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的手段。

他没有绕行，那可能会触发其他未知的陷阱。

他身体微微下沉，双腿肌肉绷紧，随后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过了那道线。

落地无声。

继续向下，腐臭与血腥味越发浓烈，几乎要凝成实质。

又走了十几步，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极有规律的“咔哒”声。

声音来自头顶。

他抬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那上方必然悬挂着某种重物，由一个精密的计时装置控制着，随时可能砸下。

玄镜司这群疯子，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真正的绝地。

江寒不再犹豫，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在下一个“咔哒”循环的间隙冲过去。

就在他身形闪出的瞬间，头顶传来机括转动的沉重声响。

一块巨大的、布满尖刺的石板轰然砸落，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脚跟砸在石阶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江寒头也不回。

这声巨响，既是陷阱，也是警报。他没有时间了。

地道的尽头，是一片刺眼的光明。

江寒闪身躲入最后的阴影中，只探出半个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被掏空的巨大地下溶洞，规模堪比一座小型城寨。

无数明亮的晶石被镶嵌在洞顶，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一座座由金属和玻璃构成的复杂仪器冒着各色烟气，发出嗡嗡的低鸣。

数十名身穿白色长袍、头戴鸟嘴状过滤面具的人，正在其间穿梭，他们动作麻利，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

而在溶洞的四周，是一排排巨大的铁笼。

江寒的目光凝固在那些笼子上。

笼子里关着的，是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们蜷缩在角落，身上布满了正在溃烂的脓疮，脓疮中渗出黑色的液体，散发出剧烈的恶臭。

有些人的皮肤上，浮现出大片大片诡异的黑色斑纹，像是被墨汁侵染。

更恐怖的是，有几个实验体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扭曲和异变，肢体肿胀，甚至长出了多余的、不属于人类的器官。

一个中年男人，正用头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铁笼，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没有一丝神采。

一个年轻的女孩，抱着双膝，嘴里无意识地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她的半边脸颊已经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们活着，却比死了更痛苦。

江寒的指节，捏得咯吱作响，一股暴戾的杀意从心底最深处疯狂上涌，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杀！

杀了这群畜生！

毁掉这个魔窟！

他的肌肉已经绷紧，下一秒就要化作死神冲出去。

但，就在他即将行动的刹那，他看到了溶洞中央，一个被数名黑衣护卫严密看守的琉璃高台。

高台上，摆放着一个水晶器皿，里面盛放着一滴……金色的液体。

那滴液体仿佛拥有生命，正在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微光。

周围那些人看向它时，眼神里充满了狂热。

瘟疫之源！

江寒眼中的血红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他和外面那些无辜的百姓一起陪葬。

他要的，不只是复仇，更是彻底根除这场灾难。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些惨不忍睹的实验体。

大脑开始将整个溶洞的布局、人员动线、守卫的站位，全部刻画在脑海中。

身穿白袍的研究员有三十二人，他们只在各自的实验台活动，似乎对外界毫不在意。

真正的威胁，是那些黑衣护卫。

溶洞内共有十二名护卫，两人一组，以固定的路线巡逻。

他们的路线设计得非常精妙，几乎覆盖了所有视觉死角。

而守护在琉璃高台旁的四名护卫，则站如松柏，纹丝不动，气息沉稳悠长，显然是顶尖高手。

江寒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独立的、被金属墙壁隔开的房间。

一名研究员刚刚从里面走出来，他将一块记录着数据的石板，交给了一个等候在门口的护卫。

护卫检查之后，快步走向了琉璃高台的方向。

案牍库！

江寒立刻做出了判断。

瘟疫的案牍，远比样本本身更重要。

有了记载，就算毁掉了这里的样本，玄镜司也能在别处重建实验室。

他需要那些资料，更需要那个核心样本。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入口方向传来。

一名看似是主管的研究员，正对着两名护卫低声说着什么。

那两名护卫点点头，快步朝着江寒藏身的地道入口走来。

“刚才的巨响是怎么回事？去看看，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跑出来了。”主管的声音沙哑而冷漠。

被发现了？

不，不对。

江寒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听到了刚才陷阱被触发的巨响，但他们显然不认为是有外敌入侵，只以为是某个实验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意外触发了机关。

这是他们的傲慢。

也是他的机会！

江寒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压低了身体，像一头准备捕食的猎豹，浑身的肌肉都进入了激活状态。

那两名护卫一前一后，走进了漆黑的地道。

走在前面的护卫抱怨道：“真他妈晦气，这种破事也要我们来处理。”

“少废话，快点搞定回去，万一错过了‘圣血’赐福的时间，有你哭的。”后面的护卫催促道。

圣血？

是指那个金色液体吗？

信息到手。

江寒没有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就在第一个护卫踏入黑暗，视线尚未完全适应的瞬间。

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贴了上来。

那护卫只觉得脖子后面吹过一阵冷风，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只手便如铁钳般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中的短刃，精准地从他下颌刺入，直贯大脑。

一声未吭，当场毙命。

后面的护卫察觉到同伴的脚步声消失了，警惕地喝问：“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一具被猛然推过来还温热的尸体。

他下意识地接住尸体，而就在他与尸体接触的刹那，一道黑影已经越过尸体的肩膀，短刃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血花，在更深的黑暗中绽放。

江寒甚至没有看第二眼，迅速地扒下其中一名护卫的黑衣和面具，套在自己身上。

尺寸稍稍有些不合，但无伤大雅。

他将两具尸体拖到陷阱旁，伪造成他们是死于机关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模仿着刚才那名护卫的走路姿态，从黑暗中，一步步走了出去，走向那片灯火通明的罪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