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起，班里同学像脱笼的鸟儿一样雀跃欢呼，纷纷跑出教室。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随着人流走出教室。身上这套黑色冲锋衣在这个年代显得格外前卫时髦，与脚上那双黄胶鞋形成鲜明对比。然而在外人眼中，这种搭配却与他英俊帅气、狂放不羁的气质相得益彰，显得潇洒又有些玩世不恭。

他并不是那种沾沾自喜、顾盼自怜的人，却有点强迫症。裤腿挽起来让他觉得不舒服，心里总有一股冲动想把它放下来，但放下来又显得有点长，更不舒服。他多希望自己能再长高一些。现在他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除了身高有些不满意，其他事情都可以不在乎。于是，在去校园公厕的路上，他一直保持着慵懒散漫大脑走神的状态，不急不缓地低头回想默背老道传给他的各种功法。

其它班的女同学时隔半个月再看到自己心中的帅哥，都刻意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把本就不大丰满的胸脯使劲挺高，扭着纤细的腰肢，像只高傲的小母鸡般在他身边飘过。但他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美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突然，他猛地撞上一个人的肚子。因为一直在合计事毫无防备，这一撞差点让他向后跌倒。站稳后仔细一看，对方是一个身高约一米八五左右的壮汉，他认识这个人——孟宪波，当地有名的流氓混混头子，一个真正的泼皮无赖。经常骑着一辆红色大幸福摩托，带着两只大狼狗招摇过市。在这个年代于田镇，拥有一辆摩托车和两只狼狗，那就是顶级恶霸的标配。

孟宪波平时无所事事，没事就骑摩托车带狗到处转，看见鸡鸭就让狗去叼。家禽的主人大部分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出言讨要。久而久之，就促使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只要他看上的东西，不管是偷是抢，都要弄到手。如果主人不给，他手下那帮打手就会群起而攻之。齐晓天站稳后看了他一眼，以为自己只顾低头算账不小心撞到人家。

“对不起！”他低声给人道过歉，就打算绕过对方去厕所。

然而，孟宪波却桀桀一笑：“说对不起有用，要公安干什么？你把我撞伤了，难道不应该谈谈如何赔偿？”

齐晓天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这是遇到碰瓷的，而且还是一个大家伙。他呵呵一笑：“赔偿？好啊！我最喜欢赔偿了，那就说说如何赔偿吧。”

“你身上这套衣服，另加五块钱。”孟宪波冷冷地说。

齐晓天微微一笑：“眼光不错，我喜欢！这套衣服是今年法国巴黎时装周的主打品牌，售价一千五百美元。按现在的汇率，大概是一万八千多元。这是名家设计、大师剪裁的私人订制高档时装，我只穿了两天，折旧两千元，您只需要付我一万六就行。我大气，再给您打个折，您付一万五就可以了。现钱还是以物抵扣，老板您选？”

他话出口周围看热闹的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孟宪波也一脸错愕，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赔你一万五？”

接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旁边三个小弟也跟着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四人边笑边指着齐晓天，周围的同学们都被吓坏了。齐晓天这是疯了吗？敢跟孟宪波要钱，还张口就是一万五，不怕被打死？早有同学跑进教师办公室去喊老师，生怕老师来晚了，孟宪波会把他打死打残。

一万五在这时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工三十五年的工资。孟宪波和三个跟班还在前仰后合地笑，齐晓天却有些不高兴了，他一脸不耐认真地看着四人：“笑够了没？笑够了咱们继续谈赔偿的事吧！我急着去厕所，没时间看四个二逼傻笑。”

话音刚落，四周刚起的一点喧嚣再次瞬间死寂。围观的同学心里都暗道：完了，齐晓天这下完了！几个以前和他打过架的外班男同学，对他这种花样作死的能力既震惊又钦佩。这小子真不怕死！他们心里都清楚，借给自己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孟宪波叫板。孟宪波止住笑声，冷冷地看着他。

