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处都是火把，将这一片空间照耀的恍如白昼。

从地道的绝对黑暗中走出，江寒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强迫瞳孔适应这片亮如白昼的空间。

面具下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

他来了。

那个声音沙哑的主管，正双手抱胸，一脸不耐烦地站在地道口不远处。

江寒没有回避，也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低着头，用一种疲惫的步伐朝着主管走去。

每一步的距离、节奏，都和他记忆中那个护卫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就你一个人？”

主管的声音果然沙哑，还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漠然，“另一个呢？”

江寒停下脚步，微微躬身，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粗嘎而压抑。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模仿着普通人死里逃生后的惊魂未定，喘了两口粗气。

“死了。”

两个字，干巴巴，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

主管的眉头拧成一团，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怎么死的？”

“机关……”

江寒言简意赅，同时抬起手臂，指了指身后漆黑的地道入口，手掌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仿佛在后怕，“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实验体撞上了，我们进去查看，结果……他运气不好，踩了个正着。”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点睛之笔，语气里带着对同伴的鄙夷：“那蠢货，走我前面。”

言下之意是，自己活下来，纯粹是运气。

主管锐利的目光在江寒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破绽。

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江寒以为对方要继续盘问下去时，主管却忽然失去了所有耐心。

瞥了一眼琉璃高台的方向。

“废物！”主管低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死去的护卫，还是在骂眼前这个“幸存者”。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滚回你的岗位上去！别在这儿碍眼！”

江寒如蒙大赦，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只是更加恭敬地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用最快的速度，融入了正在巡逻的一队护卫之中。

他成功了。

第一步，也是最险的一步，有惊无险地迈了过去。

巡逻队伍的路线是固定的，以琉璃高台为中心，呈一个巨大的环形。

护卫们脚步沉重，目不斜视，像一具具傀儡。

江寒夹杂其中，完美地复刻着他们的状态。

面具隔绝了他的表情，也隔绝了别人的窥探。

他成了这个罪恶之地里，最不起眼的一颗螺丝钉。

他的视线，却在每一次转头的间隙，如同最精准的标尺，一寸寸丈量着整个地下基地的构造。

通风管道的位置、监控晶石的朝向、守卫力量的分布……

所有信息都在他脑中飞速汇聚，构筑成一张立体的地图。

而地图的核心，毫无疑问，是那座独立的金属房间——案牍库。

案牍库的防御，堪称铜墙铁壁。

门口永远站着两名护卫，他们的气息比巡逻队的人更加精悍，腰间的武器也明显不同。

大门是厚重的金属。

江寒跟着队伍，一圈，又一圈。

他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他知道，越是看起来天衣无缝的防御，越有可能存在致命的缝隙。

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它。

终于，在他的耐心即将被这单调的巡逻消磨殆尽时，机会来了。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拿着一块调度的令牌，走到了案牍库门口，跟门口的两名护卫简单交接后，那两名护卫便转身离开，汇入了另一支队伍。

与此同时，江寒所在的这支巡逻队中，排在最前面的两名护卫，脱离了队伍，快步走向案牍库门口，接替了岗位。

换班！

江寒的瞳孔猛然收缩。

就在新旧护卫交接的那一刻，他捕捉到了一个画面。

旧的护卫转身离开，新的护卫尚未完全站定。

从巡逻队抵达换班点，到新护卫最终站稳在门口，中间存在一个极其短暂的空当。

大概……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

在这一个呼吸的时间里，案牍库的金属大门前，会出现一个短暂的、无人正对的真空地带！

够了！

对于他来说，一个呼吸的时间，足够做太多事情。

江寒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

他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位置，在巡逻队伍的中后段。

这个位置距离案牍库太远了，等他赶到，那个宝贵的窗口期早已关闭。

他必须在下一次队伍经过案牍库之前，移动到队伍的最前端。

巡逻还在继续。

江寒不动声色，在队伍经过一个拐角，暂时脱离了大部分人视线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一个踉跄，仿佛被地面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身后的护卫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嘴里低声骂了一句：“你小心点啊。”

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江寒顺势落后了一个身位，而他身后的护卫，则走到了他的前面。

一次成功的换位。

没有人觉得奇怪，在这种枯燥的巡逻中，偶尔出点小差错，再正常不过。

江寒继续跟着队伍走着，如法炮制。

有时是假装调整一下面具的位置，稍稍放慢脚步。

有时是故意贴着墙壁走，让出更宽的通道，引诱后面不耐烦的同伴超过去。

他的动作自然而隐蔽，每一次微小的调整，都像是一次无心的失误。

渐渐地，他从队伍的后段，一点点挪到了中段，又从中段，悄无声息地挤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现在，他只差一个身位，就能成为下一次换班的人。

只差最后一步。

江寒的目光看似涣散，实则死死锁定着前方那名护卫的脚后跟。

巡逻队的脚步声在封闭的通道里回响。

在队伍即将转过最后一个弯，抵达案牍库前的笔直长廊时，江寒的脚尖，看似无意地，轻轻一勾。

他勾起了一块不知从哪儿掉落的金属垫片。

“当啷啷——”

一声清脆的异响，在沉闷的脚步声中格外刺耳。

走在最前面的那名护卫，几乎是本能地一缩脖子，脚步骤然一乱，猛地回头看过来：“什么东西？！”

他的反应，完全在江寒的预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