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零零散散地洒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担架床上一个高瘦的身影毫无征兆地突然直挺挺坐了起来，接着……电脑屏幕就黑了。

郭鹏里见状，有些气愤地问道：“后面呢？”

“后面……后面没了。”

“什么情况？就拍到这么一点？”方晴娅皱眉道。

楚仁瘪了瘪嘴，“这么一点还是我修复完的呢。殡仪馆的摄像头老化，拍到这边的磁盘又录满了，你们现在能看到的，都是我吐血抢救出来的。”

“那是不是吐得有点少？要不然再加点？”樊锦调侃道。

话音刚落，郭鹏里一个眼神警告，吓得她赶紧闭嘴。

方晴娅手托下巴，一脸严肃地问：“师傅，您看是不是妖邪作祟？”

“还想回去？”

“场子有点冷，开个玩笑嘛！”

“我真该跟顾局申请一下，让你再去学习学习。”

一听自己又要被“下放”，方晴娅连忙认错，“别别别，我错了师傅，下次再也不敢了。”

郭鹏里看了看监控，问：“其他几个监控拍到什么了吗？”

“没有，刚刚看了，只有这一个有问题。”

这时，樊锦突然有了一个疑问，“那昨晚被烧死的，是这个人吗？”

“法医尸检完了吗？”郭鹏里问。

“还没有，曲姐说，不太好弄。”方晴娅回答。

听到方晴娅的话，郭鹏里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樊锦闻声急忙出去，只见一个一米九多、黑黑壮壮的男生站在门口，略微有些紧张，眼神不自觉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你找谁？”樊锦走到门口问道。

“你好，我找郭鹏里，郭队。”男生回答。

听到男生的话，樊锦立刻明白，他就是传说中过来报到的其中一人。

樊锦的狐狸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朝里面喊道：“郭队，有人找！”

郭鹏里今天就像个被点了火的炸药桶，谁来炸谁。他黑着脸走出去，却没想到看见了一个比他的脸还黑的人。

郭鹏里站在那男生面前，仰起头，一板一眼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男生不慌不忙地将背包放到前面，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到郭鹏里手里，“郭队，你好。我是封城警察学院2008级的学生，我叫李楠，我擅长……”

郭鹏里可不想听他的长篇大论，摆手示意他停下，不耐烦地问：“不是说有两个人来报到吗？另一个呢？”

“我……”

李楠刚想说不知道，只听身后一个悠长且洪亮的声音回答：“在这呢！”

在警察局打扮成这样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按照顾局的话，这孩子长得不错，但怎么就流里流气的呢？

男生叼着报告，双手握住郭鹏里的手，刚想说话，发现自己嘴被堵住了，于是又松开手，拿下嘴里的报告。

“郭队你好，我叫杨平一。”

说着，杨平一将手中的报告递给郭鹏里。但看着沾上口水的页面，郭鹏里内心满是嫌弃。他叫来了方晴娅。

“方晴娅！”

“到！”

一旁看热闹的方晴娅被点出列。郭鹏里黑着脸，指着杨平一，“这个，杨平……什么？”

“杨平一。”杨平一纠正道。

郭鹏里白了他一眼，“他，你来带。”

“我带？”方晴娅一惊。

“对，你带。”

“可是我……”

见方晴娅要拒绝，郭鹏里直接威胁，“带不了，你就再回淮山路。”

听到郭鹏里这么说，方晴娅连忙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那李楠呢？”樊锦在一旁小声提醒。

“给老祁。”

“明白。”

“老祁是谁？”李楠小声朝樊锦问。

樊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低声说，“他没回来，等他回来，我一会儿给你介绍。”

“好。”李楠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接着，郭鹏里对方晴娅说：“我要去趟法医科。你，带着他，去给顾唯琪做笔录。”

说完，他转身离开，根本不给方晴娅开口拒绝的机会。

此刻，方晴娅和杨平一大眼瞪小眼地杵在原地。杨平一拿起自己在楼下买的咖啡，问：“要来杯咖啡吗？师傅。”――

2000年――

封城百货大楼

“先生，要买手机吗？都是新款。”

男孩听到“新款”两个字，瞬间被吸引了过去。看着推销员从展示柜里拿出手机，他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

“多少钱？”

“一千三。”

“什么？一千三？这么贵？”

“先生，我们这款可是最新的双屏翻盖手机，刚上市就被抢断货了。这还是今天刚到的货，您赶得巧，要是明天来，说不定就没货了呢。”

男孩看着手中的手机，小巧可爱，还是白色，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拿到实物更是爱不释手。

推销员见状，加大了推销力度。在一番蛊惑之下，男孩最终买单交款。

出了商场，男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万易！”

男孩抬头，看见了和自己事先约好的室友——方旭淮。

“不是吧兄弟，你怎么才来啊？我东西都买完了。”

“送思雨回学校，路上耽搁了。对了，你买哪款了？”

“摩亚，最新款。”说着，万易便将手机拿了出来。

方旭淮接过手机，问道：“一千三？”

万易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方旭淮指了指万易身后的海报，“上面写着呢！”――

2012年――

方晴娅在确认顾唯琪和赵四海今天上班后，便开车前往电视台。

一路上，杨平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实刚上车时，他就提前打了预防针，说自己是个话痨。方晴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真的太能说了，而且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好奇……

“姐，咱们郭队一直这样吗？”

“一直哪样？”

“脾气啊，一直那么不好？”

“不是，是今天我惹他了。”

“啊——”杨平一恍然大悟，“那你是不是和他有过节？”

“过节？有吧。”

“那我以后岂不是会受他不待见嘛！天啊！我上班第一天，就得罪领导，那以后我……”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事没事。”杨平一苦着脸说道。

