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有些粗暴的打开,方婉言循声望去,杜若急匆匆迈进门,见到方婉言一瞬间提着的心才放下,只是后一眼被方婉言苍白的面色和手上扎眼的红惊得差点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小跑着扑到榻前,杜若拧着眉小心翼翼去碰方婉言的手,瞧着杜若相碰不敢碰扁着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方婉言就知道这丫头不知道又怎么在心里自责。
挑了个隐秘的角度,方婉言微微俯身,在杜若耳畔轻声道:“做戏罢了,我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呢,伤口尚在淌血,透过绣帕洇出浓重的颜色,杜若眼眶发红,将方婉言搀着半躺在榻上,连忙回身唤人:“大夫!大夫快给我家小姐看看。”
光禄寺卿夫人同值守太医一同上前,朝花宴的首个项目传花令已经开始,第一位接到花结的是鸿胪寺卿嫡长女莫嫣,在京中素有贤名,举手投足皆是久经浸润的大家气质,莫嫣择了一项书法,墨书笔走龙蛇,又不乏清正古朴,尽显是文官风华。端重沉稳的莫嫣得了在座高门夫人的注意,这样相貌不算惊艳但是镇得住场的女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主母人选。
展示完书法,莫嫣面席行了一个福礼,接下来按照顺序从双鱼结环银瓶中取了一支木签。不着痕迹的朝西看了一眼,莫嫣面上的表情古怪起来,停顿了一下,在众人渐渐好奇的目光中开口:“丞相府大小姐。”
话音未落,席上已有私语,方婉言十七年来首次出席朝花宴,本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又这样巧的抽到了次签,从未暴露在人前的身体不好的簪缨世家的嫡长女,哪怕再为不详,在诡谲的政局里,也是个极大的筹码。
各怀深意的视线视线落到空空如也的座位上,再次引起一片哗然。
有圆脸高颧骨的夫人坐不住率先开口:“这,方大小姐不在席中?”
“我方才瞧着方大小姐往后院去了。”
“怎的偏生挑着这么个时候,这头一次便找不见人了,真是……”一个锦红衣袍的夫人掩嘴意有所指到。
座旁同方婉言有过交谈的的冯舒杳皱紧眉头看了一眼那个出声的夫人,是少府监的夫人秦氏。秦氏出自下都护府,下都护又向来拥趸五皇子一派,冯舒杳性子随了兴宗侯爽直,但并非对情势分毫不明的娇小姐。兴宗侯一脉不在皇室倾轧中站队,但兴宗侯忠义耿直,对五皇子叶镶行事并不赞同,相比之下更倾向当今皇后所出的三皇子。
秦氏的话说的不算客气,就差道明方婉言宴中离席不守规矩,高门小姐席前失仪没有教养,这么一个名声加上去,只怕方婉言多年的蠢钝名头便坐实了,再加上病弱的身体,丞相府大小姐算是彻底毁了。
“方小姐身子不适去后院服药了,方小姐的病被议论了这么多年人都道惋惜,怎的今日不过小小休整竟又碍着谁的眼了么?”冯舒杳在众人接耳中不耐道,“不过是个顺序罢了,我与方小姐调个。”
众人正惊异于眼高于顶向来不爱与京中闺秀凑到一处的冯舒杳竟会维护方婉言替方婉言解围,秦氏凉凉的目光隔着距离落到正起身走到台中的女子身上,冷笑一声,果然兴宗侯也暗中有所谋划。
正要开始时,杜若匆匆忙忙从后门入了厅,对着一个一板一眼,瞧着不近人情的夫人仓促行了礼,跪在地上焦急道:“夫人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那妇人严肃的面容上闪过惊讶,垂首道:“你家小姐是?”
