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的前半生可以用“波澜壮阔”四个字来概括。

幸运的是，当他几经沉浮之后，依然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东屏村安定下来，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当年闯关东的那一批人要不就留在关外，要不就死在关外，能回乡的极少，何况老太爷后头还去开发北大荒，屯垦戍边，一待就是十年。

人生苦短，生命往往如同流星般倏忽，但老太爷让它变得鲜明起来。

如今他走了，尽管走得不是那么安静顺畅，但是子孙们都在，也算有始有终。

按照新世纪红白两事一切从简的原则，告别式后把逝者直接拉炉子里火化掉，再将骨灰安葬，最后大家吃个散伙饭就算完事了。

但这是八零年代，老太爷算得上旧时的乡绅，怎能如此简单？

告别式后老太爷被重新“包装”一番，放入“斥巨资”新打的棺材里装车回乡。

赵家预备在村子里设灵摆堂，供村里人吊唁，完了才正式落葬，才彻底入土为安。

按照赵一鸣的说法，他爹必须风光大葬，如此才能告慰老太爷的在天之灵。

当然，旧时是说老人大办可以庇佑子孙，让子孙得福。

无论如何，简化也好，大办也罢，这事儿咸素妍左右不了，她只要能全程参与其中便满足了。

这方面她多少也算有点儿经验。

那会儿咸老爹被王二麻子砍了，她一个小姑娘孤立无援，还要应对她大伯一家吃绝户。

最后咬咬牙，照样把咸老爹的丧事给办了下来，妥妥当当的。

所以，这事儿关键是子女有没有心。

从这一点来看，赵家子孙的表现还算是优异。

抠门如赵一鸣，市侩如大伯娘，计较如三叔母，贪财如赵二全，却在老太爷的丧事上舍得下血本。

打棺材，包专车，定坟墓，包括在省城里搞了个新型的告别式，几乎都是使的最好的。

不过，本来以为省一笔，结果又大出血，让赵一鸣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趟地下想赖账，多少让人有点隔应。

后头在老太太的教训下，赵一鸣在回乡前把钱如数还给胡方正了。

折腾来、折腾去，省城的事儿到这一步总算磕磕碰碰地圆满了。

接下来回乡，回东屏村！

回去之前，一家人在定好的酒楼吃席，感谢来送老太爷最后一程以及老太爷在病中时有轮流侍疾过的亲朋好友们。

借着酒劲，赵一鸣给胡方正敬酒，说：“感谢胡经理慷慨解囊。咱与胡经理萍水相逢，但胡经理一再帮手，这份情谊我赵一鸣铭记心间，以后胡经理有啥用得着我们赵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胡方正忙回敬，酒桌间的应酬他应对自如，大方得体，引得叶晨湘又“啧啧啧”。

“啧啧个啥？”咸素妍问她婆婆干嘛嘴像把机关枪似的嘟嘟个没完。

“这个鱼好好吃哦，家婆尝尝。”

“我说媳妇儿啊，能别吃了吗？问你个事儿呗！”

“啥事儿？”

“我看这个男人的心思呼之欲出了哟！”

“哪个男人？”

“坐你旁边的大帅哥啊。”

“哦，胡叔啊，咋了？”

“我说他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啥心思？”

“又装傻。”叶晨湘悄声在咸素妍耳边说：“当然是对你的心思呀。”

“哦，这个呀……”咸素妍没有隐瞒半分，直接跟叶晨湘“交代”，一大清早在车上和胡方正有过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