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山哥，是吧？”林卫东开了口，嗓门不大，但字字清楚，

“上回那事儿，是个误会。不过我说，咱老这么打打杀杀的，有劲吗？”

张宝山眉毛一挑：“哦？那你给哥说说，啥有劲？”

“挣钱，那才有劲。”林卫东直接把话撂了出来。

“挣钱？”张宝山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跟他后头那几个小子一起，“哄”地笑开了。

“小屁孩儿，跟咱宝山哥谈挣钱？”黄毛在一旁帮腔，满嘴的嘲讽。

林卫东压根儿没搭理黄毛，就盯着张宝山，特认真地说：

“宝山哥，你们这样收份子钱，一个月能捞多少？十块？二十块？还得天天提心吊胆的，万一赶上‘严打’，进去待几天，划算吗？”

张宝山的笑脸僵了一下。

林卫东这话，还真捅到他心窝子了。

收份子钱听着横，其实没多少油水，风险还贼大。

前两年严打，他就因为跟人打架，进去啃了半个月窝头。

“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张宝山眯缝起眼睛，重新上下打量眼前这半大孩子。

“我想说，”林卫东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打打杀杀那是最低级的玩法儿。

有阳关大道走，能让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干嘛非得走那独木桥，干那没啥前途的事儿？”

他顿了顿，把饵抛了出去：“跟我一块儿挣钱，咋样？”

张宝山傻眼了，他身后那几个小子也你看我我看你，摸不着头脑。

“跟你挣钱？”张宝山“嗤”了一声，“你能带我们挣啥钱？就你那几块破电子表？”

“破电子表？”

林卫东笑了，从兜里掏出昨天挣的那沓钱，抽出几张“大团结”，在张宝山眼前晃了晃。

“宝山哥，你猜猜，我昨天一天，就靠你说的这‘破玩意儿’，弄了多少？”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张宝山猜。

林卫东摇摇头。

“两百？”黄毛嗓子都劈了，跟着又觉得扯淡。

林卫东慢悠悠地报出数：“一百二。”

“嘶——”

周围响起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一天一百二！我的乖乖！”

这顶得上普通工人好几个月工资了！

比他们绞尽脑汁收一个月份子钱，还多得多！

张宝山的瞳孔也猛地缩了一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写满了“不是吧？”

但他毕竟是在街面上混的，强压下心里的震惊，狐疑地盯着林卫东：

“你小子吹牛不上税是吧？就那破表，能挣这么多？”

“吹不吹牛，宝山哥瞅瞅不就知道了？”林卫东把钱塞回兜里，语气特肯定，

“电子表现在可是紧俏货，整个县城，就我这儿有门路搞到便宜的。只要有货，就不愁没人抢！”

他看着张宝山，开始说他的道道：

“宝山哥，我的想法简单。”

“往后我在集上摆摊，你和你这帮兄弟呢，帮我照应着点儿，别让那些不开眼的过来捣乱。”

“我呢，也不要你们保护啥，但是，那份子钱，我照给！”

这话一出来，张宝山和他手下都有点儿意外。

林卫东接着说：“不但给你份子钱，我还能给你们分红。”

“咋分？”张宝山立马追问，明显是动心了。

“两条道儿，你们选。”林卫东伸出手指头。

“第一，我每卖出一块表，或者以后卖别的，挣的纯钱，我拿出一成，算给宝山哥和兄弟们的辛苦钱。我卖得越多，你们拿得越多。”

“第二，”林卫东顿了顿，抛出个更诱人的条件，

“我可以按进货价，稍微加一点儿，把货匀给你们，让你们自个儿也去卖！你们人多，岔开了卖，挣的钱，除了给我点儿本钱，剩下的，都揣你们自个儿腰包！”

“你们掂量掂量，是天天提心吊胆，抠那仨瓜俩枣的份子钱强，还是跟着我，正儿八经挣大钱强？”

林卫东的嗓门不高，但话里那意思，诱人得很。

他画的这张大饼，让张宝山和他手下那帮人，喘气儿都粗了。

一天一百二啊！就算只分一成，那也是十二块！要是自个儿卖……

张宝山瞅着眼前这个不慌不忙的小子，在心里快速扒拉着算盘珠子。

“风险？好像不大，不就是帮着看个摊儿，或者自个儿卖货嘛。”

“好处？要是这小子没吹牛，那好处…真的，太诱人了，不干就是傻子！”

过了半晌，张宝山抬起头，眼神儿有点复杂。

他盯着林卫东，嗓子有点儿哑：“小子，我凭啥信你？万一你是拿我们哥几个开涮呢？”

“信不信，试试呗。”林卫东一摊手，那表情，坦荡得很，

“我明儿还去集上摆摊，卖的还是电子表。你们可以先去瞅瞅。觉得靠谱，咱就干；觉得不靠谱，我啥话不说，该咋样还咋样。”

他把球又踢回给张宝山了。

张宝山又不出声了。

后头那几个小子也都看着他，等他拿主意。

最后，张宝山一咬牙，像是下了狠心。

“好！”他蹦出一个字，

“我就信你这一回！明儿，我们去给你‘捧场’！你要是敢跟咱们耍花枪……”

后半句没说，但那威胁的意思，谁都懂。

“宝山哥放心，我林卫东吐口唾沫是个钉。”林卫东笑了。

这事儿，算是口头上这么定了。

虽然只是“试试看”，但林卫东心里有数，只要明天他再露一手挣钱的本事，这条临时的“贼船”，就算是搭上了。

他也没多待，冲张宝山点点头，转身就走，挺利索。

看着林卫东不紧不慢消失的背影，张宝山脸上那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他往地上“呸”地啐了口唾沫，回头对手下吼道：

“明儿都给我精神点儿！去集上，盯紧那小子！”

“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两下子！”

“也瞅瞅…他是不是在跟咱们玩虚的！”

空气里，还悬着点儿不踏实的味道。

这场拿钱拴起来的“合作”，到底能走多远，谁心里都没底。

第二天，林卫东又出现在县城集市。

还是老地方，他找了个空地儿，那块蓝布往地上一铺，几块电子表摆楞开。

跟昨天不一样，今儿他摊子周围，多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

瞅着像瞎逛，可那眼神贼溜溜地往他这儿瞟——正是张宝山跟他那几个小兄弟。

他们离得不远不近，也不上来搭话，就那么远远“看”着。

林卫东心里门儿清，也不搭理他们，低头忙活自个儿的生意。

“呵，来了。看场子呢？还是等着捡漏？昨儿那甜头看来是尝着了。行，就让你们再眼馋眼馋！”

有昨天打底，加上电子表这玩意儿确实稀罕，人瞅着就走不动道，今天的买卖照样火。

带来的三块电子表（他留了个心眼，没敢一次进太多货），

晌午不到就全卖光了，又入账三百六！

林卫东收摊，把那沓厚墩墩的票子往兜里一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