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

谷口后方，那个穿着千总官服的将领，赵千总。

他终于从惊骇中挣脱出来，巨大的恐惧驱使着他，让他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逃！

赵千总疯狂地抽打着身下的坐骑，笨拙地调转马头，想要逃离这个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屠宰场。

江寒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想跑？

他没有让谷底的部下去追。

杀鸡，焉用宰牛刀。

更何况，这只鸡，必须由他亲手来宰。

江寒转身，走向悬崖后方早已待命的二十名轻骑。他们是他的亲卫，也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跟上。”

他吐出两个字，翻身上马。

战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随即跟着江寒，沿着一条被灌木和岩石巧妙遮蔽的隐秘小路，向山下疾驰而去。

这条路，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它能让骑兵在最短时间内，从崖顶直插谷口，截断任何可能的退路。

赵千总逃跑的退路。

……

赵千总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胯下的战马拼命狂奔，耳边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

他不敢回头，他怕看到那个魔鬼的身影。

山谷里的景象，已经化作永恒的梦魇，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巨石、圆木、血雾、碎肉……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完了。

五百精骑全军覆没，他就算能逃回大营，也难逃一死。

不，他不能死！

只要能逃出去，总有办法，他可以去投靠三王子，三王子正在招兵买马，他这样的将领一定会被重用！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他更加用力地鞭打战马。

“将军！快走！我们挡住！”

几名忠心耿耿的亲卫嘶吼着，拨转马头，试图为他争取哪怕一息的时间。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死神亲自率领的队伍。

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山壁的阴影中猛然冲出，为首一人，正是江寒！

马蹄翻飞，杀气凛然。

赵千总的亲卫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动作。

只觉得眼前刀光一闪。

随即，便是天旋地转。

一颗尚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高高飞起，腔子里的热血喷出数尺之高。

江寒身后的亲卫们如同狼群冲入羊圈，一个交错，便将剩下几名亲卫瞬间斩于马下。

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赵千总的坐骑被这股迎面而来的血腥杀气惊得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狼狈不堪的赵千总在地上滚了几圈，顾不上满身的尘土和剧痛，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回头。

二十匹黑色的战马呈一个半圆形，将他死死围在中央。

马上的骑士们，人人沉默，目光冰冷。

为首的江寒，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

“你……你……”

赵千总的牙齿在疯狂地打颤，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看清了。

真的是那个黄口小儿！

那个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镇北王府的弃子！

“噗通”一声。

赵千总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起来：“别杀我！江世子！不！江将军！饶命啊！”

“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就是个屁！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条狗命吧！”

他一边喊，一边疯狂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我……我有很多钱！我府里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都给您！只要您饶了我！”

“对了！军情！我知道大帅的下一步计划！我可以告诉您！我可以当您的内应！”

为了活命，他毫无尊严，抛弃了一切。

江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出蹩脚的戏剧。

直到赵千总的声音因为缺氧而变得嘶哑，江寒才轻轻一带缰绳，战马向前踱了两步。

赵千总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以为自己的求饶起了作用。

他抬起头，脸上挂着血和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军……”

江寒俯视着他，终于开口了。

“你太吵了。”

话音未落。

一道寒光闪过。

赵千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下一秒，他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两圈，重重落在地上。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轰然倒地，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尘土。

江寒随手甩掉刀锋上的血珠，动作优雅，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具尸体一眼。

“割下首级，挂在谷口。”

他冷冷下令。

“其余的，一把火烧了，别留下痕迹。”

“是！”

一名亲卫下马，利落地执行命令。

江寒调转马头望向那片寂静的山谷。

他的部下们已经完成了补刀，正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

剥取铠甲，收集兵刃，牵引那些幸存下来、惊魂未定的战马。

这些，都是宝贵的战利品。

是他接下来立足的资本。

一场完美的歼灭战，从策划到执行，再到最后的清扫，环环相扣，井然有序。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干干净净。

让敌人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无法传出去。

这片山谷，很快就会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寒的独立营瓜分着这些人的军需。

“头儿，发了！这批是正经的边军制式装备，五十副百炼钢甲，七十柄制式长刀！比咱们身上这堆破烂强太多了！”

江寒翻身下马，走到一具尸体旁，用靴尖挑起一把落在地上的长刀。

刀身在夕阳下反射出森冷的暗光，锻打的纹理清晰可见。

他用手指轻轻一弹刀刃，发出一声清越的蜂鸣。

好刀。

赵千总，一个区区的千总，竟然能装备如此精良的部队。

有意思。

“把所有能用的装备全部换上。”江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们自己的，连同那些尸体，一把火烧干净。”

老黑愣了一下：“头儿，他们的旗号……”

“也烧了。”

江寒的语气不容置疑。

“从现在起，”江寒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就是镇北军的一支精锐斥候。路过此地，恰好剿灭了一股伪装成官军的山匪。”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压抑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