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洺憬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

伸手去摸床头，却已经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接起了电话。

“喂？”

一把软糯的女声，顾洺憬这才算醒了过来。

女人正枕在自己的臂弯里，长发绕在他的胸前，两人均是侧躺的姿势，他抱着她。

这当口她转过身，然后把手机递到了顾洺憬的手里，“找你的”

是助理张思达打来的电话，询问他早上9点的例会还要不要开。

顾洺憬围了条浴巾下床，抬手一看表，已经9点有余，余光瞥到她的身上：

“嗯，不开了，挪到明天上午”

他在犹豫着要怎么跟她解释昨天晚上的情况。

尽管两人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但始终是他趁人之危，有轻薄之意。

倒是黎灿先开口了，许是宿醉的缘故，有些许沙哑：

“几点了？”

她问他。

头发乱作一团，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温顺地像只大白兔。

“9点刚过……要么你再睡会？”

许是宿醉的缘故，黎灿觉得头仍然有些晕晕乎乎。

酒店里空调开的太足，她觉得冷，于是裹紧身上的浴袍。

直到手触上白色的浴袍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地一下大叫出声。

浴袍里面，仅着一条内裤。

她突然间便慌乱起来，于是迅速地跑到卫生间查看情况。

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除了脖子上的几枚印记，其他地方并无任何痕迹。

顾洺憬敲卫生间的门，言语中带着笑意：

“放心，昨晚我什么都没做”

黎灿想起昨天晚上，班长商栩玉跟优优顺路，于是送她回家，白雪家里面有人来接她……最后剩下她跟同学杜锦程，他搀扶着她往外走，然后突然向她表白：

“黎灿，我喜欢你”

说完便凑上来亲她。

她跟杜锦程是前后桌，男生温文尔雅，话不多，学习成绩很好，一看便是好人家养出来的男孩子。

她想着同学情谊，以为不会有事，可问题是，对方根本不这么想……

黎灿身子软绵绵，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一个比她高了足有一头的男生。

他在她耳边说，

“今天晚上是注定属于我们的……”

心里警铃大作，黎灿想喊，却用不上一点力气。

她几乎是被杜锦程拖着走的。

“杜锦程我们是同学”

她内心惶恐，已经预感到不妙，“你快放开我”

杜锦程却恶意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黎灿，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企图跟他谈判

“如果你喜欢我--我可以同意跟你交往，可是，你现在要把我拖到哪里去？”

“我见过你怎么对郑文也的”

杜锦程不为所动，

“你甚至都可以说哭他，我不奢望你能同样喜欢我”

他惨笑一下，“但起码我可以成为你的第一个男人……”

黎灿解释，“郑文也……他本来就爱哭”

杜锦程笑一下，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

“黎灿，我没那么多自信可以得到你的心”

“你这是强j……”

黎灿劝他，“别毁了我，更别毁了你自己……”

“我父母在公检法，父亲负责破案，母亲负责断案，我早就想好了退路，因为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凌晨时分，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

黎灿懊悔自己太掉以轻心，才会把自己至于如此境地。

她几乎已经绝望。

就在这时，顾洺憬如同天神一般，降临在她面前。

他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后面的黎灿便不再记得，她猜想应该是顾洺憬带了她来酒店。

用手摸到锁骨上一小颗“红草莓”，黎灿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昨晚被他占了多少便宜。

打开门，看到顾洺憬靠在墙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怎么样，检查过关？我没动你吧？”

黎灿扯着脖子给他看

“我昨晚醉了，记不得，也不晓得有没有被你占便宜……”

顾洺憬勾勾唇角，“占了--大便宜呢”

黎灿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什么，急得跳脚

“谁帮我换的衣服？”

顾洺憬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一副天经地义的神态，

“当然是我”

“啊――”

又是一声吼叫，黎灿作势去掐他的脖子

“死变态！”

她活了这么多年，连男朋友都没有过。

只要一想到昨晚被他全看了去，就觉得不爽。

“身材不错”

顾洺憬饶有意味的补上一句，“简直回味无穷”

黎灿赤着脚走到顾洺憬面前，一抬头几乎触到他的下巴，这样咄咄逼人的姿态。

“不许说出去知道了吗，不然……”

黎灿思考应该怎么威胁他才有效

“不然我就昭告全世界，说你在外面养女人”

黎灿显然很满意自己的说辞，却不料顾洺憬不咸不淡的又补刀

“你最好告诉所有人你是我养在外面的女人，这样咱们也算光明正大”