“奴婢乃丞相府大小姐的大丫鬟,我家小姐在回席途中突发心疾,奴婢不识环境,只能来请夫人相助。”杜若急得语调中都带了哭腔,那妇人一惊,和身旁同样惊讶的女儿说了句什么,连忙起身去唤大夫寻方婉言。
杜若的话传到席上各处,又免不了一顿交头接耳,说的左不过方婉言身体着实太差,调理多年依旧不见起色,怕真是要落得个早亡的结局。
一句一句的“薄命”“活不长”叫冯舒杳眉头惊挑,呼出胸口一阵浊气,砰一声袖中白玉棋盘放在桌上,冷声道:“兴宗侯府冯舒杳,挑棋。”
……
后院中大夫上前给方婉言把脉,又取出药粉给手掌止血,与那位没什么表情的夫人一对试,方婉言扯出个笑,只是这笑里满是疲累:“不小心碰到了水壶。”
“是婉儿吗?”冷漠一散而空,那位夫人有些不敢置信道,话里含着千般重的感情。
方婉言闭了闭眼,柔声道:“许久不见了,姨母。”
……
前厅中已经轮到右仆射家的二小姐,她性子温和,作了一首诗便下了台。下一位报出方意姝的名字时,右侧座上的男眷纷纷坐正了身子,方意姝在朝花宴一直表现出色,一手古琴弹得着实是平京贵女之首,又是丞相府的小姐,身份贵重,这样一个容貌才品与家世皆过人的女子自少不了追随者。京中倾慕方意姝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数,阮文兰又惯会经营名声,故方意姝隐隐成了平京夫人都看中的人选,只待及笄便上门下聘。
方意姝在众人关注的视线中微微一笑,姿态从容优雅的抱琴落座,调整弦音开始演奏。她弹得的是《临江仙》,幽幽琴音如深夜江涛奔涌,又如江畔青烟小庄盈盈绕绕,指尖拨动间流畅优美,确实不愧扬名平京的姝丽。
一曲终了,方意姝垂眸一笑,穿着流丽鲛纱长裙的女子眉目弯弯,着实如月下江中走来的仙子,男眷座中已有人看得痴了,直到方意姝落座仍瞧着她看。方意姝掩下心头得意羞涩垂首,眼中却是满满的势在必得,这一次,她一定可以夺魁。
方意姝已是最后一位,再接下来便是迟迟没有出现的方婉言了。正当有人说到“既然方大小姐身体不适,那不如就此结束……”时,一声短促而沉稳的“慢着”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循声望去只见那神情刻板的光禄寺卿夫人大步走来,她瞥一眼席中人群,道:“既出席了,自当给方大小姐一个展示的机会。”
光禄寺卿夫人前行几步,露出身后箭荷般的女子,衣衫上的碎银苏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细碎的响声,一双桃花眼里氤氲着云峰山顶的寒泉,方婉言在杜若的搀扶下弯腰行了个标标准准的福礼:“小女身子不好,在此给在座诸位道一歉。”
方婉言的到来在众人意料之外,毕竟这朝花宴的结果几乎已经不言而喻,方意姝一曲出尘,其他小姐虽各有出彩,但终归盖不过她去。这方大小姐撑着身子出席朝花宴已经叫人意外了,竟还坚持要上台。
只是,在座的小姐表情都有些诧异和嫉妒,这久病在身的方大小姐着实长得太出挑了些。相对于小姐们的惊讶,在座的夫人们除了对方婉言的相貌讶然外又有本该如此的了然,当年的恭亲王府嫡长女,方婉言的母亲阮文笙,生的也是这般如画一般的好容貌,才名远播,嫁给了方留后许久,仍是平京最出色的世家贵女。
可惜阮文笙与方婉言的命都不好,一个难产而亡,一个身有不足。
女眷席上波动没有影响到男眷席,世人皆爱好颜色,方婉言从未在众人眼前出现,又是这般出色的美貌,看得原本不以为意的世家公子一愣。
那还需搀扶的女子蓦然一笑,松开杜若的手,几步行至台前,她脊背挺得似一株山间的青松,取出一条白色绸带,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缚住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细带垂下,与较宽的发带缠在一处,清瘦女子默然而立,遮住了一双潋滟桃花目,忽就生出几分桀骜来。
方婉言下颌微抬,朗声道:“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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