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点半多，二哥和三哥就已经起床了。哥俩轻手轻脚爬起来默默地收拾好东西，生怕吵醒了还在熟睡的弟弟。老四昨晚睡得格外安稳，此时脸上带着安详的微笑，完全不像前段时间睡觉时总是皱着眉头、满头大汗。二哥轻轻地给他掖了掖被子，心中感慨又有些欣慰，小弟走么哒山从山里回来后，隐隐感觉像变了个人似得，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省心到处惹事生非，但却多了一份沉稳、自信和睿智，自己有时候都觉得他不像十六岁的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大姐和奶奶早已起床做好早饭。看到二哥和三哥拿着东西出来，奶奶赶紧让大姐给他们收拾桌子。爸爸妈妈也起来了，看到两个大儿子精神抖擞、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非常高兴。妈妈亲自给他们盛饭，二哥和三哥赶紧站起来：“妈，我们自己盛就行。你们别紧张，我俩感觉很好，昨晚也睡得早。”

“不紧张就好，别太过于在意了！考得好不好都不要紧，心态放平就行。妈相信我儿子一定会考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晓铭，你的晕车药一会就吃，省得一会忘了！”妈妈叮嘱道。

“已经吃过了，留一片回来时再吃。今晚我和晓乐就在县里住了，家里不用担心。”三哥回答。

“老四还没醒？”爸爸问。

“没有，他昨晚睡得很好，这几天看来是没做噩梦。别喊他了，一会他还要去上学。他们高二可能要到二十号以后才会放暑假。听陈老师说，老四学习很好，每次测验成绩都挺稳定的。”二哥说。

妈妈老怀欣慰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这孩子自从走丢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该混蛋还是混蛋，可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妈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觉得老四自从走丢回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为人处世不再像以前那样混不吝。”

“可能在山里一个人呆了半个月，心态成熟了。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夜里我都不敢想他一个人在山里那半个月，是怎么活下来的。”妈妈说着说着，不由得心疼地抹起眼泪来。

“妈，老四这不好好回来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他变好了家里该高兴才是。”二哥、三哥安慰道。

“行了，你俩吃完饭赶紧走吧！宁可让人等车别让车等人。”爸爸怕他们光顾着说话耽误时间催促道――

齐晓天醒来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奶奶坐在院子里，小黑乖乖地趴在奶奶脚边吐舌头。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走到奶奶身边，奶奶怜爱地看他一眼：“刚才芷婷来过了，见你没睡醒先走了。”

“她自己走的！奶，您没说是什么让她难堪的话吧？”齐晓天有些担心地问。

“我当长辈的为什么要对她说难听的话！别胡乱编排。”奶奶瞪他一眼道。

“奶跟我说说呗！您为什么不喜欢芷婷？”齐晓天追问。

“净胡说，我哪有不喜欢她，这孩子很好。人长得好看，性格沉稳不争。嗨！只是……。”奶奶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奶奶，你是不是知道么我不知道的事，快跟我说说！”齐晓天急切地说。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平白给自己增添烦恼。”奶奶劝道。

“别介！奶奶，你不说才是给我增加烦恼。我是认定了要和她好的，还准备和她一起考大学。如果有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你现在不说，万一等你想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怎么办？那不是既害她，又害了您孙子！”齐晓天半真半假威胁道。

“她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孩子身世有些不吉利。”奶奶终于开口。

“身世怎么了！她父母清清白白，只是以前身体不太好，现在也已经好了。”齐晓天反驳道。

“你不知道，她现在的爸妈不是她亲生父母，她是抱来的孩子。她亲生父母与咱家还有点沾亲带故！”奶奶就这样在他毫无准备的请况下，爆出一个惊天大雷。

“什么，奶你确定说的是芷婷而不是李铁梅？”齐晓天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想什么那？坐下老实听我说。”

“不是，奶？你这台词可更【红灯记】了。”――

原来，芷婷本姓石，亲生父亲是退伍军人，长得可以说非常英俊，母亲是县文工团报幕员也非常漂亮，只是表面文静但却性格刚烈，为人嫉恶如仇。她父亲是齐晓天大姨夫外甥，又是齐晓天二伯娘的侄子。是拐了好几圈的罗锅亲，所以与齐家也算沾点亲，但没有血缘关系。

芷婷母亲生她时难产，做了剖腹产。她父亲在医院护理时，与医院一个姓贺的护士勾搭成奸，为了达到与那护士结婚的目的，竟然同护士合伙把她妈在医院用被子捂死了。老天有眼，当时这一幕恰巧被她四岁的哥哥撞见，守灵时她哥把看到的场景告诉外公。知道真相的外公愤而报案，二人被抓后很快就招供，她父亲和那姓贺的护士因此被判了死缓。