“我赔你一万五？为什么？”

“不明白呀？听好了小爷给你细算。首先你要记住这是学校，我是学生，而你一个校外无业闲散人员，本就没资格进来。你不仅进来了，还挡在学生去厕所的必经之路。这种行为，轻了说是扰乱学校正常教学秩序，重了说这是违法犯罪。”齐晓天不慌不忙地说道。

孟宪波气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说说，我怎么犯罪了？”

“如果因为你的阻挡，让我无法把憋了一节课的尿及时排出体外，你知道吗？憋坏膀胱会死人的！想必你也听说过一句话，活人被尿憋死。这样，你岂不是犯了间接故意杀人罪？再看看你这猪一样的身体，怎么也有二百五十斤吧，对，必须有二百五。这么蠢笨的身体挡在路上，而我只是一个七十多斤的阳光美少年学生，我们相撞被撞坏的应该是我，难道不是你赔我钱吗？”

孟宪波被他这番话说得呆住了。没等他缓过神齐晓天又接着说道：“你刚才已提出赔偿标的，我想以你的智商和知识储备，一定不懂什么是标的吧？让我来给你普普法。标的就是权利义务所指向的对象，也叫标的物。”

孟宪波和赶来拉架的老师都被他惊呆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法律名词。孟宪波虽然外表是个混混，但他为恶多年却从未被打击处理，说明他不仅背后有人撑腰，更说明他不是傻子，有自己对事物的分析和判断能力。通常小孩子听到他的名字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可眼前这小子不仅不怕他，还敢狮子大张口要一万五。

孟宪波一时有点弄不清这小子什么来头，却也不敢轻易动手耍横了。他突然堆起笑脸：“兄弟，今天是哥哥不对，挡了你的路。哥哥在这给你赔罪了！但我确实没有一万五，打死我也没这么多钱。不如这样，哥哥手里只有两块钱，你先拿去用，咱交个朋友，怎么样？”

孟宪波认怂了？画风的突然转变，把围观众人雷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活阎王这么好说话了！周柏达更是看得心惊肉跳，他终于明白了：这世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最后还是要被能说会道的卖了再帮人数钱。这小子的嘴上功夫，今天已经领教两次了。他能把棺材里的死人说活，出来跟你跑百米竞赛！

“您真会砍价，如果我一万五是高楼，合着您一张嘴，就从负一层给砍没了？今天少了五十，你们几个谁也别想走出校门。”齐晓天冷冷地说。

孟宪波小弟大斌见老大对这小子服软，心里早已怒火中烧，十分不解和生气老大今天为何变得这么佛系。明明一脚就能解决的问题，还有耐心听他朝老大要一万五，真是不知死活。念及于此，大斌趁众人不注意，飞起一脚朝齐晓天肚子踹去。

当大家看到他出脚时已经晚了，那只47码的大脚已经到了齐晓天跟前。就在所有人都惊恐地闭上眼睛，等着听齐晓天惨叫时，只听“砰”的一声，一条人影掠过人群，落在五米开外，紧接着就是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大家赶紧睁眼去看，飞出去的却是踹齐晓天的大斌。他躺在地上，右手按住自己屁股，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哭喊：

“腿断了！我腿断了！快送我去医院呀！快救命呀！呜呜……”

“碰瓷，你还敢讹人！明明是你踹我，你还装成受害者，太无耻了！”齐晓天冷冷地说。

几句话瞬间把众人刚才的震惊驱散。对呀！明明是孟宪波跟班用脚踹齐晓天，齐晓天怎么还手众人没看清，他就飞出去了。还躺在地上哭喊自己的腿断了，这场面确实像故意碰瓷讹人。这一刻，大家对孟宪波的小弟鄙夷不已，但却不敢说出来。确实怎么看他都像是碰瓷，齐晓天管孟宪波要一万五有理有据，孟宪波自己都无法反驳。小弟为了给老大解围，使一招苦肉计来化解赔偿，太说得过去了。

