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阑玉清楚皇帝这话的意思。
“父皇是在贬低儿臣吗?”
皇帝皱眉道:“你与她都是公主,何谈贬低一说,你在朕面前说话也该有分寸些。”
“想儿臣说话有分寸,那父皇是不是也该如此?你说儿臣成为第二个安云的依据又是什么?儿臣是比她娇惯任性还是比她更为所欲为?为了一个颜至臻要如此做戏试探。”萧阑玉淡道。
皇帝一愣,而后又觉得这被萧阑玉看穿也实属正常。
皇帝哼道:“朕也不知那颜至臻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她如此任性。”
“可父皇不也还是应允了陪她演这出戏吗?”
“朕陪她演戏也是为了你好。”皇帝看着她道:“你也说安云为了颜至臻三番两次到你府上去闹,长久下去你也不得安宁,既然她听不进去,那便唯有演出戏,让她认清现实。”
萧阑玉道:“父皇也是煞费苦心了。”
皇帝带着几分期许几分压迫似的凝着她,“所以这就是朕所说的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她。”
萧阑玉轻浮地挑眉道:“父皇大可放心,儿臣是喜欢颜至臻,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倘若他日又出现那么一两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儿臣又移情别恋了也说不准。”
皇帝:“……”
萧阑玉就是萧阑玉,想她会因为颜至臻变成第二个萧安云,皇帝真觉着自己也是想瞎了心。
“朕此次叫你进宫,除去安云这事儿,还有一事。你可否还记得当年雨晗宫大火将一宫内的东西几乎都烧成了灰烬。”皇帝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萧阑玉的表情,奈何对方脸色冷淡至极,就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
亦如当初她才九岁,被人从大火之中救出来时,不哭不闹,原以为她是吓坏了,谁知第二天她便将伺候她沐浴的宫女推进了澡盆里,还往其身上泼烧滚的热水,致使宫女烫坏了一层皮。
至此,她便成了尽人皆知的疯子,还是个冷血的疯子。
从这以后,宫里无人再敢侍奉萧阑玉,也陆续传出她可能是被梁妃夺舍的言论,整个后宫人心惶惶,再加上雨晗宫的那场火灾实在晦气,于是为了宫中的安宁,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帝头一回破例给自己尚未及笄也不曾有过丰功茂德的女儿赐住单人府邸。
府邸修建成功前,皇帝还将萧阑玉送去了圆恩寺,让惠远法师念法诵经,替她驱除体内邪祟。
此后三年,也不知驱邪效果如何,因为依旧没什么人敢接近萧阑玉,但皇帝却发现她虽然疯,但情绪稳定得超出了自己本该有的年纪,于是他便想到或许可以以此来培养她成为自己最锋利且最好用的那把刀。
“唯有一枚烟青蛇纹玉令。”
萧阑玉面色冷淡,这烟青蛇纹玉令是她母妃的东西,在雨晗宫失火后,其他物什全烧成了灰烬,唯独这枚玉令好端端的,于是皇帝便将它收起来了。
这件事前世也发生过,只是如今又提前了,烟青蛇纹玉令丢了,皇帝想让她暗中调查盗贼为何人。
“玉令不是在您那儿吗?”
皇帝沉吟,“玉令被盗了。”
萧阑玉疑惑地望向皇帝。
“朕将玉令放置在寝殿里,用锦盒装着收藏好的,前日朕把玉令找出来时,却发现锦盒内空无一物,这才发现被盗了。”
萧阑玉轻哼了哼,浑不在意道:“母妃已死,这玉令既丢了也就丢了吧,还找什么。”
“你说什么?”皇帝微恼地瞪了她一眼,“朕看你是真得了失心疯了!这叫什么话?那玉令将来万一能有大作用呢?”
是了,这烟青蛇纹玉令乃是江湖上的吟风谷的腰牌,此作用就相当于朝堂的虎符,是可发动人员办事儿的。
她母妃苗千梁是吟风谷的圣使,也是当今吟风谷谷主的姐姐,若非是当初苗千梁看上了皇帝,也就不会让出谷主之位,更不会落得这般结局,而她,或许也就不会出生,更用不着来这可笑又可悲的人世间走一遭了。
“可吟风谷是不接受男子持玉令的。”萧阑玉淡道。
吟风谷中皆是女子炼蛊,且不能将男子带入谷中,若是有男子误入,要么杀之,要么让其服下忘忧草后将其送出去。
但这不代表她们就断情绝爱,不允许和男子有来往。
谷中若有女子和外界的男人相爱,须得洁身去蛊,不然很容易在和男子合欢时遭到蛊毒的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筋脉断裂而亡。
“这不是有你吗?”皇帝沉声道:“千梁是你母妃,她的玉令也理应是由你来继承,只是是因事情太多,再来你的状况不佳,还不是时候,如今你已成婚了,这玉令也该交由你了。”
话说的漂亮,可这玉令交给她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她罢了。
“但眼下你须得先找到这块玉令。”
“这玉令既是在父皇寝殿被盗的,那这贼必然是宫里的人了。”
分明他们心中都有数是谁偷拿的玉令,但萧阑玉还是得陪着皇帝演戏。
皇帝认同地点点头。
萧阑玉漫不经心的轻笑一声,“那儿臣该如何搜查?儿臣不认为后宫娘娘们肯配合,儿臣总不能来硬的吧。”
“好,到时朕让闵士才陪你一同前去,她们自然懂得配合。”
“那这贼人若是抓到了,该如何处置啊?”
