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印象出现,被各种因素加深,牵绊出不同的结果,最终也将呈现出多重现象。
那若非你所控制,结果也必然令人失望,若非你所能控制,结果更令人担心,尤其是在夜里,当恐怖的事情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想它,让时间去遗忘。
但更为恐怖的是所想到的只是一个感觉,模模糊糊的一个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也就自然忍不住去更多的探索,去补充那恐怖之时的各种细节。
故而,也就给了它形象和占据在心里的位置,这位置一旦确立就不可再被磨灭,持续到某一天,这个形象来到现实中,如同梦境里所见到的可怖景色。
它起因未知,但终有一个深邃的目的,亦如深掘自己的秘密,或如成就一种恐怖的形象,从混沌的思想中被具象出来。
栋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讲这么多,也不知道梁珍是否与自己有同样的感觉,总之他这一夜是睡不着了。
烛泪积了厚厚的一层,如一滩血迹,凝固后还在扩展,而噩梦立刻变成现实。
栋超感觉自己睡了,听不着声音了,又觉得自己还醒着,身上爬满了东西,好像睡在一棵树里,那些枯萎的落叶撒在身上,细小的藤蔓缠了过来,如同冰冷的蛇。
他猛然惊起,感觉自己座了起来,又好像还没有,直愣愣的等了几分钟才确信自己脱离了那些树藤的空隙。
自己睡在一棵大树之下,身上也的确落了一层枯叶,拍落它们后,栋超看到自己刚才靠着睡着的地方,那树十分巨大,许多树藤不断盘踞萦绕着,已经变得像个巨人,只是树身几近扭曲,面目也分不清楚,而且一对巨大的眼睛中,透出空洞洞的光,望也望不见里面是什么。
感觉上那里面盘踞着许多蛇,靠着阴凉的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可能有四条,它们时常在树冠上游动,随后一条蛇跳了下来。
栋超立刻向后退了几步,仿佛因为他刚才这么想,就真的有一条手腕粗细的蛇会爬下来一样。
不过这一切是因为自己对未知过于揣度了,想法也在黑洞洞的空间中更深的挖掘,之所以没有形象却是要引起自己的无限猜想。
如果恐惧,那看到的就是最恐惧的东西,是从心底幻化而来的任何恐惧的东西,而自己竟对此毫无发现。
亦如温顺的羔羊,尚未发现危险到来,随后猛然惊醒,才觉冷汗淋淋,继而后怕不已。
向前走与那株遮天蔽日的大树背道而行,栋超却感觉自己想到的东西越来越靠近自己,随即加快了脚步,终于穿过那片巨大的树形倒影,但面前仍旧是一片更多的树木,更密集的树影。
茫然的走入其中,栋超觉得身后有人的脚步声,渐渐的跟了过来,回头看去,那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似乎只有二十多岁,身上披着一件蓝色制服,头垂在面前,凝视着一片阴影。
“喂,你是谁?”栋超向那人问了一句,对方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又笑了笑,“你好,在这里找东西吗?”
栋超感觉他的话说着有点奇怪,但再一细想,又记起来自己是在丛林中追寻一只猎犬才来到这里的,随后又重复刚才的问题。
“一个游荡者,在树下找一些东西,你呢?朋友,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了吗?”
“还……还没有!”栋超总觉得这个人说话有点奇怪。
“那么,让我来猜猜那是什么呢?”那个人慢慢靠了过来,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仿佛刚吃过一些鱼。
“那是你熟悉的东西吗?它是活物吧,应该是经常出现在身边的动物吧!”对方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理会栋超鄙夷的目光。
“它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呢?你意识到它存在,它就存在了吧……哦,我想,那应该是一只猫……黑猫?”又看看栋超,继而立刻摇摇头,“或者不是猫,可能你也讨厌它吧,我想该是狗狗吧,是一只猎犬!”
周围忽然静寂下来,栋超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的眼睛很小,眼珠上只有一个更小的黑点,甚至和原本就瘦小的身体都有失比例。
“我猜对了吧!”栋超虽然没有回答,但对方却得意的笑了起来,“那猎犬是你喂养长大的吧,或者你之前常看到它,它走失了吗?或许没有……你知道它不会走失的!
