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各家族老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赵春英。
这小妮子野心不小啊。
开拓是那么容易开拓吗?
大家谁年轻的时候不是野心勃勃?
可不都是活了一把年纪之后,才懂得了人世间的真理么。
不折腾,家族繁衍逐渐兴盛,越折腾,家族距离覆灭越近。
早些年村子里,可不仅仅是现在这些家族,他们雄心勃勃,开垦荒地,培养子弟进入军队,甚至科举,不断地投资。
可结果呢?
这些家族很多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了。
就连村长家,不也是这样衰落下来吗?
到如今,只剩下村长一个老人家苦苦支撑。
当时还是盛世,开拓尚且艰难。
更何况现在。
各家族老不愿意跟赵春英争论,他们还没傻到刚打了胜仗,就说出一些无情无义的话来。
村长见状,示意牛车停一停,距离乡亲们远一些。
等到乡亲们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之后,这才开口。
“你们啊,你们。”村长见诸位族老沉默不语,开口呵斥道,“在我面前装死,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吗?”
“是不是琢磨着,不仅不能减租减息,还要等到人家孤儿寡母饿死之后,侵吞人家田产和土地?”
“不会,不会。”几个族老连忙摇头。
大家嘴上说着不会,其实大家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们这些年,活的时间长,最懂得胜者为王的道理。
那些死去的族人,对他们来说,都是赤裸裸的财富。
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他们只需要虚伪地给些好处,面子上过得去。
等到对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的家业就是自己的了。
“我还没死!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你们是族老不假,但那是你们各自族里的人供着你们,你们才是族老。”
“他们死绝了,你们还有啥?剩下几百亩,上千亩土地,谁来种?”
村长其实早就对这些人的想法心知肚明,之所以让萧山开口,一来是考验萧山,看看这孩子的心思如何,毕竟他刚打赢了一场胜仗,在村里的话语权会逐步提升。
二来是想让萧山距离那些族老远一些,毕竟想萧山的价值,大家心里都清楚,此战过后,这些家族,恨不得都贴过去。
而萧山说出自己想要的话来之后,大家心里不自觉的就会产生嫌隙,也好借机让萧山看清楚他们的面目。
他想在村子有所发展,就必须获得赵家的支持。
赵家支持他,反过来,他就必须支持赵家。
村长心里也有自私之处,却明显比其他人要有格局一些。
他知道萧山可选择性不多。
而一旦萧山和赵家真正结盟,造福百姓。
那获利的老百姓,也会对赵家感恩戴德,如此以来,村长之位,自然而然的也越发稳妥。
村长的话,让族老们感觉到了莫名的危机。
纷纷在心里暗骂,老狐狸不好对付。
“穷人是咱们村子的根,你们这些富户族老是村子里的魂,我们最起码要做到,穷人饿不死,有成为富人的可能,而富人的收成,逐渐增多,家里的子弟,有进步的可能,这才是正经日子。”村长继续道,“穷人逼急了,都饿死了,心寒了,以后再来了贼人,你们自己抡刀子去砍吗?”
说着,村长无奈的摇头,“你们都觉得我是在保护那些穷苦的乡亲,其实你们在我看来是一样的,甚至身为有钱有田的人家,我更倾向于保护你们。”
“村长,我等明白了。”
越是有钱人,其实往往越是鼠目寸光。
村长这些年没少说服教训他们。
可这些人脑子一如既往的不好使,一不留神,他们就会选择自取灭亡的道路。
“萧山,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村长很是欣赏的问道。
“有。”萧山缓了缓心神,对于村长对村子的掌控力,多了几分敬佩,“给好处,让他们活下去只是其一。
“我建议借此机会,大家给死去的乡亲们修一座庙宇。”
“将死去的乡亲们的牌位放在庙宇之中,享受咱们村子的世世代代子孙的香火。”
“这个主意好!”于家族老闻言,点点头道。
“我家侄子也死在战乱之中,连个后都没有,按照规矩都不能进祖坟,若是有村里建立庙宇,也不至于他在那边儿,吃不上喝不上。”
村长肯定道,“此事简单,我们各家那点钱的事情。”
说着,村长看了一眼已经不远的村子,示意队伍停下,然后起身道,“这一次,与往日不同,乡亲们死在了外面,现在咱们虽然带回了尸身,但是魂儿还在外面飘着呢。”
“而且,很多人尸体不完整,走的时候完完整整的,回来一片片的,我心难安。”
“我有意,留下部分人在此驻守,对散碎的身体进行拼接,咱们回去稍作准备,届时一起披麻戴孝,用大礼将牺牲的乡亲们迎接回来。”
“而且,我希望诸位能与我一起做这件事情。”
村长话音落下,环视众人,衰老而沧桑的眸子,并未因为一夜的疲惫而颓靡,反而更有压迫感。
在场除了萧山和赵春英,都是村中高高在上的族老。
这些牺牲的族人,即便是再伟大,也不至于他们做那么多吧?
“没这规矩啊,我是族老,岂能屈尊降贵地迎接他们?”
“他们不光保护我们,还保护他们的家人,他们死得其所。”
村长这话一出,瞬间又引爆了大家的争论。
“不愿便不愿,但你们千万别后悔!”
