谄媚,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商人般的坦诚。
沈炼没有用低级的金银去贿赂他,而是用他此生最核心、最无法抗拒的诉求--女帝的私利与他自身的权柄,作为利益的锚点,试图将他这条最忠诚的看门犬,也牢牢地绑上自己这条疯狂的战车!
“沈大人真是……为陛下分忧啊。”许久,王振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又尖又细,却多了一丝沙哑的凝重。
他这位在宫中浮沉一生的老狐狸,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寒意和……兴奋。
“王公公,您是为陛下分忧,我是为陛下聚财。”沈炼的笑容愈发真诚,“我们,才是一路人。”
王振缓缓点了点头,收起了那份足以将他从“监工”变成“合伙人”的文书。
他默许了。
就在王振坐下的那一刻,沈炼当着他的面,对门外侍立的张恒,下达了一道足以让京城官场再次地震的命令。
“传我命令,召谢氏钱庄所有掌柜一刻钟内到此。”
片刻后,几名谢家的老掌柜战战兢兢地跪在堂下。
沈炼看也未看他们一眼,只是将一份早已备好的最后通牒,轻飘飘地扔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你们新主人的第一道命令。”他的声音平淡,却字字如刀,“即刻起,谢氏旗下所有钱庄,向所有官宦背景的债务人,发出最后通牒――三日之内,必须还清所有本息。逾期者,将由我大干国债司,派专人‘协助清收’。”
老掌柜们浑身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王振坐在上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他却浑然不觉。
他惊骇地看着沈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狠!
太狠了!
这是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屠杀!
无数刚刚才砸锅卖铁、凑钱“认购”国债的官员,瞬间发现自己最大的后路被抽断,陷入了被钱庄和国债司两面夹击的绝境!
哀嚎遍野,仿佛已在耳边响起。
京城,国子监。
孔圣先师的石像下,气氛悲壮肃杀。
数十名须发皆白、身着孝服的清流言官,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带领下,齐聚于此。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自己的官帽,脸上写满了以身殉道的决绝。
“国贼当道,祸乱朝纲!我等食君之禄,不能为君分忧,反坐视奸佞横行,愧对圣贤教诲!”老翰林声泪俱下,声音嘶哑而悲愤,“今日,我等便在此挂冠而去!以我等之去,换朝堂之清明!若朝政因此瘫痪,便是逼那女帝,清君侧,诛国贼!”
“挂冠!挂冠!”
数十名官员齐声高呼,将手中的官帽一一摘下,郑重地放在了孔圣像前的石阶上。
一场悲壮的政治抗议,在无数闻讯赶来的太学生们敬佩的目光中,达到了顶点。
就在此时,一阵不合时宜的马蹄声响起。
沈炼竟带着王振,在一队内廷卫的簇拥下,亲临现场“观礼”。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抚掌而笑,朗声道:“诸位大人风骨,本官佩服之至!”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官帽前,竟真的躬身一礼。
“本官,在此代表陛下,批准诸位大人的辞呈!”
他直起身,环视着那些因震惊而呆滞的脸,以及周围成千上万的太学生,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响!
“然,国不可一日无主,朝不可一日无官!为国分忧,岂能无门?”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抛出了那个足以将所有“风骨”都碾得粉碎的惊天新政!
“即日起,所有空缺官职,将根据其对‘大干安国债’的贡献度,择优录取!”
“价高者得!”
一场悲壮的政治抗议,瞬间变成了一场公开的官职拍卖会!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滔天欲望的爆发!
那些原本还在为前辈风骨而感动的年轻学子们,瞬间沸腾了!
“什么?捐……捐国债就能当官?”
“我没听错吧?礼部主事的缺!那可是六品京官啊!”
“让开!都他娘的让开!我家在江南有的是钱!那个户部员外郎的位置,我包了!”
原本悲愤的抗议现场,瞬间被闻讯赶来的、渴望上位的年轻学子们的热情所淹没。
他们看向那些辞官前辈的眼神,不再是敬佩,而是看“腾出位置的傻子”。
那位带头“挂冠”的老翰林,被挤在人群之外,浑身剧烈颤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看着自己曾经最得意的门生,正满脸通红地与人争抢着一个“认购”户部主事的机会。
门生看到了老师,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高声道:“老师,良禽择木而栖!与其空谈误国,不如为沈大人效力,方能实现抱负!”
“噗!”
老翰林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胸中那股支撑了一生的浩然正气被瞬间抽空,双眼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的“道”,在金钱面前,被自己的学生亲手碾碎。
沈炼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片为了“认购”官职而挤破头的读书人,对身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遍体生寒的王振,淡淡说道:
“王公公请看,圣贤书没教他们的,我来教。”
他顿了顿,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不能定价的,无论是忠诚,还是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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