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莫兰没有猜错，画眉摘了帷帽之后，这些人一定一哄而散，让她的脸暴露在人前出丑。

永兴大街上人潮如海，这么多的眼睛落在画眉的脸上，一定形成了沸沸扬扬的风潮。

什么事实也不如眼见为实来的更真切。

如果事件发生在莫兰身上，她的一张丑陋的脸一定会在豫州城内传扬的满城风雨了。

可惜，这些人终究是错打了算盘。

莫兰在画眉脸上找到了安慰，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画眉笑得前仰后合，眉梢挑着：“小姐，奴婢拿了的铜币收好之后，就极力向那三十六人道，你们可是要说话算话，不准反悔让人看到奴婢的脸，倘若反了悔失信，一定要找司徒大人做主，又向这些人的身后拉了一大批的保人。”

“画眉真是聪明，这些人如果看到是你，鼻子一定都被气歪了。”

二更脑补着这场滑稽的画面，越想越觉兴奋无比，急忙不住催：“快讲，快讲，后来那些人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这些人存心为让小姐在人前出丑，三百六十个铜币都舍得拿出来，当然会中小姐之前设计的圈套，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条件！”

画眉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弯成一条月牙般的眼缝，嘴角扬着得意：“不出小姐所料，奴婢一摘下帷帽，这些人果然就反悔了。有几个人还说奴婢压根就不是小姐，吵闹着要退钱。奴婢当即就将那些保人找出来对峙，这些人更是狠，拉了他们就要去见司徒大人。还是小姐预料的早，奴婢一提到要去见司徒大人，这些人就灰溜溜嗖地钻进人群里跑没了影子。”

“这么说，这三百六十两铜币就这么轻轻松松赚到咱们手里了！”

二更啧啧咂着嘴，眼中闪出艳慕来，郁闷着道：“哎，要是我留下就好了。我呀，一定再多敲上他们一大笔铜币，三百六十个铜币，真算便宜了他们，三千六百个铜币还差不多。”

三百六十个铜币，可以买上三辆中等华丽的马车了。

莫兰淡淡一笑，将吃好的碗筷一推，开始打开画眉的荷包数铜币。

大商的铜币很是特别，这是一种莫兰在历史典籍之中没有见到过的式样。

铜币的表面是弯月的形状，中心有个蚕豆大小的孔洞，大概是为方便串连。每一枚的铜币上都刻有一条龙形的图案，蛇形的身躯趴着四只脚，头上有弯曲的触角，这大概就是较之贝币更加贵重的原因吧。

莫兰数了数，共计三百六十枚。

她将铜币分成了三份，将其中的一百六十枚重新放在了荷包里，伸手向画眉的面前一推，又将其中两个相同等份的一百枚铜币推给二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画眉功劳最大，得一大份，二更和琥珀每人一百枚，算是奖赏。”

“奴婢也有吗？”

二更大瞪着眼珠，惊异着注视着桌上推在眼前的铜币，激动得脸都红了：“小姐，这些都是画眉的功劳，奴婢没做过什么，小姐还是留着自己使用的好。”

她说话只代表了自己的心声，便将自己的一百枚铜币向莫兰推回了过去。

莫兰的脸色一板，故意冷下脸，又写了一行字。

“这是本小姐的奖赏！”

“是，是，是！”

二更感觉着莫兰有些生气，脸颊都开始发烫了，激动得眼眶多出了泪光。

小姐的变化真是太大了，让她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真实。

她擦了擦眼睛，仔细注视着莫兰向她肯定的点头，心脏狂跳着收起铜币装在荷包里，开心得脸上笑出了花，傻傻着道：“奴婢都是得了画眉的光，谢谢小姐。”

画眉在一旁扑哧一笑，嗔道：“二更就爱说傻话，这些都是小姐的奖赏，奴婢也是粘上小姐的光才得到的这些钱。”

她又眯着笑眼，憧憬起来：“如果这些好事多来几件，咱们岂不是和小姐发大财啦！”

“可不是，还是小姐的主意好，既出了恶气又惩治了那些居心不良的恶人，咱又得了这么大的实惠。”

二更高兴的合不拢嘴，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一个婆子的声音在外面道：“二小姐，莫太夫人请二小姐过去叙话。”

莫兰和二更画眉两个小丫环一直沉浸在永兴大街上的喜悦之中，竟疏忽着连正事都忘记了。

莫兰连忙站起身，画眉找了帷帽帮她戴好，二更留下来收拾桌上的碗筷，两人出门跟了婆子来见苏氏。

莫太夫人住的禅院很大，西厢距离正房隔着一个月洞小门。

莫兰迈步出了小门时，就见正屋的石灯旁站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

莫太夫人竟然迎在了台阶下，这是莫兰没有预料到的。

婆子在前面引路，来到苏氏面前行了礼，之后就退下了。

莫兰上前屈膝行礼，太夫人伸手搀扶，声音略带颤抖的激动：“兰儿都长这么大了，祖母有几年未见了，别多礼了，快进屋吧。”

莫兰懂事的伸手搀扶着太夫人，刚走出几步，太夫人就觉出了异常停了脚，她的目光落在莫兰带着的帷帽，骇然问道：“兰儿，这里是静月庵，庵内安全的很，不会有人打扰到这里，兰儿为什么还要戴着帷帽？”

“太夫人！”

画眉听了，心里立时就堵了块大石头，刚刚那些开心的镜头瞬间灰飞烟灭了。

她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小姐前些时日被三小姐设计暗算囚在了府衙的地牢里，脸上身上被他们伤的非常严重，如今遍体鳞伤还在敷着药，不知道小姐的脸以后能不能恢复。”

“什么？”

太夫人的手一抖，震惊的看向了帷帽内的莫兰。

帷帽的垂纱朦朦胧胧，但她挨得极近，近到可以感觉到莫兰呼吸的气息，自然隐约看到了莫兰脸上深刻的刀痕。

她离开豫州侯府时是在五年之前，那时的莫兰虽不能言，样貌已经是三个孙女最出众的了。

豫州城距离石崖山并不算远，因为苏氏走时下了命令，非是事务紧急不得打扰她的清修，所以，这五年，莫兰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太夫人。

好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孙女，竟然毁在了尚氏母女手里。

太夫人眼中现出暴怒的恨意来，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看来，这一次，一定能说服豫州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