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屋，片刻后，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柄用黑布包裹着的狭长物事。

他将东西背在身后。

“赵二，你看好家。”

“将军，您这是要去哪？”赵二愣住了。

江寒抬头，望向云州城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去讲道理。”

“他们不讲道理，那我就跟他们讲讲规矩。”

翌日，午时。

云州城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

江寒和赵二混在人流中，像两滴汇入江河的水，毫不起眼。

赵二脸上写满焦灼。

“将军，咱们……直接去县衙么？”他压低声音，声音发颤。

江寒的目光掠过街边琳琅的商铺，神情平静得可怕。

“不急。”

他只说了两个字，脚步不停，领着赵二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

与此同时，县衙大牢最深处。

炭火盆里，一根烙铁被烧得通体赤红，发出“滋滋”的轻响。

王德发眼里的焦躁快要溢出来了，他肥胖的脸上汗珠混着油光，一滴滴往下淌。

这已经是第三轮大刑了。

鞭子抽烂了，棍子打折了，可地上那个叫铁牛的汉子，除了最开始的几声闷哼，后面就像一块被砸烂的石头，死寂无声。

柳家的时限，就快到了。

“妈的，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王德发啐了一口，一把抢过狱卒手里的火钳，夹起那根烧红的烙铁。

“本官亲自来！”

他狞笑着，一步步走向蜷缩在地上的铁牛。

铁牛的意识已经模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剧痛早已麻木，化作一片嗡鸣，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能说。

说了，会连累独立营的同袍，还有可能会连累将军。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前的汗毛都在高温下卷曲。

王德发高高举起烙铁，对准铁牛的胸膛，猛地刺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

不是烙铁烫进皮肉的声音。

是大牢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从外面整个轰碎了！

木屑和铁片四射飞溅，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满天烟尘，逆着光，踏了进来。

那道光刺得王德发睁不开眼。

他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劲风扑面。

“谁……啊！”

他话没说完，手腕剧痛，火钳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紧接着，他身边的几个狱卒像是被狂风扫过的麦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一个个闷哼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不到三息。

当王德发终于看清来人时，一只脚已经重重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咔嚓”一声，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剧痛让王德发差点昏死过去，他惊恐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江寒面无表情，缓缓蹲下身，解开背上那用黑布包裹的狭长物事。

黑布层层剥落。

一柄造型古朴、刀身布满细微划痕的战刀，出现在王德发视野里。

那不是一柄华丽的刀，刀身上没有宝石，刀柄也没有金饰。

但它一出现，整个牢房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去，一股凝如实质的血腥煞气，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江寒握着刀，用冰冷的刀面，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着王德发那张肥腻的脸。

“啪。”

“啪。”

金属的冰凉触感和极致的羞辱，让王德发浑身抖得像筛糠。

“柳家府邸，在哪。”

江寒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王德发的心上。

“我……我不知道……”

“啪！”

这一次，江寒用了点力。

王德发的脸颊立刻肿起老高，两颗牙齿混着血沫飞了出去。

“铁牛的女儿，关在哪个青楼，哪个房间。”江寒继续问，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怡……怡红楼！天字三号房！柳家大宅就在城东的朱雀大街，门口有两只石狮子！”王德发涕泪横流，再不敢有半点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恐惧是有等级的。

柳家的威胁很可怕，但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是死亡本身。

就在这时，赵二的身影出现在破碎的牢门口，他看着牢内的景象，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寒站起身，看也没看脚下的王德发，将战刀重新用黑布裹好，背回身后。

“赵二。”

“啊？在！将军！”赵二一个激灵，猛地立正。

“带铁牛走，找个医馆，治好他。”江寒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出大牢。

午后的阳光正烈，将他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很长。

他独自一人，背负战刀，朝着城东朱雀大街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州城所有权贵的神经上。

今天，他不讲道理。

他要立规矩。

朱雀大街，云州城最繁华的所在。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然而，这片喧嚣此刻却出现了一块诡异的“真空地带”。

一个男人正缓步走在街道中央。

他衣着普通，背上裹着一团不起眼的黑布条，像是远道而来的苦行者。

但他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凝滞。

叫卖的小贩闭上了嘴，讨价还价的妇人忘了词，就连路边追逐打闹的孩童，都变得老实起来。

仿佛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自尸山血海中苏醒的远古凶兽。

他身上那股粘稠如实质的煞气，让人不敢靠近。

江寒对此恍若未觉。

他的世界里，没有旁人，只有前方那座气派非凡的府邸。

门口两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威严地矗立着，彰显着主人的权势与地位。

柳府。

找到了。

“站住！干什么的？”

门口的两个家丁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怪人，见他径直走来，立刻挺起胸膛，厉声呵斥。

其中一个三角眼，名叫王四，上下打量了江寒一番，见他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眼中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哪儿来的泥腿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柳府门前也是你能靠近的？滚远点！别脏了这块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