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收到了一份聘请书，不至于回家啃老了，楚瑞还是喜忧参半的，在短信里找到了那家文化中心的地址，就打车过去了。

车上的司机师傅是个小年轻，带着墨镜，看起来身材不错，只是头发有点少，并不是剪的短，而是秃了，大有种未老先衰的意思。

“或许现在大家都很拼吧！”这样想着，他们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渐渐的楚瑞感觉司机的阅历比自己多多了，在许多问题上的看法都比自己更丰富更透彻。

但这样一来，又让楚瑞觉得这个人年纪很大，似乎见过很多像自己一样的人，便随着心思问了出来，“师傅，是不是经常遇见像我们这样的实习生，或者假期工呢？”

对方这时忽然沉默了，一改刚才健谈的神色，专注的盯着后视镜，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好像因为这句话而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楚瑞不知所措，为什么听了这句话，会令他一改常态，心里正纳闷儿，却不好直接再问什么。

这时车忽然停了下来，他把眼睛移开后视镜，回头看了一眼，冷冷的开口，“到地方了！”

“哦！”楚瑞不敢多说什么，虽然心里对这样的一个人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又一想，“不过一个陌生人而已，自己何必管他这么多，这座几千万人口的城市里，他们今天遇见只是一种偶然，下次还不一定会不会见面呢？何必让他的话干扰自己的心思和生活呢？”

“就在这里下车吧！”他的声音传过来，楚瑞随后把车门关上，正要走开时，又听身后传来司机幽幽的声音，“明天你还来吗！”

楚瑞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在她耳边挥之不去，仿佛一道阴霾，在耳边时常出现，甚至为一位家属推荐花圈时，竟把已经被人预定的给了这位家属。

楚瑞怪自己太不敬业，又下意识的看看窗外，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呢？

自己最理想的工作距这里十分遥远，甚至是在回家的路上，她都在这样想，自己应不应该继续呢？

“明天你还会来吧！”那声音又出现了，好像是从身后传来的，可回头也什么都没看到。

楚瑞觉得不安，为自己这种突然的幻听感到不安，于是加快了脚步，街上也越发陷入寂静，好像人们越来越少，渐渐的远离了自己。

路灯在头顶亮着，那声音就从头顶略过，倒影在水中的影子，也惨入了那个司机的样子。

仿佛无处不在，却又抓不到关于他的任何线索，楚瑞拿出手机，给梁珍打了个电话，电话被接通后，传来一个个懒散的声音，但听了几句后，楚瑞又放弃了。

自己把胡思乱想的事和梁姐说了又能解决什么呢？这是自己的问题，所以必须要自己去面对它，解决它。

当下，楚瑞一步迈了过去，街上骤然陷入死寂，直到一声汽车的鸣笛声打破它，驶向了楚瑞面前。

车子停下，是辆出租车，楚瑞凝神向车里看去，透过窗户，那个司机向她转过头来，笑容在黑夜中看起来平添了一份怪诞。

“小姐，要上车吗？”他的声音亦如笑容，车窗被降了下来，他们对视着，楚瑞镇定了好久才吐出几个字。

“我……今晚想四处走走！”她本不必说这些，也没必要向这位陌生人解释，更不必找什么借口使自己犯难。

可话不自觉的出口，对方回一微笑，车窗拉了上去，里面传来，“祝你好运，明天你还会来吗？”

“当然，我……”她犹豫了，看看夜色，却不说下去，拐过一个幽暗的巷子逃走了。

她没有被人跟踪的经历，但今时今日却有了，虽然不敢十分肯定，但心里的直觉却一直没有松懈。

她变的有些疑神疑鬼，甚至自己有时候都诧异，觉得自己想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被人看到任何蛛丝马迹。

开门时，感觉到有脚步声上楼，她立刻回头警戒的看去，又神经质的跑进屋里，把门关好，耳朵贴在门上听着，等脚步声远远的走开时，才又打开门，往脚步声离去的地方看了几眼。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立刻往床下看了一眼，随后才安心，洗漱时，被手机铃声吓的咽了口牙膏沫，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才接通电话。