奶奶这番话把齐老四震惊的浑身发冷，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中，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芷婷的身世如此悲惨，想不到她亲生父亲竟然为了外遇而杀害自己妻子。而且，芷婷还有一个哥哥，不知道她哥哥现在在哪？无比心痛芷婷的同时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疼她。

“奶，她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呀！你什么不喜欢她，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齐晓天不解地问。

“当然有关系，她爸那么心狠，谁知她会不会遗传她爸爸的心性。你和她在一起，以后把你害了怎么办？”奶奶担忧地说。

“奶！这什么逻辑？您当这是说顺口溜；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孩子会打洞哪！那她怎么到了现在家的？”齐晓天继续追问道。

“被她亲姑一百元钱卖给现在这家人的，她养母也够泼辣厉害，愣是没给她姑钱，还当着大街（早期的社区）干部面把她卖侄女的事抖落出来了。你看她父亲那边都是这样的人，难保她以后会成什么样！听说她养母前前后后，共收养过三个孩子，前面的都没活下来。就她命硬，一个多月大的孩子，愣是养活了！”奶奶叹气道。

“奶奶！三字经您学过吧？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关键是习，就是跟谁学的问题。她养父养母都是好人，所以才把她教养得懂事文静善良。再说，上一辈的仇怨凭什么要她来背负。”齐晓天耐心地劝解。

“你不知道，她爸在大狱里减过好几次刑，再过些年可能就快出来了，老四呀！你想啊？一个刑满释放人员，没工作、没工资、出来后谁养他，你如果和她好，保不准以后你就得养两老丈人了！”奶奶担心地说。

齐晓天心里虽然有些无语，但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应对这些事情。他甚至想过，以后如果可以就建个养老院，把这些老人一起养起来。但他对芷婷亲生父亲确没好感。他考虑的是如果这件事被芷婷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和反应，这才是他无法预料的难题。

“奶！这事今天那说那了，可不能对第二个人说了。她明年要参加高考，就是捅破也必须是高考以后。至于我俩以后的事，那就看缘分了，谁也无法现在做出决定。这事我爸和我妈知道吗？”齐晓天严肃地说。

“你爸你妈不清楚，这还是以前我在大街上班时知道的，再有就是她亲生父亲，与咱家既是老乡也是你大姨夫外甥，更是你二大娘侄子，说不明白的罗锅亲挺乱的。这事过去都快二十年，当初知道这事的也没剩几个人了！”奶奶叹口气道。

“那就好！谢谢奶，我上学了。”齐晓天松了口气。

“还没吃饭呢！”奶奶提醒道。

“半路买个火烧。”他回屋背着书包就走了，半路拐到商店买个火烧，边走边吃，到学校时已经快上课了。现在院外职高、院里初中和高一都放假，整个学校只有高二还在上课，所以学校显得格外安静。

他走在静悄悄的校园中，心里一直想着芷婷的事情。觉得芷婷身份的秘密，绝对不能在明年高考前爆出来，否则她的高考肯定会受到影响。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让她安心备考――

齐老四正想着心事满脑袋黑线，抬头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看清来人他有些头大，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虎妞惠英婕。看到对面齐晓天后，她犹豫一下还是迎上来。齐晓天有些尴尬，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故作惊讶地迎上去：“惠大小姐，职高不是放假了吗？来院里有事！”

“你家呀！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我家就在学校院墙后，走这里很奇怪吗？”惠英婕挑衅地说。

“翻墙过来的？”齐晓天调侃道。

“翻山过来的，不行呀！”惠英婕反驳道。

“行，你忙着，我上课快迟到了。”齐晓天试图绕过去。

“站住，心虚了！为什么见到我就跑。”惠英婕斜跨一步挡住他。

“这话说的，我心虚什么！又没偷你家东西。”齐晓天一脸无辜。

“偷了，偷我东西了。”惠英婕突然脸红了。

“话不能乱说，偷你啥了？”齐晓天一脸懵。

“偷我心了！”惠英婕说完，满脸羞红，有些扭捏地低下头。齐晓天瞬间石化，他完全没想到惠英婕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虽然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无奈。因为知道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和希望。关键是认识她这么多年了，自己都没对她来电，说明心里根本就没她，只能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惠英婕说完满脸羞红，有些扭捏低下头。这话他没法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离开这虎妞，见他要走惠英婕喊住他。

“你收了我东西，就是答应我了，为什么不见我？”

