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江寒没有主动攻击。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铁塔，冰冷的目光逐一扫过每一头龇着獠牙的雪狼。

领头的是一头体型格外健壮的公狼，额上有一撮白毛，眼神凶狠又狡诈。

它在试探。

江寒也在等。

他左手悄悄伸进怀里，摸到了火绒和火石。

头狼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一头年轻的雪狼便按捺不住，猛地扑了上来！

时机到了！

江寒不退反进，身体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狼吻，同时手里的短刀顺势划过，在那雪狼的侧腹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嗷——！

凄厉的惨嚎刺破了山林的寂静。

借着这个空档，江寒飞速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枯枝，用火石奋力一击！

火星迸溅，瞬间点燃了干燥的火绒。

他将火绒凑近枯枝，用力一吹，一束明亮的火焰“呼”地腾起。

一个简易的火把，成了他手中最有效的武器。

畜生终究是畜生。

对火焰的天然恐惧，刻在它们的骨子里。

狼群骚动起来，纷纷后退，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

江寒手持火把，一步步逼上前去。

火焰的光芒映在他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

头狼不甘地低吼着，但在绝对的威慑面前，它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却。

夹着尾巴，带着狼群，不情不愿地消失在风雪深处。

危机解除。

江寒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和剧痛同时涌上。他拄着刀，大口喘息，额头上满是冷汗。

伤口裂开了。

火光下，能看见鲜血正迅速浸透新换的布条。

“妈的……”

他低声咒骂一句，靠在岩壁上，感觉天旋地转。

胯下的马匹也累得不轻，浑身颤抖，喷着粗重的白气。

必须休息。

哪怕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他熄灭了火把，只留下一小撮火种用积雪虚掩着，然后给马喂了些豆料，自己则靠着冰冷的岩石，闭目养神。

然而，他不知道，刚才那场驱狼之战，已经为他招来了更麻烦的东西。

……

两里之外的山坳里，一伙人正围着篝火烤火。

为首的汉子满脸横肉，左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他叫李三，是这片“黑风岭”的主人。

“大哥，听见没？刚才有狼嚎。”一个尖嘴猴腮的喽啰凑过来说道。

李三灌了一口烈酒，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不止狼嚎，还有人！”另一个耳朵很尖的土匪补充道，“我听见了，惨叫，就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李三的眼皮抬了抬。

“方向？”

“东边，最多两里地。”

“大当家，这大雪封山的日子，谁会走路过咱们这儿？”尖嘴猴腮的喽啰搓着手，一脸兴奋，“要么是条不懂规矩的肥羊，要么就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李三把酒囊扔给他，站起身，走到一处高地，朝东边望去。

风雪中，他隐约看见一星半点的火光，一闪即逝。

“有火。”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刀疤在火光下扭动，像一条蜈蚣，“一个人，能把狼群吓跑，还有胆子点火……有点意思。”

“大哥，干不干？”

李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干！为什么不干？兄弟们都快淡出鸟来了。抄家伙，都他娘的机灵点，别把人给吓跑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一个敢走这条路的独行客，八成是身上带着见不得光的宝贝。能从狼嘴下逃生，说明有两下子，但也肯定消耗巨大。

这时候去捡便宜，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记住，留活口。”

李三补充了一句，眼神阴冷，“老子要亲自问问，他怀里揣着什么好东西，值得他拿命来走这条路。”

十几个悍匪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套上雪橇，带上兵刃。

悄无声息地循着踪迹，向江寒的藏身之处包抄而去。

……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

风里带来了一丝极淡的、属于人类的汗味，还夹杂着劣质酒水的酸气。

闭目养神的江寒，耳朵猛地一动。

不对劲。

太安静了。

狼群退去后，山林里应该恢复些许生机，至少该有几声虫鸣鸟叫。

可现在，死寂一片。

这是杀气。

只有当更顶级的掠食者出现时，才会造成这种万物噤声的场域！

他倏地睁开眼，那短暂的休憩带来的朦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身体压得更低，侧耳贴在冰冷的岩壁上。

大地在传递着最真实的信息。

不是一个人的脚步。

是一群人！

他们正从三个方向，以一种标准的合围阵型，向这里逼近！

玄镜司的人？

不，不对。

赵钱的队伍，行动起来绝不会这么粗糙，他们身上的铁甲和制式兵刃会发出声音。

这些人……是山匪！

该死！

是刚才的火光！

江寒心念电转。

逃？

来不及了。

马匹跑不动，他自己也带伤。

在雪地里和这群地头蛇比速度，纯属找死。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他们的大意。

他们以为自己是头肥羊，一头刚和狼群搏斗完、精疲力竭的肥羊。

那就让他们这么认为。

江寒飞速地思考着对策，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看了一眼身旁狭窄的石隘，又看了看那匹温顺的北地马，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迅速将马嘴用布条缠住，防止它发出声音，然后用力拍了拍马背，用最低的声音安抚。

接着，他将一个备用的水囊和半块麦饼扔在地上，伪造出一个仓皇逃离、丢下补给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选择躲在石隘深处。

那是个死地。

他反而手脚并用，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身旁那块数丈高的巨岩。

岩石顶端被积雪覆盖，还有几丛枯黄的灌木，刚好能将他的身形完美隐藏。

他伏在岩顶，将呼吸压到最低，身体与冰雪融为一体。

视野绝佳。

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俯瞰着下方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等待着那群自以为是的猎物，一头撞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