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楚瑞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嘴里吐着牙膏沫，一边说着“喂！”

对方好容易把声音送了过来，让她中午之前来北街的一处殡仪馆送一盒寿喜贡。

挂了电话，她甚至记不起什么叫“寿喜贡”了，嘴上只是应承下来，却也不记得自己都是怎么说的。

临出门的时候，她把所有的门窗出入口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不可能有人能进来后，才安心出门。

但还没下楼，她又想着将出去的时间推迟一点，以避开那个出租车司机，但在楼梯上逗留了好久，假装在玩手机，直到八点十五分才终于下楼，走到街上，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胯包扔进去，正要座进后排客座时，就看到那张面孔又出现了。

“今天你也来吗？”伴随着他的声音，车门被砰的关上，吓的楚瑞一哆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随后车门被锁上，车子发动了，司机再次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可这次楚瑞不敢再放低戒心了，而且在与他聊天时，又在回顾着自己曾和他说过什么，告诉过他自己的什么信息，还有自己不经意间提到的生活习惯。

比如喜欢每天很晚回家，每个周末会和朋友聚会，会把钥匙放在门牌后面，会时常在独居时来着窗户，听市区的喧闹声，寻找生活的真实性。

这些令人细思极恐，仿佛任何别有居心的人知道了它们，都能够轻易的摧毁楚瑞的一生。

“那些恶魔往往就是从这些小缝隙里找到‘猎物’的，所有受害者，它最初犯下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失误而已——只是因为一句无心，甚至自己的下意识做出的某种举动！最终害了她们，毁了她们！”

不知道这样的世界，究竟适合什么人，又会把活着的人变成什么样子，有谁会为此负责，因为大家都太忙碌了。

对什么事都是匆匆而过，所以死亡如影随形，在不经意时挥动镰刀，收取代价。

楚瑞坐立不安，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也忘记自己回答了什么，只是应着他说。

多么远的一段距离，楚瑞仿佛走了一光年之久远，才终于等到那句，让她觉得有些亲切的，“到地方了！”

“谢谢！”她如释重负的跳出了出租车，逃也似的跑过半条街，冲进店里，心仍在砰砰跳着。

她的一位叫丽丽的同事看到楚瑞这样不免有些惊讶，就走过去问她发生什么了，怎么来的这么急，难道有人在后面追吗？

楚瑞看着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你听我说，从昨天我第一次上班开始，就一直感觉不安，今天来的时候更害怕。

“外面那个出租车司机，他好像一直在跟踪我，好像一直在监视我……我说不上来原因，但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那里。

“在我小区门外，在我楼下，在我出门的时候，甚至在我家里，晚上看着我入睡……这感觉简直快把我弄疯了……

“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就是怕遇到他，所以特别晚了一会儿再出来，但……但我还是遇到他，座上了他的出租车里……”

丽丽跟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那出租车正在掉头，很快就离开了，和普通出租车也没什么不同。

“我看，你想的也太多了，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如果有什么事儿的话，就先放放，可别带到工作里来。”

看楚瑞不再说什么，丽丽又安慰她，“总之，还是踏踏实实的工作吧。我们这里虽然是为逝者效劳的，但也属于服务业，总要有些耐心和热情的。总之，你应该也接到电话了吧，现在快去准备一盒‘寿喜贡’带过去吧！”

楚瑞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点了点头，又问，“是什么地方呢？”

“是一家殡仪馆，怎么，他没说地址吗？”丽丽走过去，又回头看了楚瑞一眼。

“哦，想起来了，我这就过去，寿和喜，是桃子吧！”说话的功夫，丽丽已经走了，楚瑞只好自己去准备。

等把桃子准备好，急急忙忙跑到附近的那家殡仪馆，上气不接下气的送到主管手里时，对方却皱起了眉头。

“个数不对！”他阴沉着脸，“我早知道你会犯这种错，所以后来给你发了条短信，说了个数，为什么还是这样！？”

短信？手机！楚瑞如梦方醒，伸手摸自己口袋，这才想起来，自己下车时，并没有带挎包。

那里面有太多她的个人信息了！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再也无望逃出了。

“明天你还会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