皇帝凝眸看着她半晌,“你想如何处置?”
“父皇的意思是交由儿臣处置吗?”
皇帝沉默良久后,道:“朕对你的要求就是,绝不可闹出人命。”
“父皇大可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
颜至臻行至丹倾宫,是在宫女的引领下先去探望了昀妃。
“臣参见昀妃娘娘。”
昀妃见来人,便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眼,见只他一人时,脸上顿时就笑开了,她道:“你是来看安云的吧?”
颜至臻道:“不止,也来看看昀妃娘娘,臣听说了昨晚的突发状况,特意向您赔罪的。”
昀妃笑道:“这与你何干?你需要赔什么罪啊?”
“此事既有阑玉殿下的不对,臣作为她的夫婿,理应是该代她向您赔不是的。”
昀妃一噎,她原以为颜至臻同萧阑玉成婚是被逼无奈,却不想他婚后与萧阑玉竟是这般不分你我的关系。
“阑玉不知本宫怀有身孕,也不能说有错。如真要论对错,安云这孩子也不全对。”昀妃得体道。
颜至臻笑而不语。
“本宫倒是没什么大碍。”昀妃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那你还去看看安云吗?”
颜至臻点头应好,趁这机会见了面把话说清楚。
“春意,带三驸马去见殿下。”
“是。”
颜至臻又向昀妃行了退礼才跟着春意走的。
昀妃凝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希望安云这丫头能平静地接受现实。
雨怜先在院子里瞧见的春意以及她身后跟着的颜至臻,立马转身跑进内殿,萧安云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喝水,见到雨怜匆匆忙忙跑进来,不免蹙了蹙眉,而后便听她喘着大气道:“殿下,三、三驸马来了!”
萧安云面上一喜,但听着“三驸马”这个称呼着实刺耳,她不乐意地剜了雨怜一眼,“什么三驸马?叫三公子!”
“是是是,三公子……”雨怜立马改口,“殿下,您还不赶紧回床上躺着去吗?”
萧安云反应过来,放下瓷杯,小跑回床上躺好了,雨怜紧跟着走到床边替她掖被子。
不多时,春意领着颜至臻进来了。
“殿下,三驸马来了。”
“……”
雨怜瞄一眼萧安云,果真见她听到这称呼就变了脸,“你出去吧!”
春意跟着伺候昀妃多年了,这语气中不加遮掩的不快她是能立即察觉到的,虽说萧安云听见“三驸马”觉着不悦耳,但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也不能因为换了称呼,他就不是萧阑玉的驸马了。
安云殿下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那奴婢先出去了。”
春意退出去后,雨怜觉得自己在这儿估计也显得多余,于是找了个借口,“奴婢去给殿下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然后,就也溜出去了。
萧安云在心里夸这丫头够机灵。
待殿内只有颜至臻和萧安云时,颜至臻问候道:“殿下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萧安云靠着床头,憔悴的面容上挂上了一抹笑,“谢谢臻哥哥关心我,有你来看我,我感觉好多了!”
“臣替阑玉殿下给您赔个不是,或许是她没把握住分寸,才使得您惊吓过度。”本还想说萧阑玉也只是无心之举,但这句话说出口倒像是在讽刺她,他便张张嘴又收回去了。
萧安云脸上的笑容僵住,面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了,“臻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替她道歉啊?别跟我说什么她是公主,你是她的驸马之类的话,我不想听!”
颜至臻耐心地等着她说完。
“臻哥哥,你跟我说实话,你其实不喜欢她的,对不对?只不过碍于她喜欢发疯,碍于上面还有个父皇,所以你才必须要装作跟她琴瑟和鸣的样子,是不是?在与她成婚之前,明明我们……明明我们的关系才是更好的不是吗?”
萧安云越说越激动,最后变成委屈,就连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再配着她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眼睫上那两滴欲落不落的泪花就更显得楚楚可怜了,完全叫人不忍心同她再说一句重话。
但颜至臻是个有分寸的人,并不为之所动。
“安云殿下,哪怕是以前,臣也只是将您视为朋友,臣自认所言所行皆无逾越。”颜至臻道:“至于臣与阑玉殿下是夫妻,琴瑟和鸣是基本相处之道,无关于阑玉殿下什么发疯之举,还请殿下不要再有所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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