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方喜从天降方大叔也听说饥民抢劫事派伙计来接方去盐城方大婶擦眼泪送过来只猪腿喜气洋洋地说他明天早就走已经连夜把中猪羊鸡鸭全都宰腌带去县里这走知道啥年月回来哩！连声祝福翻箱倒柜找几件半新衣裳送给方大婶嘱她到县城时穿方大婶眼泪汪汪但笑容满面拜托带看她院风雨雪天别出纰漏和都懵猪腿肉当然吃但大柱和小妹以后就盐城县里么？那比奶奶天还要远？

娘说几十里路走路天走得到对会回来看你大柱和小妹两个讲得很坚决但吉日嘎嗤笑：路太平哩你敢你爹娘也会肯！方小妹哭哭得都心酸酸哭得让明白：分离可避免群小孩虽然难过有什么办法呢？

陆续断有人离开拖儿带女地南下常收到告别礼物有时没吃完瓜果蔬菜有时带走菜坛什都微足道旧物但那个困窘岁月总很欢喜地收下小心地样样物尽其用每天从早到晚洗涮、缝补、蒸煮竭尽全力维持四口温饱和整洁忙忙碌碌之中完全没空再给讲书习字向央求：让去学吧？该干务活早做完保证耽误正箍紧里旧水桶补衣服两个人对看看缓缓点头欢呼声更跳起来高叫：学！学！

当时已经深秋并非学馆收新童生时候去找周先生商量特意将方送来猪腿切半让他带两人估计周先生定很高兴去毕竟他很看重两学业前面催过止次兴头头地将书笥捧到院里问讨块干净旧布巾擦拭则忙把他习字帖整理准备带到学馆给周先生看蹲鸡窝前喂食老鸡咕咕咕咕地又吃又喝为明天鸡蛋努力

门外脚步声响连忙迎出去欢叫：爹爹！成吧？然而垂头丧气地进门焦急催促中说：学馆已经关方面童生走走退学退学剩没几个学生；而且龙珠岛因湖水干涸岛困难供给极为便最要命县里很久没拨付束侑现姚田两分摊周先生只听从姚里正安排每日去姚给姚俊和田弘杰两个讲书

那怎么办收银哪里有收银更去吧？而且姚那些人相与呢皱眉道大懂他意思看到别过脸泪水眼眶中转来转去就像那次蕲王祠他讲到姚拿金观音像换米时样啊大柱已经走其他童生又都只有姚俊田弘杰和期盼学完全两样呢咕哝道：还和娘学

真啊那之后她做务时候也注意教读书洗衣服时候念捣衣砧拂还来煮菜时候背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喂鸡时候则唤鸡栖于埘也样对能学颇为歉疚有时候得点空会讲解诗文给听

过对字句文章意思似懂非懂只喜欢读喜欢那抑扬顿挫喜欢那节奏韵律常想起学馆中朗朗书声隔建湖飘过来象湖边垂柳枝样摇摆舞动下下挠得心痒痒有次街碰到周先生和前喊先生他看笑笑容中满无奈欲言又止地终于什么也没说走出老远又回头嘱咐：读书定读书以后有机会大明白他说有机会再听到那垂柳枝样书声吗？

但渐渐中连点儿粮食都没有那只老鸡最终没能保住变成碗中鸡汤断地加水兑人喝有十几顿再去田庄整日坐中发愁这时舅公又来封信询问爹娘商量几天终于决定去投奔舅公离开长建里吗？惊讶地问安慰：去你娘乡很地方你还有表兄弟姊妹人多很热闹看看温柔笑道：啊舅公说很想看看你两长多高

看得出他很伤感里东西间屋间屋地收拾：大件具靠墙摞衣服被褥挑那些稍整齐捆包裹里带分给旁边钱李吴等邻居大门口诗书人匾额小心地卸下用厚棉布仔细裹架堂屋长桌直低头干活额头青筋跳得象蚯蚓爬仍旧随口教念书这天知为什么偶然念到无日无夜兮思乡土个劲地揉眼睛说灰尘迷跳前想帮她吹灰她却别过头挥手示意让走开唉真搞懂她

挖土和泥将土墙加固加高缝隙全都堵跑前跑后地递东西帮忙看看堂屋里堆两个包裹大小和箱差多奇地问：爹爹象孙太公那样坐马车么？还象方大婶那样用驴驮？

听叹气语架住催问告诉这样荒年辰光雇车到扬州要二两银里拿出；所以现准备走到唐河边搭乘帮船就定期南下客舟直接坐船到瓜洲从那渡过长江就舅公所京口

唐河哪里？远么？问也很奇第次听到这个地方呢远三十里路早早点走下午就能到湖垛码头讲得轻松顿时便信恰这时吉日嘎和小四小五跑进来拎竹篮里面都时下新鲜蔬菜说钱大娘让送过来连声称谢捡几件些衣裳放篮里走去隔壁钱还礼会儿听见钱大娘大嗓门北方口音：哎呀陆夫人几十年老邻居没红过次脸舍得你走啊