“有时候甚至怀疑,它总在你身后,连睡着的时候也会在床前安静的坐着。
“你不会和它很亲密,甚至有点害怕,做什么秘密的事时,也会左右四顾,怕被它的眼睛看到,还有在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总担心它会伤害自己。
“直到有一天,它失踪了……”那人舔了舔嘴角,仿佛发现了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行了,就算你猜对了,但现在我得走了!”栋超感觉心里透出的不安,被他的话语加深了。
“不,你不必去了,因为你什么都找不到,你心里很清晰,它已经死了,被你丢在一个土坑里,它的皮毛在泥土里,就像一团毛线球,也像我讨厌的东西!”
栋超战栗了一下,随即快步跑了过去,但那人的声音继续说,“不想带我去看看那座坟墓吗?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会害怕这么做?”
栋超想甩开他的声音,可正跑着,忽然被前面一个土坑拦住了去路,那是一个不过三尺左右的小土坑,里面放着一些黑色的皮毛。
“看呢?你走的太快了,不过还好你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看呢?这小东西就在里面,睡的很不错,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给它盖上点什么!”
“你为什么会知道?”栋超后退了几步,抓过一边的铁锹防身。
对方却哈哈的笑了一阵,摆摆手,“不要害怕,我不会把它告诉其他人,现在我们得快点把它埋起来了,不然等会儿你的朋友回来,发现了这个秘密就糟糕了!”
对方毫无警戒之心,似乎也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栋超这才慢慢放下铁锹,随即动手先填了那个土坑。
“刚才你走的匆忙,觉得不会有人发现它的吧,但我经过这里时,却不巧发现了你的秘密,虽然也并不是有心来寻找它,不过说到底我是来找我的东西!”
“是什么,你在找什么?”栋超边挥着铁锹边问对方。只听对方开口说,“其实也和这地方差不多,但要比它大一点,那是一座坟,我曾躺在里面,但睡不着也不想睡着,出来走走就发现迷路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和话语更显的诡异,但此时栋超只是闪过一个念头,而自己埋的地方,又仿佛成为了他说的地方。
一座坟墓和一只幽灵,这一切都被埋了进去,栋超边做着这些,边若无其事的询问,“你也做过相同的事吗?”
对方立刻点点头,并加上一句,“很多次,我一个人挖好又埋葬,感觉十分厌烦了,可又不能停止!”
他忽然神经质似的用手堵住耳朵,“可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我,不要停快点挖。随后又一刻不停的催促让我快点填上,马上要下雨了!”
“下雨!?”栋超忽觉奇异。“这里也会下雨吗?什么时候会下,我好像从没见过啊?”
“当然会下,经常是在我们很疲惫的时候,不想起身的时候,就下起一阵雨,有时候我喜欢它们,有水给我喝,我很开心,但有时候它们又是苦涩的,而且很粘稠,我就很讨厌。不过,总的来说,这里还是有雨水的,你有时候就可能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但千万不要害怕,因为越害怕它们,雨就下的越大。”
“我真希望去看一场雨,透明的,粘稠的,还是苦涩的都可以。我觉得这太奇特了。”
“是吗?但你可能很快就看到,因为有时候它就是这样来的!”
“什么时候?”
“就是在我们说它的时候,你看地上已经有点湿湿的了,不过这次是红雨吗?颜色怎么深呢?”
栋超以为那是血,但很快有东西落下来,掉在他的脸上,用手擦了一点凑近一看,居然真的是红色的雨。
“它会越来越大,越下越多,我们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躲避。”那个人看看天空,又拉着栋超向树林中跑去,可走了没多远,又想到什么,“我怕这里已经有人在躲雨了,它脾气不太好,而且手里还有枪,我看就不要过去了。你又什么好去处吗?”
栋超想了想,朝林子边缘上一个偏僻的地方指了指,“那里有一座小屋子,我住在里面,如果可以的话,就去那里吧!”
对方点了点头,栋超头前带路,走向了小屋子,但对方走到门前却有些迟疑不决,看着头顶的红雨越来越大,几乎把小屋染成了红色。
“快点过来,雨越来越大了。”栋超见那人游移不前,回头向他伸出手来。
对方这时带着一张别有深意的面孔,轻声的问,“你是在邀请我进去吗?”
“当……当然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栋超感觉身后好像有人,立刻回头打量,就只看到空空的小屋和敞开的门扉。
“谢谢你,我的朋友!”那人像从红雨汇成的河中终于爬到了船上,他获救了,随后又向小屋阴森森的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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