“你不用担心，他明天估计就没事了。你要是真怕他，就离他远点，他现在属于‘孕后期综合征’，理解一下。”

“孕后期？”

“对，孕后期。”

在杨平一的错愕中，方晴娅下了车。

对于封城电视台，方晴娅熟门熟路。她带着杨平一过了闸门，一路坐上了电梯。

杨平一看着方晴娅对电视台内部如此熟悉，忍不住开口问道：“姐，你经常来电视台？”

“也不算，就……”

没等方晴娅说完，电梯外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等一下！”

杨平一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开门键。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封城电视台的当家主播——蒋思雨。

蒋思雨连续七年荣获“封城市民最喜欢主播奖”，在封城人心中，她就是女性的标杆。长相清秀、为人善良、知书达理，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从蒋思雨进电梯后，杨平一就默默地闭上了嘴。

“你来了。”蒋思雨朝杨平一道谢后，便和方晴娅叙起了旧。

“今天有事，过来处理一下。”

“那中午一起吃顿饭？”

“不用了，老郭那边催得紧，我问完话得赶紧走。”

“是昨晚殡仪馆的事情？”

方晴娅点了点头。蒋思雨看着她脸色有些疲惫，自然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注意休息。对了，我妈前一阵给我寄了燕窝，我晚上给你送过去。”

“思雨姐，别麻烦了。这种东西我吃不惯，而且弄得怪麻烦的，你自己留着吃吧。”

见方晴娅拒绝，蒋思雨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改天我再去看你。”

“嗯。”

蒋思雨出了电梯，杨平一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姐，你居然还认识蒋主播！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帮我要一张签名行不行？我可是她的忠实听众。”

方晴娅白了他一眼，“希望你以后对待工作，也有这番热情。”说完，她径直走出电梯。

“你们两个今天能不能干？不能干赶紧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一出电梯门，方晴娅和杨平一就听到一个暴躁的女声在大声呵斥。

顺着声音寻去，只见距离主编办公室门口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挤满了围观的群众。方晴娅刚要上前，便被一个中年女人拉住了手腕。

“别去，佟主编正在气头上呢！”

说着，那中年女人才看清她拉着的人是谁。

“方警官？！”

中年女人带着方晴娅和杨平一来到主编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大敞四开，这一点很符合佟莉的性格，她向来喜欢杀鸡儆猴。

中年女人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便带着方晴娅和杨平一走了进去。

此刻，佟莉正背对着门口。听到敲门声，她有些不悦，“我不是说了嘛，上午我谁也不见。”

“我也不见啊？！”

听到方晴娅的声音，佟莉立刻将椅子转了过来，看着不远处的顾唯琪和赵四海，嫌弃地将脸撇到一边。

“白井，出去把门带上。”

“好。”

中年女人离开并关上门后，佟莉瞬间换了一副模样。

她一改刚刚严厉的态度，拉着方晴娅的手，话起了家常。距离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半年前的那个案子。

“最近怎么样？冯天对你好不好？”

“嗯，一切如旧。”

“那就好。”

这时，方晴娅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佟姐，我家钥匙你是不是带在身上？”

“嗯，我一直放在包里。有空的时候我就会买上一束百合花，送到你家里去。我记得阿姨最喜欢百合花了。而且你放心，我每周都会找人去你家打扫。”

自从半年前，方晴娅为了上班方便搬到冯天的公寓以后，她便很少回到老屋。自己有时会丢三落四，于是钥匙就交给住在隔壁的佟莉保管。

“我最近调回去了，可能这两天就搬回去，所以……”

没等方晴娅说完，佟莉就笑着将自己的皮包打开，拿出包里的一串钥匙，接着将其中一串小钥匙从自己的钥匙扣上卸下，放在了方晴娅面前。

“物归原主！”

“谢谢，姐。”

“那搬家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我东西不多，一个人可以。”

“你搬出来，冯天知道吗？”

“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也是今早才被调回来的。”

“今早？那我劝你还是暂时不要搬的好，说不定哪天又被人给撵走了。”

“这次不会了，我一定按规章办事。”

“那就好。”

顾唯琪见佟莉气消了些，便开口说道：“佟姐，这里也没我们俩什么事了，那我们就出去忙了。”

“嗯，去吧。”

“等等。”方晴娅开口叫住要走的顾唯琪。

“我找你们两个有事。”

办公室内，方晴娅给顾唯琪和赵四海两人做笔录。

顾唯琪抱怨道：“表姐，昨晚的事，你不都知道嘛，还用得着大老远跑来给我们俩做笔录？”

“规定！”

“一看就是老郭让你们来的。对了，他是你跟班？”顾唯琪看着杨平一问。

“他是局里新来的，暂时跟我。”

听到这里，顾唯琪便一改刚刚的做派，十分老成地朝杨平一说道：“年轻人，好好工作，跟着你晴姐，有前途。”

杨平一笑着点头，心里却把方晴娅嘀咕了个遍。按照今早的诸多事情，这个方晴娅十分不简单，不仅和电视台的人关系匪浅，还和郭队关系不一般，关键好像她还有一个男朋友，叫冯天？！

想着，杨平一便打量起方晴娅。虽然方晴娅身材不错，但长相并不算出众，勉强称得上小家碧玉。那这个冯天一定不是他知道的那个冯天，毕竟那位冯天身边不是超模就是明星。方晴娅？他应该是看不上。

“你看什么呢？”

方晴娅的质问声一秒将杨平一拉回现实。

“啊，没事。”杨平一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没事就赶紧记，你录笔录不会还要让我教吧？”

“不用，不用，这个我会，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