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小满过后，雨水渐渐多了起来。

咸素妍抬头，看到乌云压境，她知道大雨将至。

“天助我也……”她说。

不一会儿，滂沱大雨袭来，浇得村民们做鸟兽散。

秦卫东几人趁机将咸素妍身上的麻绳剪断，将她从树上救下。

她浑身湿透，却顾不得自己，她指着村民要秦卫东看。

秦卫东这才发现，不少人正在雨中呕吐。

这就是咸素妍所说的“中毒”？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居然神奇地停了。

它好似是为了解救咸素妍而来，完成任务后便匆匆离开了。

派出所的几位同志、刘队长，以及生产队的几位副队长，还有乡卫生院的医护，大家赶来看到这二三十人的狂吐场面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究竟怎么回事？

“素妍说他们中了毒。”秦卫东站出来说。

医护人员上前检查，的确是轻微的中毒现象，但无法判断是哪种毒，还得进一步调查。

“是曼陀罗。”咸素妍有气无力地说，“具体哪种，是花是草，我就不清楚了。”

“你怎么知道是曼陀罗。”刘队长问道。

“我也是灵光一闪，看他们神情不对，才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条新闻。”

“新闻？”刘队长皱起了眉，不解，而秦卫东则追问：“新闻？你上哪儿看什么新闻？”

“甭管我上哪儿看的！”咸素妍来脾气了，“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你别打岔！”

“别急闺女，你说，你慢慢说，说清楚。”

“好。我曾看到新闻上说，有个村民一反常态逢人便骂，还打人伤人，像疯了一般。后来邻居报警，在他家里发现了没有吃完的不常见的野菜，拿回去化验，发现是曼陀罗。村民就是曼陀罗中毒。”

当然，咸素妍也清楚，绑她的、骂她的、咒她的也不全是中毒的，有些人混在其中带节奏，出了事就推在中毒的村民身上。

“好。”派出所同志说：“中毒的先去乡卫生所治疗，没事的跟我们走一趟，问问话。”

村民们不干，说还要回家吃饭。

“现在不是和你们打商量，是要求你们必须去所里录份口供。”派出所同志语气强硬。

“为啥？为啥？”村民们激动起来，开始叫嚷：“你派出所包饭吗？你凭什么要求我们一定要去派出所？”

“凭我在其位谋其责。”

“我们不管你啥职责，反正我们要回家吃婆娘做的饭。”

“想本本分分吃饭，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待在家？跑这里欺负小姑娘，差点闹出事来，那就必须接受调查。”

“我们要护好东屏的风水，赶走扫把星有什么错？”

“赶人就赶人，怎么能动用私刑？极端手段过火了可是要坐牢的！如果我们来晚点，你们是不是真会烧人？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任由你们乱来的！”

“村子几千年都是这么做的。烧了一个不祥人，对子子孙孙都好。”

“你们不是天，不能决定我的生死！”咸素妍站了出来，说：“连天都帮我，你们要烧我就下雨，已经是明示了，难道你们想逆天而行？”

这话正中村民们的要害，似乎唬住他们了。

咸素妍趁热打铁，说道：“别的村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为了把日子折腾红火。咱们却在把罪过推到无辜的人身上，从不曾问咱们穷是为什么。前几年村里生产停滞、经济困难，每到冬春，都有老乡扶老携幼逃荒要饭。就前年，百年未遇的特大旱灾使得粮食大减产，咱们每家每户是不是都愁思百结？是不是都空过米缸？大家伙为什么冒险在土地承包责任书上按下红手印，实施大包干？难道不是为了生产，为了丰收，为了生活，为了生活得更好？”

一席话说完，现场鸦雀无声。

没人知道眼前这瘦小的女孩是如何成长起来的，突然一夜之间懂得这般多，突然言之有物。

“任你口若悬河也改变不了你是扫把星的事实！”有人还是不服，还是想把咸素妍死死钉在耻辱柱上。

“我是不幸，不是扫把星，你不要偷换概念。”咸素妍本应该是被同情的对象，却恰恰因为不幸而被接二连三伤害。

这东屏村中“迷信毒”的人不少。

咸素妍想，像她一般被迫害的“可怜人”每个村子都有。

别人她无能为力管，但作为宿主，原主她管定了！

她要自强，她要过得好，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咸素妍不是什么扫把星！

“你别给我贴标签。”咸素妍冷冷地警告：“不然我可能告你诽谤。”

“诽谤是个啥？老子不怕。”

“不管你怕不怕，反正你只要记住它会让你赔钱坐牢就行了。”

“啥？”

“咸素妍说得好。”派出所同志这时发话了，“正确的做法就是适时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村民们不作声了。

“但……”派出所同志又说：“你得回家换身衣裳，跟我们走一趟。”

村民们嬉笑着起哄，全看咸素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