孟宪波看得非常清楚。当大斌飞脚去踹那孩子时，他第一时间想喊停。只是在看到那孩子不仅没慌张，嘴角还露出一丝诡异残忍的微笑时，他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底气。刚才对这孩子赔礼道歉，不是因为他知道这孩子有多厉害，而是他不慌不忙，既不怕自己，还敢狮子大开口管自己要一万五气势把他镇住了。这孩子要么有后台，要么就是有真本事。

但刚才大斌倒飞出去那一刻，他明白了，这孩子的后台就是他自己。有这种身手和能力，别说打他，就是再来几人，恐怕也不是这孩子的对手。他庆幸自己见机快，没与这孩子硬碰硬。如果刚才自己动手，下场一定比大斌更惨，那人可就丢大了。因为刚才他在这孩子眼中看到了一股戾气，虽说那股戾气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但当他看到那孩子眼中意味深长的微笑时，他不敢动了。周围的人都不敢去扶大斌，怕他真是讹人的，自己过去再被讹上怎么办？

齐晓天装作慌张不安地跑过去，用手按住大斌的右腿，轻轻输入一丝真元，动了一下。

“你挺猛啊！一句话不说就玩偷袭，还拿大脚丫子踹人。要不你再踹我一脚？”他冷冷地说。

大斌内心慌得不行。刚才他信心十足，认为自己定能一脚踹飞这小子，没想到自己却被震飞了。他以为自己的腿肯定废了，但当这孩子走过来扶住自己的大胯，接着就有一股暖流包裹住自己脱臼的大胯，随即发出一声轻微的“咔擦”，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腿虽然还有些酸痛，但却已经能动了。这一刻他害怕极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饶了我吧，老弟，我不该拿大脚丫子踹你，你别再把我左腿弄断了，求你了，小祖宗！”他低声哀求着，不时惊恐地看着对方。

“好了，你可以站起来了。什么？以后不再讹我，太谢谢你了。”齐晓天说完，大斌一脸不可置信地慢慢站起身。他感觉右腿虽然还有些酸痛，但已经敢落地了。他内心庆幸之余，又很恐惧，赶紧表态：“误会，都是误会，老弟你大人大量，别计较我鲁莽。以后有事你说话，孟哥一定会答应的。”

孟宪波此时更加震撼和不安。他能看出来大斌刚才飞出去时，那条腿肯定出了问题，但没想到被那孩子轻轻一握，就能站起来。这孩子是世外高人，绝对不能惹！

齐晓天走过去，拉住孟宪波的手：“您不会再怪我了吧？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还请孟哥多照应才好。”

然后他凑到孟宪波耳边，低声说道：“三天以内给我送来三千元，晚一天加一千，不送的后果，你知道。”

孟宪波心里一紧，这孩子还是没放过自己。但一想到刚才那雷霆手段，他实在不敢反抗，赶紧小声说：“老弟放心，哥哥砸锅卖铁也会把钱送过来。”

“不是我要，是你赔我的精神损失费。你当我是要饭的？”齐晓天冷冷地说。

“对、对、是哥哥赔给兄弟的精神费，老弟你宽宏大量，不计较哥哥冒犯，哥哥感激不尽！”孟宪波赶紧说道。

“精神损失费！走吧，走前撂几句狠话。”齐晓天说。

“不敢。”孟宪波无奈地说。

“我让你说的。”齐晓天冷冷地说道。

孟宪波走过去，与三个跟班对视一眼，回头咬牙说道：“小子，今天放过你，三天以后再来找你。别跑了！”

“可不可以不来呀？”齐晓天调侃道。

孟宪波和三个跟班急急忙忙离开了校园，同学们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还喊打喊杀，仿佛世界末日一般，转眼间几个混混恶霸就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