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的才学，曾是得到众人的认可。

昔年以弱冠之龄参加诗会，名震大同府。

可林凡，却是籍籍无名之辈。

可现在却呈现出极为戏剧性的一幕。

林凡成了何生之师。

“难不成此子的才学真的要超过何生？”

裴方南喃喃道。

“何兄快与我等说说，林兄的才学究竟达到了何种层次？”

何生身旁不知何时已然聚拢了一批人。

不论是昔日好友，亦或是不相熟之人，纷纷殷切攀谈。

“何兄潜心钻研经学，想不到竟是将我等远远甩于身后，怕是以后更是难以望其项背。”

“不知何兄是否有家室，在下家中尚有小妹待中闺阁，若何兄有意，在下可牵桥搭缘，或许便是一份良缘。”

“何兄……”

一时间围绕着何生的人越来越多，所问之事更是五花八门。

“林兄的才学浩如烟海，究竟达到了何种层次我也并不知晓。”

“在下尚且年幼，还未有成家的念头。”

“家中尚有老母需要侍奉，实在是走不开。”

何生满头大汗，平日闲静惯了，何时又遇到过这般场面？

“诗会乃雅静之地，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裴方南看不下去，出声呵斥道。

何生赶忙脱身而出，坐在裴方南身侧。

“多谢裴兄解围，方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何生喝了口茶水，眼神之中透出一股疲倦。

这一刻他才深深的感觉到，作经注释已是劳累，但也远不及与人打交道。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也。”

“这些人亲近于你，不过是看到了其中的利益。”

“仕途艰险，可这其中的人情与利益，既能成人之美，亦能为杀人凶兵。”

“你生性单纯，对仕途之中的人情世故也是最为不懂。”

裴方南语重心长，亦是淳淳教诲。

何生一怔，挠着后脑勺，讪讪一笑道：“不理会便是，总不能强逼于我。”

“不理会……”

裴方南欲言又止。

何生的面色淡定从容，眼中之中透出温和的善意。

“罢了，你日后便会明白。”

“但愿那一刻你能做到不理会。”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有些事唯有亲自经历，才能有最深刻的体悟……

“孙大人。”

林凡轻轻一拜。

随后款款而坐，研磨，舔笔，缓缓铺开宣纸。

右手握笔，笔锋却是轻轻颤动。

“练习半月有余，直到现在都握不住笔。”

林凡叹了口气。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后世的他从未接触过毛笔书法。

而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诸如钢笔之类的硬笔。

林凡指尖微微用力，笔锋才稍显平稳。

而这一异常也被早已按耐不住的吴安所注意到。

“故弄玄虚。”

“我早先便说过此人只是山野刁民，根本不懂得半分经学。”

吴安眼中透出一抹讥讽，大声嚷道：“诸位请看，这位林大学士竟然连笔都握不住，依我所见，此人根本就是一介欺世盗名之徒！”

林凡提笔在即，却久久未曾动笔。

其异常早已被人所注意。

只是碍于何生的脸面未曾言语。

“林凡你也没必要死鸭子嘴硬。”

“等此次诗会之后可来晋阳县府，我亲自教教你如何写字。”

吴安看林凡并未反驳，态度更是骄横。

“要不是今日诗会乃是孙大人亲自监察，只怕还真让你蒙混过去。”

“你写啊，你要是能写出半个字来，我当即下跪磕头。”

“给你林大学士赔罪！”

看着林凡默不作声，吴安一脸的畅快。

“山里砍柴种田的粗人，非要来诗会凑什么热闹？”

“来就来了，悉心听着便是，还要假借他人之能作威作福。”

“我要是你啊，早就一头撞死在这石柱上了。”

吴安满脸嘲弄，与周遭几个亲信轰然大笑。

他一直等的便是这一刻。

他根本不相信林凡能写出经学。

只要林凡坐在那张椅子上，便是他原形毕露之时！

“让吴公子看出来了，我的确不怎么会用笔。”

林凡放下笔，并未理会其他人的嘲讽与议论。

“不过方才吴公子说的我听到了，若我今日写了出来，吴公子真当跪地赔罪？”

林凡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透出一抹莫名的笑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吴安不同，这等肖小之事还不屑于去做。”

“不过你今日要是写不出来……”

吴安话音一顿，指了指自己鞋底，一脸戏谑道：“前来龙泉寺无意间沾了些牲粪，林大学士的这张嘴颇为厉害，不知这舔靴的功夫如何？”

面对吴安的奚落，林凡轻轻一笑。

“区区小事，我答应了，而且我还可以答应吴公子。”

“今日我所写下的这篇经文若是当不得此次诗会的魁首。”

“我同样为吴公子舔靴！”

林凡的声音回荡在石亭之中。

众人先是一楞，随即便大声哄笑。

讥讽，嘲弄，不解。

种种面相，缺无一人看好林凡。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也罢。”

“你自己找死，我成全你！”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林凡这是自寻死路！

裴方南更是眉头紧蹙。

何生注解的经义在他看来，已然是上佳之品。

论述，注解皆是无可挑剔。

就算林凡有真才实学，但是想要超过何生亦是无比困难。

“年轻气盛，吃吃骨头也好。”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相比林凡的锋芒毕露，裴方南还是更喜何生的内敛从容。

“等等由我出面从中周旋一二。”

“何生你也放心，不会让林凡太过难堪。”

裴方南以为何生太过紧张林凡，出声宽慰道。

“裴兄说笑了。”

“以林兄的才学，本次诗会经学魁首信手拈来。”

“只怕吴公子脸色要难看了。”

何生满脸轻松，丝毫未曾担忧过林凡。

裴方南有些郁闷。

他的好意反倒是让何生驳了回去。

而同时他也是满脸好奇的望向林凡。

他倒想看看林凡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让何生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