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爷被殡仪馆的车拖走了。

在东屏村那剩下的一大家子赶来见最后一面前，他将一个人待在冰柜里。

想到这儿，咸素妍心里空落落的。

亲见赵老太爷跌宕的一生就这么落幕，咸素妍有点儿唏嘘、有点儿难过。

每个人都逃不掉这一步，每个人都不见得会像她一样有机会重来一次。

“且行且珍惜吧。”这是她给自己的忠告。

她家公家婆抱着启明还在哭。

尤其她家公赵二全，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赵老太爷抬进车子里发动开走时，他哭着喊着一路追着跑着，就像留守儿童送别要进城务工的父母一样，追车尾追不动了便只能躺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哭泣，以此宣泄悲伤。

他的表现仍旧是夸张而极富戏剧性的，引起路人围观侧目。

但这一次，咸素妍不再觉得滑稽可笑，而是感同身受，心痛！

她从叶晨湘手中接过小启明，抱着他，哄他，不让他跟着他爹哭。

叶晨湘则抬手抹抹眼泪，把她男人从地下搀扶起来，帮他拍掉身上的尘土，劝他回去。

不嫌脏，不怕被人围观指指点点，咸素妍觉得叶晨湘已经放下女明星的架子，“入戏”了。

“我没爹了……”赵二全呜呼哀哉，“我爹没了……”

他颠来倒去地重复这几句话。

叶晨湘没嫌烦，而是柔声宽慰：“你还有我，有启明。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把他头搂在胸口，好似她的心跳可以让他冷静，“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一直陪着……永远在一起……听到这话咸素妍微微一惊。

她不知道叶晨湘是为了安慰赵二全才搪塞两下，还是真下定决心留在这儿不回去了。

咸素妍希望是后者。

人心肉长，朝夕相对，性情中人很难不为之所动。

包括她自己，见了眼前这一幕，见到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互相安慰，早已为之动容。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晨湘是务实派。

于是，画风突变。

“去寿衣店给爹定衣服鞋袜？花圈纸扎？”她征求赵二全的意见，可赵二全低着头一言不发。

“去棺材铺打口棺材？”她又问，据她所知，赵老太爷并没有替自己提前准备。

“还得找车给老爷子拉回去。有没有地方定？能不能租到车？还是买一辆？”

一大堆未知事务，叶晨湘耐着性子打商量。

但无论叶晨湘说什么，赵二全只有一个动作——低着头摇脑壳。

叶晨湘火了，直接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这死样做给谁看？能不能像个爷们儿，先把正事给办了？”

赵二全依然如霜打的黄瓜，蔫蔫的，半天才嘟囔出一句：“等大哥来了再说，他是当家……”

“当家怎么了？当家也不能一言堂！老爹在的时候可是很民主的。”

“哼，民主！婆娘你都说是老爹了，那大哥能是老爹吗？像老爹吗？”

“哦，你高兴了就叫人家小甜甜，你不高兴了就叫人家婆娘，有毛病！”

“和你说正经的，莫打岔。”

“那你啥意思？”

“我意思是你联系安排好了也没用。大哥那人独断专行，说不定他会以为你抢功劳，待会儿全部给你推翻，咱白费功夫。”

“不会白费的。”

“怎么不会？大哥那人，呵！我还不清楚？”

“大哥人嘛，是你说的那样没错。不过我有治他的手腕。”

说完，叶晨湘瞥了咸素妍一眼，咸素妍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