“大姐！我收你什么东西了？”齐晓天准备耍赖不认账。

“我那天晚上给你的东西！”惠英婕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希冀和期待。

“那天晚上？”见到她那副小心翼翼卑微渴求的神态，齐晓天内心有那么一瞬，想把她抱在怀里承认收到过她的礼物。但想到芷婷只能硬下心肠，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

“就是上个月你送我回家那天给你的东西！”惠英婕咬着嘴唇有些羞赧轻声提醒道。

“你给我东西了！我怎么不记得？”齐晓天一脸疑惑。

“装，继续装。那晚分手时，我递给你的东西？”惠英婕一听这小子不认账顿时来气，不再含羞带怯怒目而视他本色尽显。

齐晓天突然一拍脑袋，一副才记起来恍然大悟的样子：“坏了，那晚我回家时，因为天黑不小心掉水坑里了。浑身衣服都湿了，回家把衣服脱了扔给大姐，完全忘记你给我东西的事。你给我的是什么？如果是吃的基本就没了！别的我今晚回家问下大姐。”齐晓天也开始本色出演。

“真的！你那晚回家时掉水坑里了？”惠英婕语气里有些怀疑和关心。

“是呀！你看我那套衣服都挂坏了，现在都不能穿了。”齐晓天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惠英婕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确实不是那套好看的衣服，她半信半疑又有些关心地说：“你没摔坏吧？”

“我皮糙肉厚抗摔，谢谢你关心，没事。对了，那天晚上给我什么了？”齐晓天继续追问。

“没看见就算了，说出来没意思！你明年要考大学？”惠英婕转移话题。

“不行吗！”齐晓天反问。

“不信，就你这德行还考大学，烤地瓜去吧！”惠英婕暴露本性，开始无情打击眼前这小瘪犊子负心汉。

“烤地瓜也行呀！地瓜烤不好会烤煳的。”齐晓天不觉尴尬开玩笑说。

惠英婕已经没有再与他继续闲扯的心思，从兜里掏出一张电影票递给他：“把我给你的东西弄丢了，今晚陪我看电影当赔罪吧！”

“今天不行，我上晚自习，下课就八点多了。明天也不行，因为快要高考了，所以高考前都没时间。你知道我学习不好，要是想考上大学，就必须比别人更努力才行。你不会希望我将来混社会吧！”齐晓天婉拒道。

惠英婕眼中露出失望和黯然的神色，表情有些讪讪地把电影票收回去：“那就不耽误你进步了，以后可能也没机会了。祝你早日考上大学！”

齐晓天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但他知道，现在不能给她任何承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寞地离开――

心情复杂地看着惠英婕离开，他收回心神，继续向教室走去。现在基本就是上自习，老师也只有五个在值班，有不明白的可以直接去办公室咨询。当他走进教室时，教室里并没有老师，学生也都非常自觉在自习。见他进来，有的抬头看一眼，大部分头都没抬继续学习。齐晓天蹑手蹑脚回到座位，拿出书开始看。

袁咏春见他坐下不说话就看书，歪头看他认真的样子，用手把他书按在书桌上伸头去看。一看并不是校外书，确实是学习书，她小声嘀咕：“你这样看书，就能记住？”

“边看边在心里默诵就能记住了，不信你试试。”齐晓天回答。

“试了，记不住。有时我都以为你在看课外书。你看得那么认真，让我有一种自己来打酱油的错觉。”袁咏春抱怨道。

“学习吧，你们可是凭本事考上高中的，都比我脑子好使，我只能以勤补拙。不努力跟不上你们。”齐晓天谦虚地说。

“对了，跟你说件事！刚才我看见惠英婕找你表姐了。”袁咏春突然八卦道。

“什么，她们没打架吧？”他一听有些心虚。

“你希望打了还是没打？”袁咏春反问。

“废话，谁希望打架。”齐晓天白了她一眼。

“我看你挺喜欢打架的！上个月你两天打三架，还抓住个逃犯。”袁咏春不无欣赏地调侃道。

“我那是自卫还击，见义勇为。如果你被流氓欺负了，我一样不会袖手旁观。”齐晓天认真地说。

“你才被流氓欺负。”袁咏春反驳道。

“我倒是希望被女流氓欺负，要不你欺负我一次？”齐晓天开始撩妹。

“做梦去吧！我欺负就是拿棍子揍你，你以为怎样欺负？”袁咏春威胁道。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在你身上实现了呢！对吧？”齐晓天一脸坏笑。

“去死吧你！敢不敢当表姐面说这话？”袁咏春白了他一眼，继续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