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刺骨，化为水珠，滴落林凡指尖。

“啪嗒！”

水珠滴下，林凡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吴公子先请。”

凡斗诗者，必争其头筹，先言诗者，有先声夺人，会给他人留下先入为主的思想。

而林凡此番“张狂”之语，便将这一优势拱手相让，龙泉石亭中的众人，亦尽是一片哗然。

“林公子此番做法，有些太过高调了，吴县令可是大学问者，就算吴衙内性格有些乖戾，作为他的儿子，又能差的到哪里去？”

“我看林公子是完全没有将吴衙内放在眼里，算他一人也就罢了，可今日斗诗的赌注之上，可是还压了何生一臂于其上，林公子怎能如此大意？”

“我看倒是我们都有些高看此人了，只怕是有勇无谋，害了他人性命！”

“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寻死，怨得了谁，只是可惜了何生的一臂！”

此刻的众人，对林凡的印象直转而下，更有甚者已然将此事当作小人行径。

“林公子真是君子风范，我吴安佩服，希望片刻之后砍胳膊之际，林公子也能如此气定神闲，安之若素。”

吴安的话音之中满是嘲讽，明眼人一听便可听出。

“冬日将近，晋阳也怪冷的，我便以冬日为题，现作一诗！”

吴安话音刚落，更是激起不少人的议论。

“真未想到，吴衙内竟是当场做诗，着实令人大吃一惊！”

“是啊，单凭这份气度与胆魄，吴衙内便已高出一头，令人神往不已。”

“……”

围观众人，皆是溜须拍马，诗未作出，赞美之词已如滔滔江水，不绝于耳。

“呸！”

“一群没骨气的酸臭书生，连一介小小的衙内都如此示好逢迎，何谈其他，当今世道，果然已是污浊不堪！”

何生嗤之以鼻，眼前的这群人中，有不少人先前与他也是至交好友，而现在却让他深觉恶心，耻与为伍。

“何兄，这便是当今世道人心，不论前面究竟是虎豹还是豺狼，但如若披上了权力的外衣，世人仍是趋之若鹜。”

林凡看着眼前一个个吹捧吴安的晋阳读书人，忍不住感叹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的道理，摇头晃脑自是朗朗上口，但说的出，与做得到，却是未知之数。”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何生站在林凡身旁，宛如一位聆听教诲的学生，体悟着林凡的一言一行。

“受教了。”

何生神情肃穆，朝着林凡深深一拜。

他终于知道心中那一股自信从何而来，林凡脱口而出的言行之中，便蕴含着连他都要深深体悟的大智慧，引经据典更是信手拈来。

在何生看来，林凡乃是天纵之才，又怎会做出毫无把握之事？

“吴贤侄，可别让本官等太久。”

孙如海淡淡的说道。

孙如海的态度也让不少人微微错愕。

“看来先前孙大人只是略施小惩，算是给慧觉大师一个交代，但在孙大人的心里，吴安还是有足够的分量。”

“不错，毕竟吴衙内的父亲与孙大人同府为官多年，还是有几分交情在的。”

不少人看向吴安的眼神又热切起来。

吴安还是那个吴公子。

乃学士吴学志的亲自，这自出生伊始便改变不了。

“孙大人稍等，容贤侄稍思。”

吴安凭栏而望，来回踱步数十步，猛的停下，眺望远处荒野。

缓缓开口道:“冬日西郊外，萧条无四邻。”

话音落下，不少人皆是眼前一亮，细细品味吴安的第一句诗。

“吴安虽说品行不佳，但自幼便受吴师的教诲，文思敏捷，时常诵诗亦极富有才情。”

裴方南虽说不喜吴安，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首具已初具上佳之形。

“吴衙内出口果然不凡，冬日西郊外，所说正是今日诗会，而我等聚于这石亭之中，亭外茫茫，冷风簌簌，不正是萧条无人？”

“不错不错！首句寥寥几词，便将今日之事，情，景融为一体，不愧是吴县令之子，一出口便是妙言绝句！”

“好诗！好诗！”

围在吴安身旁的一众书生顿时赞不绝口。

吴安不愧是吴长志之子，腹中的学问，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与之相比，单单这第一句诗，在往年的诗会之中，便已有了夺魁的潜质。

“林深巢病鹘，霜白见行人。”

不少人微微点头，这第二句与第一句想比更是不遑多让，霜白见行人更是精妙绝伦，令人赞叹。

吴安诵完前两句之后，歪头看向林凡，冷冷一笑，又再次开口，后两句更是一气呵成！

“采菊非轻世，临流莫怅神。”

“亦知回也意，茅屋不辞贫。”

话音落下，整座石亭之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半张着嘴，怔怔的看着吴安。

他们知道吴安有才华，却未曾想过，竟能在顷刻踱步之间，诵出如此名句！

“这小子还真有几分能耐。”

孙如海暗自点头，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吴安一眼。

“这首诗，别说此次诗会，便是放在整个天下，怕是都可以一争魁首之名！”

“是啊，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吴衙内随口吟诵便是妙言佳句，实乃我辈读书人之典范！”

“……”

“这……这些人怎能如此，阿谀奉承也就罢了，现如今竟然变本加厉，连腰杆都挺不直了？”

何生一脸愤慨，这些晋阳的书生，简直丢了读书人的脸面与脊梁，如此畏惧权贵，如若一朝得势，安能为天下百姓仗义执言？

“好了，都可以先闭嘴了。”

就在此刻，吴安却突然开口，石亭中慢慢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满脸的尴尬。

“我用的着你们吹捧？”

话音落下，一众人尽皆一脸尴尬。

果然传言不虚，吴安的确有些神经质。

变脸跟翻书一样快，一言不合就掏刀。

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官宦子弟？

“林凡，到你了。”

吴安靠在石柱上，拿起桌上的匕首，眼神紧紧的盯着林凡的一条胳膊，凸显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感。

这一次，他必然洗刷先前所有的屈辱。

要让林凡十倍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