吉日嘎帮糊墙说长建里人走得七七八八越来越冷清那对你菜有影响吧卖得怎么样？关心地问

小四抢回答：娘说比夏天时全被蝗虫啃强！小五甘示弱：都帮挑水！吉日嘎解释说田里还干但离建水河近每天早晚从河里担水浇菜精心侍弄菜都长得很原来大主顾只有姚后来田弘杰说这菜吃田也开始订所以目前有这两个大户再零星卖点收入基本够生活娘很高兴呢！吉日嘎笑得开心

建水河眼皮底下每天都看见因为长久没下雨河道干涸河水只盖河底窄窄条还时断时续所以自河岸走到有水处颇长段路而且陡峭难行空手都敢走他几个要天天早晚挑水！看吉日嘎满心佩服和舍：以后要见到呢！过爹娘都说京口那边有些表兄弟表姊妹会有新朋友

这日早天还没亮寒风自北面刮过来窗棂噶啦啦地响睡得正香被推醒迷迷糊糊地穿衣服人出门仔细锁门回身却见钱大娘、李大叔、王婶等邻居都各自门口站笑送别吉日嘎跑来想帮拿包裹甩手将包裹背背笑笑说：没事你去忙要挑水吧？路很快回来向乡邻含笑道别：各位请回吧很快回来！

很快回来！睡眼惺忪打哈欠嘟囔

黑黢黢官道星光微弱寒风扑面挑担走最前面背包裹紧紧跟时抢步帮扶担手牵手捂身前蓝布包知道里最后点宝贝都蓝布包里：陪嫁香炉祖两套善本古书当然还有松鹤图那个高祖交待孙永保之、祖惜用金观音像换下《青松瑞鹤图》

他走得很快得小跑才能跟困眼皮直打架后来干脆粘半睡半醒任由拖前行秀夫别睡！时轻唤也回头逗：看那边启明星！

哎都别烦才要看什么星星月亮只想头倒下去呼呼大睡想起小床动就会嘎吱嘎吱响此刻真让人想念啊带书笥——顾爹娘赞成坚持带正可以做枕头呢

走很久很久东边天际发白又发红轮红日缓缓升起照得眼前官道光明亮堂道旁田野树木野草都盖层白霜偶尔有间农屋茅舍但毫无人迹炊烟鸡鸣和犬吠样皆无轻声叹息：这个年头难啊！步履已经慢很多光全靠拖她自己也气喘吁吁挑担更吃力看到他额头渗密密汗珠晨曦中闪闪发亮包裹份量也轻而且他将书笥接过去拎手中颇碍事禁后悔该任性带这又大又笨伙啊

歇歇脚吧？气接下气地提议看看天色点头同意把担放道边树下接过包裹小心放起这才叉腰用肩头担手巾擦汗

爹你这个样像去年夏天卖西瓜那个大爷！脱口而出噗嗤笑长建里陆老爷平日人前都穿长衣当然大多祖曾祖旧衫但清洗得很干净熨烫得很平整有时去田庄跑几天回来身泥土要收拾很久今天为赶路他只穿短衣再加手巾担活脱个老农

曰吾如老农这挺？并意反而因逗笑觉得蛮高兴：到京口依傍赵总能继续做‘陆老爷’要自食其力才

那能学吗？问紧张地看爹娘想那么久学啊长建里换个地方总能吧？这些天和经常讲到这事数次想去问爹娘都被拦住说他太忙就别添乱；现已经南下路终于忍住问

对看眼斟酌字句小心地说：爹娘本心当然让你学；但凡有线机会定争取

那能还能啊？被说糊涂拽拽让别再问向来听便乖乖住嘴又对看眼神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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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微臣讲这些琐事陛下听得烦吧？陛下长深宫知道民间疾苦后来想起这段往事总觉得内疚：被迫背井离乡去遥远异乡投靠戚心中知如何凄惶安？还没走已因想象未来日日思乡情景而黯然神伤却口口声声只有想如何只闹要学丝毫体谅难处实应该那时还小懵懂无知长大后深深愧疚唉养育深恩只有来世再报想想此时天下又有多少等儿女多少妻儿倚门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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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赶路四口空旷官道埋头前行太阳从东边升到头顶寒风自身后直吹头汗牵手大小两只手都汗津津挑担并行做到象真老农那样边走边甩布巾擦汗他得停步放下担才能擦汗；他怕耽误时间愿多停就见他汗直从额头流过面庞流进脖颈看得闹心

过很快顾看他全部注意力都到两条腿它怎么变得这么重？重得听使唤要使劲才肯抬起来腿啊腿啊你要闹？下午要赶到湖垛码头啊低头和它商量听见蹲下身要背但见她气喘吁吁便个劲摇头肯忙放下担将左边担物事移些去右边担让坐进右边担爹娘为争执起来个要背个要担看他两疲累样急得跺脚喊道：你要争自己走！能走！转身索性跑起来对两条腿说：腿啊腿管要赶路你要想动自己留下！说也奇怪这样发狠它也就乖乖地听话再象刚才那样懒怠动

爹娘笑也笑三人走旁边脚步似乎都轻快很多问码头什么样说他还很久以前去过湖垛镇南边就河边搭个供人行走木头台阶停帮船般早晚各般湖垛镇嘛距离码头有段距离与长建里差多大小百来户人条大街十几铺间小土地庙对这里有过段精彩故事突然想起来：你两最喜欢人物！

谁？忙问：孔夫？屈？尉迟恭？范仲淹？

连猜七八个都摇头否定看笑猛地想起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