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轻咳了一声，顾元鸿立即起身问道：“怎么样了？专家怎么说？”

顾庭深目光灼灼的看向床上的符婉清，一字一字的开口。“专家说是心病，唯一能救阿姨的是阿姨自己。”

符婉清闻言，目光一黯，羽睫轻垂了下来。

顾庭深看着她，嘴里道：“爸，哥，我想和阿姨单独谈谈。”

顾元鸿有些犹疑，符婉清对他浅浅一笑，“没事，就让我和庭深聊聊，我们母子两也好久没有促膝长谈了。”

顾祁和顾元鸿出去后，屋里一时安静。

符婉清拿起床头放着的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清清淡淡道：“庭深，能救我的除了我自己，还有你。如果你和锦瑟一刀两断，我就会药到病除了。”

顾庭深蓦地面色一冷，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阿姨，你知道吗？我时常会梦到锦瑟指着我问，为什么我的妈妈变成了你的妈妈的场景，梦到她哭的撕心裂肺。即便是在梦里，看到那样的她，我都会觉得彻骨的心疼和愧疚。我抢了她的妈妈，所以我想着我必须要补偿她些什么，我想把她留在我身边，我想给她最好的，让她不必被欺负，不会觉得孤单。”

他平静的看着符婉清，嗓音喑哑深沉到让符婉清觉得陌生。

“庭深，你是在告诉我，你对锦瑟的感情只是同情与怜惜吗？”符婉清艰难的维持着一丝笑意，淡淡的反问。

“并不是！您明明清楚我的意思。”顾庭深面色更冷，眸中阴郁难掩，“我尚且如此，您对锦瑟难道真的只有厌恨吗？没有一丝愧疚与怜惜吗？”

符婉清的最后一丝笑意瞬间敛去，她偏开头，冷而断然道：“没有！”

顾庭深不甘心的追问：“为什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您如此……”

“元鸿！”符婉清已然不想再说下去，出声叫了丈夫的名字，打断了顾庭深接下来的话。

屋外的顾元鸿立即推门进来，见爱妻神色憔悴而苍白，他心疼的不得了，狠狠瞪向儿子，“滚出去，没事别惹你阿姨烦！”

顾庭深身形一分未动，目光冷而坚定，“阿姨，既然您不肯说，那我就自己去查了。这一次我会倾尽全力！”

他曾经也查过，可是一无所获，当他打算倾尽全力时，符婉清发觉了。

她哭着不准他去查，他一时不忍便放弃了。

这一次绝不会半途而废！

“逆子！”

狠狠一巴掌毫无预兆的落在顾庭深脸上，顾元鸿脸色铁青，“如果你想毁了锦瑟，尽管去查！”

毁了……锦瑟吗？

顾庭深一怔，缓缓看向父亲。

顾元鸿从来没再这个优秀骄傲的儿子脸上看到如此怔然惶惑的神色，心头不禁一软。

低低叹了一声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翻出来对谁都不好。庭深，你陪着锦瑟胡闹了这么多年，你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欠她什么。你们就此结束，各不相干，你有你需要娶的人，她也有她该有的人生。”

陪着她这么多年，就是仁至义尽了，就是不欠她什么了？

顾庭深蓦地想起无数个在合家团聚的日子里锦瑟孤身一人等他的场景。

他眉间一凛，缓而沉重的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刹那，他低低道：“阿姨，您说当我和锦瑟在一起时，我就不再叫您妈妈了，您错了，是当我知道锦瑟是您的女儿时，我就不敢再叫您妈妈了。每叫您一次，我对锦瑟的愧疚与心疼就多了一分。”

――

“别喝了！”

顾祁一脚踹开顾庭深的房门，夺过他手中的酒瓶，扔在一边。

地上散落着几个已经空掉的酒瓶，顾祁一一踢开，揪住顾庭深的衣领，特想直截了当的一拳砸下去，将他砸清醒。

可是一看到顾庭深那张脸，拳头又松开了。

剑眉紧紧拢着，卷翘睫毛泛着水渍，左侧红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那张脸再不复往日的出尘绝艳，所有的凌厉霸气悉数退去。

那样死寂的表情，让顾祁恍然觉得，原来不可一世的顾庭深也是会伤神的。

顾祁长叹一口气，捡起酒瓶塞回顾庭深手里。

喝吧喝吧。

无能为力的时候，借酒消愁一下也是好的。

顾祁转身正欲离去，突然又被顾庭深叫住：“大哥，我有问题问你。”

顾祁脚步一顿，有些不可思议的转过来看他，这个弟弟可是从小就极有主见的，问他问题还真是头一回。

他控制不住的有点乐了：“问吧，什么问题，大哥一定给你个完美答案。”

顾庭深抬头，被酒意浸染过的眼眸深不见底，冷冽嗓音中掺杂了点茫然：“你说，什么是爱，男女在一起不就是舒服自在吗？女人怎么就那么矫情难伺候？”

顾祁闻言一呆。

顾庭深要么从不问他问题，一问就问了个把他难住的。

他是个军人，成天和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从小到大也没喜欢过哪个女生，他怎么知道什么是爱？

不过女人矫情难伺候他是知道的，特别是陷入爱情的女人，脑袋里想的玩意可多了，想法多也就算了，偏偏智商还不如平时……

顾祁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安慰似的拍了拍顾庭深的肩膀，老实道：“不好意思啊，哥哥的大话说早了，你和锦瑟之间的问题还是别拿来问我了。我爱莫能助。”

他一脸的无能为力，顾庭深面色复杂的睨了他一眼，推门出去，脚下还有些飘忽不定。

顾祁犹豫了一下，还是由着他去了，也没问他要去哪儿。

锦瑟白天从顾庭深那儿收拾了行李，直接就去了公司，晚上和秘书、设计师还有业务部的几个人吃了饭后，才拖着行李箱回了市中心的公寓。

一出电梯，便看见顾庭深大张着双腿坐在她家门前，脑袋半歪着，靠着防盗门睡得不亦乐乎。

哪还有什么C市第一青年才俊的形象风采，俨然就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无家可归的醉鬼、流浪汉！

锦瑟顿时有种调头就走的冲动。