黎灿目前所有的人生经验加起来，都比不过眼前早已历练成精的“老狐狸”，她气得牙痒痒

“反正就是不准说出去”

顾洺憬看她一张小红脸，这才笑着和解：

“你吐的到处都是，没办法，我才帮你脱了衣服……”

黎灿撇撇嘴，勉强接受这个说辞

“好吧，算我大度点，原谅你了”

黎灿去捡仍在地上的衣服，果然是吐到哪里都是，也不知道昨晚顾洺憬是怎么接受她的。

鼓起一张包子脸，“怎么办，衣服也不能穿了”

她乖乖地望着顾洺憬，像一只讨人欢心的猫咪。

顾洺憬不觉心情大好，“我让助理帮你买”

黎灿笑起来，露出两个梨涡，“谢谢你啦”

他开始有些看不懂这个女孩子。

最初的时候，她固执又坚硬，像一块石头，不懂收敛，不愿妥协。

可慢慢地，却又发现她知情识趣，懂得看人脸色，行事落落，又知进退，正如现在，她需要他的帮助，便摆出一副讨饶的架势。

顾洺憬按捺住心神，打电话给自己的私人特助Amy，

“帮我办两件事，第一，去久光买十六岁女孩穿的衣服，尺码是……”

他问黎灿，“你穿什么码的衣服？”

“S……”

黎灿提醒他，“别这么明目张胆好不好”

她不要面子了吗？被人知道跟他在一起……

“没关系”

顾洺憬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继续跟那边说道

“s码的衣服，然后……第二件，帮我送到新世纪路上的丽京酒店，房间是1807”

“好的，领导”

那边Amy偷笑，

“您悠着点，前段时间刚在酒店被人抓……”

“Amy，你这个月绩效多少？”

顾洺憬向她施压

“领导我错了”，那边Amy立刻服软

“我马上到，一个小时，不不不，只用给我半个小时……”

黎灿一直在听他讲电话。

见顾洺憬挂了电话，朝他撇撇嘴，“资本家”

顾洺憬挑一挑眉，“你也是资本家的女儿”

“我不算”，黎灿狡黠一笑，用手划开跟他之间的距离

“我是寄住在资本家的灰姑娘”

她仰头又想了想，

“不对，我连灰姑娘都算不上，灰姑娘的妈妈还是原配呢……起码光明正大”

黎灿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被眼里的不在意遮盖

“总之呢，我跟你们这些人不是在一个世界里面……”

她的形容总是稀奇古怪，顾洺憬问她

“那你的世界在哪？”

她的世界在哪呢？

黎灿想，她的世界啊……

是狭窄蜿蜒，不起眼地散落在这个城市里的弄堂小道，抬眼望去，不是大片蔚蓝的天空，而是林林总总、散乱晾晒的各种衣物……

清晨母亲会牵着她的手从充斥着叫卖声的菜市场经过，挨家挨户跟大家热络地打招呼，卖鱼的小鱼阿姨格外喜欢她，总是会送她几枚糖果、又或是几颗巧克力，她甜甜地说声谢谢，小鱼阿姨便会高兴好久。

她是在老区出生的孩子，那些庸俗却充满着人情味的烟火气，才是属于她的世界。

黎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世界在哪里呢？”

她自言自语，又意识到不能在顾洺憬面前袒露太多，于是收起神色，故作没心没肺

“我的世界在这里呀”

她小小的拳头攥起来，“就在我手里面”

顾洺憬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刚刚满脸的失落和悲伤。

“跟我讲讲你的事情？”

“我有什么好讲的？”

黎灿不欲多言，

“拜托，我的人生连三分之一都没有过到好不好”

她转移话题，“不如讲讲你……跟你的那些女朋友？”

黎灿也不是真的有兴趣听下去，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截至目前，她还不愿意和任何人共享自己的人生。

顾洺憬好整以暇，

“啧，不公平，你什么都没说，却想知道我的女朋友，那可不行。”

他提要求，“除非你也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喜欢的人……”

“没有”，黎灿坦然地摇摇头，“所以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是没有恋爱经验呢……”

顾洺憬忍不住偷笑，小女孩有时候还真是好骗，

“不如让我教教你？”

黎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上当，

“顾老师学识广博，奈何我天份太差”

她脸上就差写上“呵呵”二字，扬眉挑衅

“所以、根本、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