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

他低头看着她，那眼眸里面深不见底，幽黑的脸紧紧地绷着，开口的话沾着几分冷意。

冯婷婷怔了一下，“你生气了吗，江秦？”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视线落到她拉着他衣摆上的手。

女人的手又白又细，一看就是娇养大的姑娘。

他的褂子粗糙老旧，那手落在上面，更衬得他不堪。

江秦只觉得有什么压得自己难受，他强迫自己转开视线，“没有生气。”

“你一定是生气了！”

冯婷婷怎么说上一辈子也在他家住了三年了，虽然死了一回才知道这个傻小子喜欢自己，但对江秦的脾气，她还是摸得清楚的。

江秦这人就是那种闷声牛，你就算死踹他他也不会在你跟前喊一句疼。

正如现在，他明明是生气了，可偏偏不认。

冯婷婷也站了起来，可是她实在是娇弱，前不久中暑，昨天又落水，坐了一会儿，起来急了，头晕目眩的，她下意识就伸手想捉着些什么。

江秦见她身体跟那蒲草一样晃，人也吓到了，看她手胡乱捉，想都没想就伸手捉了过去。

下一秒，冯婷婷整个人就软在了他的怀里面。

江秦站在那儿，人一下子就僵住了。

冯婷婷缓过来，鼻端是男人身上的汗味和热，意识到自己靠在江秦的怀里面，她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忙站好：“谢，谢谢。”

她咬了一下唇，这样亲密的接触，冯婷婷也是从未有过，她双颊绯红，莹白的脸就像是染了胭脂一样。

可他松了手就走，冯婷婷惊了一下，连忙跟上去：“你去哪啊？”

“洗脸。”

他走得快，听到她的话，头也没回，冯婷婷在他的身后小跑着，好一会儿才追上人。

冯婷婷原本以为江秦说的洗脸只是个借口，这周围根本就没个地方看着有水洗脸的。

可她这时候才看到，江秦往里面走了不过一会，跟前的丛草间就出现了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

冯婷婷又惊又喜：“这里居然有条小溪，里面有鱼吗？”

她一贯爱吃鱼，下乡快两个月了，却连鱼腥味都闻到，冯婷婷如今看到了有溪流，第一反应自然是有没有鱼。

正在“洗脸”的江秦听到她这话，不禁停了动作抬头看向她：“你想吃鱼？”

听到他的话，冯婷婷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问问。”

“嗯。”

男人闷声应了一下，又掬了一捧溪水泼到脸上。

这山间溪流冰凉得很，可尽管这样，还是消不了他心头的那股热。

他忍不住又抬头看向一旁蹲着的冯婷婷，树叶间的缝隙透下来的光打在她的脸上，那小小的琼鼻上正渗着汗水，让人想抬手帮她擦一擦，可她却浑然不觉，还伸手拉了他一下：“江秦，有鱼！你看，真的有鱼！”

冯婷婷刚才确实是随口一问，可没想到看了一会儿，发现那清澈的溪水间真的有鱼在游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板下，还有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在那儿躲凉。

她一高兴，忍不住就拉了一下身旁的江秦。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得这么近，而自己正拽着对方的衣服。

冯婷婷刚偏过头，就对上那双幽黑的眼眸。

她尾指微微颤了颤，连忙松了手，低着头，那墨黑的发边，肉白的耳垂已经渐渐地红了起来。

江秦看着她红润的耳垂，微微舔了一下干燥的唇瓣：“他们要上工了，你回去吧，冯知青。”

四周风清云散，高大茂盛的树木挡了许多阳光，这里比刚才的树荫还要清凉许多。

冯婷婷听到他这话，捉鱼的心思瞬间就没了。

孤男寡女在这树林间，要是被人看到了，免不了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她虽然娇气，却不是傻气，知道人言可畏，也知道江秦是为了自己好。

“好吧。”

耷拉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失望，江秦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带着她走了出去，给她重新折了一块宽大的芭蕉叶，把她送出田埂上，看着她一步步走远，直到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回了地里，像只闷声不响的黄牛一样弄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