村长说完这些,一甩袖子,先行离开。
事情发酵的很快,就连被允许先行回村的乡亲们也议论纷纷。
尤其是,大家刚打完仗,精神无比疲惫,很多人都不理解村长的做法,觉得多此一举。
往年牺牲了族人,虽也有风光下葬,但眼下村子这种情况,很多人都觉得多此一举。
几个族老回村之后,更是私底下坐在一起开小会。
“嗨,咱们村长年轻的时候,就对穷人特别好。”
“不过我觉得这没啥,为了村子而死,我确实不忍他们的灵魂得不到安息。”
“你真的假的?你们家可没死多少人。”
“我说真的!当时我看着乡亲们,为了保护我们而死,我心里确实很难受。”
村长回村之后,做了很多事情,人人准备棺材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每一个死去的乡亲,准备一张席子,一套干净的衣裳,乃至一罐路上吃的米,这还是不成问题的。
有些人家有些家产,还买得起棺材。甚至有些老人,这辈子最大的财产,就是死之前准备好了棺椁。
这些倒是简单了许多。
萧山也来不及休息,他觉得入土为安,给死者最大的尊重,是很有意义的。
所以他跟着忙前忙后。
甚至来回跑,凭借着专业的经验,帮助那些死去的乡亲们,拼接尸体,收回内脏,整理仪容,累的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甚至萧山自己都觉得,人死不能复生,折腾这些有什么意义。
这一天,跟着萧山忙碌了一天,都没能回家的萧二虎,忍不住嘟囔,“三弟,非要这么折腾吗?”
“人都没了,却把活人累得够呛,咱们的日子还得过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瘦削的小丫头,提着竹篮,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糙米饭,上面还放着一些蘑菇,踉跄的朝着他们走来,“大牛叔,萧山叔,这是我娘给你们做的饭。”
女孩的眼睛红肿,声音细弱。
萧山和萧大牛都认出来,他是战死村民刘三喜的闺女,他人没了,留下了夫人和闺女。
“谢谢!不过叔叔带了肉干。”萧大牛摸了摸小妮子的头。
小妮子摇着头说道,“我娘说,请人帮忙得管饭。你给我爹安新家,怎么能不吃我们家的饭呢?”
萧山和萧大牛同时默然,眼眶红了。
萧大牛没想那么多,低着头大口吃着糙米饭,抱着小妮子,逗她开心。
萧山却敏锐的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些日子,不断有人来送饭。
以前家里被人欺负的娃娃,走在村里,也格外地受人尊重。
而因为死了家人而陷入悲伤中的家庭,也逐渐在绝望中走出来,不至于自暴自弃。
萧山从刚才小姑娘的眼神之中,忽然领悟到了一个全新的东西。
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古人将祭祀和军事并列是非常有道理的。
他能让亡魂安息,更能抚慰未亡人的哀伤。
在这个过程中,萧山对村长多了一份尊重,一个能够在村子里执掌风雨几十年的老人,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就连起初心里有些怨言,觉得村长事儿多的族老,后续也开始倾力支持。
提供物料和人手。
五日之后,盛大的仪式终于开始了。
村子里请了戏班子,在村口敲敲打打。
周围的村子起初听说北山村被虎威山盯上了,都不敢靠近。
可今日敲敲打打,很是热闹,大家又听说了虎威山背覆灭的消息,不自觉的过来凑热闹。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那就是在此地几乎处于无作为状态的官府,第一次出现在萧山的视野之中。
村子面临灭顶之灾时,无人问津,村子奋死拼杀时,不闻不问。
可等到战事结束时,官府来收缴人头了。
当然,对于北山村这种凶悍到可以跟山贼硬碰硬的村子,官府肯定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客气地帮忙维持秩序,甚至还送来了一副靖护乡梓的牌匾。
官府姗姗来迟,乡亲们虽然嫌弃。
可偌大的牌匾挂在村口,乡亲们确实很有荣耀感。
敲锣打鼓声中,北山的乡亲们出现了。
大家整齐划一的穿上了孝衣,没有孝衣的,也准备了麻绳,系在腰间。
就连孩童们,也乖乖的跟在大人身旁。
村长早早收拾干净,领着闺女等在村口。
他身边儿,是各家的族老。大家神情肃穆的眺望远方。
在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北山村村民,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
周围村子都一脸好奇的看着北山村的村民。
不少人起初还听说北山村损失了不少人口,心里起了别样的心思。
就比如某些村子的村长,甚至想着趁机侵占一些北山村的土地。
可此时此刻,看着锣鼓喧天之中,一脸肃穆的北山村村民,大家不该有的心思瞬间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一个念头,那就是北山村惹不起。
而送来牌匾的官差,虽然站在不远处,装得神色肃穆,嘴里说着夸奖北山村的话,可眼神却像是毒刺一样在北山村的村长和族老脸上扫过。
这些老人家的神色他们并不是如何在乎,可当看到那些神情肃穆却统一的村民是,瞳孔不自觉的震动了一下,转身对身边儿的手下低声道,“回去禀告大人,罢了,我自己回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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