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柳父便去了后院姨娘的院子里，柳大夫人心情郁郁的躺在榻上，刘妈妈进来亲自为柳大夫人捏腿。

“夫人放心，下面的人看见，大老爷去了从任上带回来的钱姨娘的屋子，没有去梅园那边。”

大夫人冷哼一声，“他去哪个园子，我早就不在乎了。他这些年来宠过的女人有多少，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如今这些年，我早就看淡了，难道还会吃他这些干醋？”

“夫人是大房正室，自然和那起子狐媚小人不一样，不用靠着大老爷的那点宠过日子，只是这些年梅园的那位张姨娘，仗着大老爷的宠，实在是有些不像样子，连带着她生下的五小姐都心气儿高的很，听说前些日子还敢和我们三小姐别苗头。”

刘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注意着大夫人的脸色，果然大夫人听不得这话，原本眯着的眼睛里冷光乍现。

“不过是个姨娘养的小贱人，也敢跟家中嫡女争个高低，简直是不知死活。”想到自己所生的一子一女，柳大夫人便觉得心口堵得厉害，“莺儿也是，说话做事从不过过脑子，我何时说过让那些庶女与她们一同读书听课的话，在她爹的面前就敢信口胡言，教习他们的夫子，可都是千挑万选重金请来的，后院那些生母低贱的丫头，哪来那么大的福气。”

“夫人消消气，小姐也是想为夫人说好话才扯出这个谎，况且不都说了，得等她们把字都学会学好了吗？读书这样清贵的事，奴婢不懂，但也知道，这书不论是读到多会儿，就没有人说过一个“会”字，更没有一个说是读好了的。左右到时候，也不过是夫人您的一句话。”刘妈妈笑着说道。

柳大夫人听了这话，满意的看了她一眼，“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可孩子大了，他们也该长点心，不能总靠着我这个当娘的来。今天中午你也看到了。莺儿那丫头光长了一副聪明样，却是个心思浅的直肠子，群哥又是个不会说话的，一顿饭下来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点都不懂得讨他爹的欢心。一个两个都没学到我的半分聪明。”

“这不是还有夫人您在背后撑着吗？您可是有娘家撑腰的，咱的哥儿和姐儿还怕什么呢？”

这话让柳大夫人听得心里舒坦。可想到自己当年，到底还是意难平。

当初柳州丛才华横溢高中进士，人又长得俊美非常，便是他的风流多情，在她眼中都是极好的，最后得偿所愿，一头扎进了这柳府，才尝到了各种心酸。

如今想来当初怕不是自己眼瞎，那哪是什么风流多情的才子？分明就是个薄情之徒，好虚名，贪美色，若不是她这些年早早的看开，早就在他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小妾的往院里送的时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在她看来，柳州丛浑身上下也就那副皮囊养眼一些！

柳大夫人接过刘妈妈端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才将口中这口闷气送了下去，又想到中午提到的春游之事，心中对柳大老爷的恼恨又加了一分。

“大老爷吩咐的春游之事，你也听到了，后院那几个丫头，调教了这些时日，你看着哪个能带出去？”

提到这个，刘妈妈想了想说道：“那几个出身低微，性子便有些懦弱，畏手畏脚的倒是不好带出去见人，免得失了夫人的颜面，想来想去，也就能挑出那么几个稍微懂事一点的。”

“性子怎么样不打紧，主要挑几个身段儿脸蛋儿好的，好好培养，日后能嫁的出去为府上得些助力，最好能为我群哥儿得些实惠。”

揭开茶盖儿，看着热水中泡着的几根茶叶，浮浮沉沉间最后还是沉到了杯底，柳大夫人嘴角含笑地说道：“四丫头和我莺儿一般大，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模样长得也不算差，把她带上，还有我们那位心气儿高的五小姐，再挑两个乖巧不惹事儿的，凑个人数。到时候，我这个嫡母便多操操心，替四姐儿五姐儿两个丫头好好打听打听，相看相看。”

刘妈妈听到这话心中一动，“五小姐也带上？夫人这是……看准了。”

“看准看不准的，也得我这个做嫡母的拿主意。一个妾室和一个庶女，我看她能在我手心翻出多大的花儿来！”手中的茶盏被大夫人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里面浮着的茶叶都撒出来些许。

刘妈妈伺候大夫人这么多年，自然是极有眼色的，看大夫人如此，便知道她已有了主意。

就这样，隔天，柳颜这个一向以乖巧文静示人的小小庶女，便被大夫人派来的丫鬟告知，春日要出游的事情，一同送来的还有几件首饰和特意提前赶制好的三套春装。

等可儿把来传话的丫头送出去后，进门便看到自家小姐坐在那里蹙着眉头出神，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自家小姐什么都好，模样也不差，就是看书看得有些呆，总是这样一个人坐着出神，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小姐，咱们能出去春游，您怎么也不高兴？”

“你想出去？”柳颜不用看都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

“当然想，自从卖身进入这府里，我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只有府里那些得脸的婆子、主管才可以请假出去，像我们这样的，都得时时刻刻在府里头待着伺候，没有吩咐是出不了门的。”想到可以跟着小姐出门，可儿高兴的小脸红红的。

柳颜却不像她这般天真乐观，以她如今的身份，踏春出游怎么会特意带上她呢？

“你去打听打听，一起出门的都有哪些人？”

可儿一听立马应了下来，这可是小姐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呢，平日里自己都是扫扫院子，擦擦桌子就完事儿了，前几日虎子哥都笑话她又胖了。

将可儿打听回来的消息细细想了一遍，柳颜便有些猜到了大夫人的打算，彻底放下了心来。

反正自己这次去就是个充数的，到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左右算计落不到她头上。

心中没有了顾忌，柳颜倒是对这次春游有了几分兴趣，当初从庄子上回柳府一路坐着马车，被那个耷拉着酸黄瓜脸的刘婆子训过之后，便没有往窗户外边瞧过，说起来，连着京城的大街长什么样儿，她都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